第8章 追尋血痕

我正準備解釋一下,結果被秦煙雨搶先一步道:“你其實沒說錯,之前算的相關數值也沒錯,可你們忽略了一個最主要的問題,就是骨骼與骨骼連結處的血肉長度,盡管每個骨骼連接處單獨羅列出來時能忽略不計,但換成所有的連結處加起來依然會有誤差。”

我衝秦煙雨投去讚賞的目光,接著補充道:“影響人身高的骨肉連結處正好長5厘米,每個人都不例外。”

“你們倆真厲害,看來我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程華龍聽著不禁感歎道。

我伸出右手拍了拍程華龍的肩膀說:“阿龍,你也別太心急了,畢竟凡事都要慢慢來,現在我們能確定死者是一名中年女性,死亡時間為一年左右,其年齡為41歲,身高為165厘米。”

“天哥,你太厲害了!”白靜靜有些激動,看人的眼神全然一副迷妹模樣。

見到白靜靜的樣子,秦煙雨雙手抱肩冷然道:“不要高興過早,死者的死因還沒找到。”

秦煙雨話語一出,我也是眉頭一皺。死因正如最開始所說,屍體已經完全白骨化,真正的傷口大多留在皮肉上。隻憑骨頭就連基本的傷口都判別不了,更別說想分辨致命傷,所以確定真正死因為眼下的首要難題。

白靜靜和程華龍聽到秦煙雨的話,瞬間就像被從頭到腳潑了盆冷水,情緒一時有些低落。

“我們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長歎一口氣,又重新安排下一步工作,“我們先將驗屍報告提交上去,看刑警隊的兄弟們能否通過人口失蹤調查確認死者身份,眼下死亡時間、身高和年齡都定了,想找出死者的身份應該不難。”

聽到我說的話,眾人才勉強打起點精神,畢竟案子著實有些棘手。

“大夥別著急,估計等死者的身份確認了,或許會有新的收獲。”我麵帶微笑道。

可偵查工作異常艱難,主要是死亡時間已經有一年,調查起來也會特別麻煩。

“天哥,下麵我們該怎麽辦?”程華龍側著頭問我。

“你容我仔細想想。”我開始回憶之前的推論,明顯現在手裏的線索還是太少。

有兩個問題依然沒有解決:首先,死者怎麽進到洞中?其次,死者具體的死因是啥?

“從現在開始我們兵分兩路,阿龍重返一趟現場複勘,看有沒什麽遺漏的線索。”說完之後,我又補充了一句,“一會兒,我會繼續將屍體重新檢測一遍,希望能在屍體上獲取新物證。”

“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程華龍抬手敬禮道。

“天哥,那我留下來幫你。”白靜靜微笑著說道。

“你跟阿龍去現場吧,秦煙雨會留下來幫我,她也懂法醫學效率能高一些。”

“可是我也想幫你打下手。”白靜靜直接脫口而出道。

“你們別爭了,我認為現場才有重要線索,屍檢我獨自處理就行。”秦煙雨力排眾議道。

“好吧,那由我帶隊重返現場進行複勘。”畢竟眼下時間不多,我隻能接受她的建議。

眾人商議完畢之後,由我負責開車帶著白靜靜跟程華龍重返現場。

“你們等會到周邊檢測,我先去樹洞口看看。”我推開車門下車,第一時間安排了任務。

“天哥我想跟你一起,有線索也能首先拍照固定。”白靜靜說著拍了下裝相機的背包。

“行,那靜靜你跟我來吧。”我回頭笑著對白靜靜說道。

“白靜靜,我看你對天哥有意思吧?”程華龍終於找到回懟的機會,他可不願輕易放過。

“少胡說八道,小心我揍你!”白靜靜的臉色頓時一變,瞬間就發飆了。

白靜靜使勁推了程華龍一把,誰知對方沒防備,外帶還背著工具箱,直接被推到地上。

程華龍使勁搖了搖頭,坐在地上半晌才緩過神來:“我靠,你是怪力女超人嗎?”

白靜靜本想去扶他,但聽到程華龍的吐槽,火氣又上來了,雙手提了提背包就要離開。

“真是最毒女人心,你不打算扶我一下嗎?”程華龍哭喪著臉,別提多委屈了。

“想我扶你?做夢去吧,你趕緊爬起來,姑奶奶我生氣了!”

“你千萬別發火,好歹等等我。”

我見狀隻是笑著搖搖頭,對這倆極品活寶還真是無話可說。

“等一下!”程華龍突然大聲叫,“都來看看我發現了什麽?”

隻見程華龍撿起一片樹葉,上麵有塊褐色瘢痕,我一看便知是生物受傷後留下的血痕。

“女被害人死了一年,絕不可能是死者所留。”我快步走到程華龍跟前說道。

在我說話期間,程華龍自然也沒閑著。隻見他將自己帶著的工具箱打開,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瓶子:“盡管一年時間能掩蓋很多細微痕跡,比如我們常見的血痕,但隻要曾經存在過,就鐵定會留下特定的線索。”

我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很顯然他是在賭痕跡的保質期。不過,我對於敢挑戰的人還是不會多加幹涉,因為當年我自己也是這類人。程華龍拿著瓶子對現場一陣狂噴,我沒阻攔他,因為我在心中暗想,保不齊他還真能賭贏呢?

“你怎麽還玩起噴水來了?”見到程華龍噴**的動作,白靜靜也走了過去。

“別說話,馬上就是見證奇跡的時刻了。”程華龍示意白靜靜停下腳步,因為被噴灑**的現場很快就會有細微變化。

“咋了?”白靜靜看到眼前的場景,自然明白是有新的發現,所以也不懟他了。

“白靜靜,你過來幫我個忙。”程華龍立刻再次打開箱子,從裏麵重新拿出一把黑色的傘狀物體,但跟普通雨傘的外形不太一樣,它的邊緣被黑布所纏繞,最終可以直達到地麵。

“你想我怎麽弄?”白靜靜看著神秘的黑傘問道。

“幫我把它撐起來就行。”程華龍一臉認真地說。

“這是要搞啥呀?”白靜靜雖然心存疑惑,還是伸手將傘拿了過來。

“打開你就知道了。”程華龍故作神秘一笑。

在白靜靜的幫助下,黑傘很快就將二人包圍了起來,可腳下還是沒任何變化。

“你故意糊弄我呢?”白靜靜有些氣憤了,“我們到底在搞什麽?”

“別問了,你跟我走就行,別忘了我可是專業的痕跡大師。”從現在的情況來看,程華龍也大概意識到了一點,興許這場痕跡賭博可能會輸。不過,他牛皮都吹出去了,在白靜靜的麵前豈會甘願認慫,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往前走。

程華龍右手噴灑**,慢慢向樹洞靠近。不過,一路上仍然毫無收獲。

“你噴的**能起作用?”白靜靜終於忍不住好奇問道。

“這種**名為魯米諾,你覺得會沒用嗎?”程華龍怕白靜靜不明白,又特意進行專門講解,“魯米諾的又名叫發氨,化學名為3-氨基苯二甲,常溫下是一種黃色晶體或者米黃色粉末,可以檢測出肉眼無法觀察到的血液,還能顯現出極微量的血跡形態(主要呈熒光色)。”

當然,程華龍使用時配合一定比例兌成了**,主要是方便攜帶和使用,並且效率極高。

“可我們打著傘搞啥?”白靜靜對痕跡學不太清楚,基本上是個門外漢。

“靜靜,你別著急,他其實是在尋找血跡。”我跟在二人身後說道。

白靜靜聽完我的回答,直接掀開了黑傘,吐槽道:“程華龍,你腦子壞了吧?死者死去一年,現在還能找到血跡?”

程華龍剛想解釋一下,可想到麵前的人是白靜靜,他瞬間就放棄了。

“還沒到最後時刻,咱們走著瞧。”我看程華龍給自己鼓勁兒,然後又繼續尋找血痕。

此刻,程華龍直接將黑傘收起來,然後從背包中拿出了一個微型的手電筒。

“你的包不會是百寶箱吧?咋啥玩意都有?”白靜靜對他的包相當好奇。

“確實跟百寶箱差不多,你可以理解為技多不壓身。”程華龍得意一笑道。

“我看你是想找打!”白靜靜聽懂程華龍的話外之意,直接一巴掌拍向他的後腦勺。

“暴力女,你不知道疼啊!”結果程華龍不小心將微型手電筒掉到了榕樹洞裏。

程華龍正準備爬進去撿,卻意外嗅到一股腐爛味,很明顯是運走屍體後殘留的氣味。

於是程華龍靈機一動,將魯米諾往裏狂噴,奇跡出現了,榕樹洞中浮現出刺眼的熒光。

“你們趕緊過來看,我找到了新的痕跡!”程華龍頗為興奮地大叫道。

“找到了?”白靜靜聞言,奔向程華龍。她此刻格外高興,因為案子即將有新的突破口。

程華龍異常激動,還準備和她一起擊掌。誰知白靜靜直接繞過他,去到榕樹中開始拍照。

當我開始觀察樹洞時,意外發現熒光中心有一塊金屬片,很可能是當地廢舊工廠的物件。

“阿龍,你沒忘吧?我們不是在死者頭顱後部發現了淺色凹痕?”我望著程華龍問道。

“沒忘。”程華龍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瞬間恍然大悟,傻笑著說,“總算找到了。”

白靜靜一個人在旁邊有些不明所以,她小聲問道:“找到什麽了?”

就在這時,我收到了一條新的短信。原來王明和周邊刑警隊的兄弟們經過不懈努力,發布的人口失蹤調查,總算出了結果。最終確定死者為一名叫做吳燕的女性,她的職業是個修路工人,身高和年齡都完全符合。而她在修路之後突然失蹤,鐵路公司和她的丈夫當即報了案,可惜一直音訊全無,如今成功確認身份之後,王明第一時間聯係了其丈夫胡登強趕到警局認領吳燕的骸骨。

而我們這邊將現場的金屬片帶回了鑒證科,經鑒定與死者頭顱後部的淺色傷痕相符。

程華龍還專門用離心實驗進行分析,確定金屬片中的元素與死者傷痕裏的元素相同。另一方麵,王明還進行了深度的二次走訪調查,確定最初大榕樹旁的確有一個煉鋼廠,如此一來事情就完全理順了。

而且走訪期間聽當地的老居民說,早期那地方還沒有公路,但施工時大榕樹也在公路範圍之內,所以榕樹的大洞就是那時所挖,後來因為各種原因將榕樹留了下來。最重要的一個信息,死者吳燕正是當年的修路工之一。

“可能還有個結果,死者會是不小心掉下去了?”程華龍提問道。

“多半是填補樹洞時意外滾進去,後腦勺撞擊過猛陷入昏迷致死。”白靜靜接著分析道。

程華龍想了想說:“這樣一來屍骨散亂也正常,樹內盤根錯雜,自然能把她的骨頭分解。”

我聽著二人的對話,然後總結道:“現在還不能輕易下定論,等我見完死者的丈夫先。”

話音剛落,秦煙雨推開鑒證科的辦公室大門, 望著我說:“死者的丈夫胡登強來了。”

我衝她微微點頭,然後眾人一起來到了接待室,我瞧見椅子上坐著一個中年男人,此刻雖然看似非常冷靜。但我從他微微顫抖的雙手中能分析出,他正刻意壓製著自己的情緒。畢竟,換誰都很難接受自己老婆死亡的噩耗,更別說是還死了個麵目全非,隻剩下一具白骨那種。

“我愛人她……”話才說出口,胡登強就開始哽咽了。

“根據屍檢報告,她可能在修路期間不小心墜入樹洞,最終意外死亡。”我對他說道。

“意外死亡?”我話音剛落,就看見他渾身顫抖,然後大聲吼著,“活生生的一個人沒了,你一句意外死亡就沒事了?”

“逝者已去,還請節哀。”秦煙雨出言安慰,對此她深有體會,因為她經曆過喪親之痛。

不過,胡登強的情緒更加無法自控了,半晌後才緩過來,他冷然道:“既然你們警方確定是意外死亡,我能早日讓她入土為安嗎?”

“現在還不行。”我直接否定了他的要求。

胡登強臉上的青筋暴起,朝我咆哮道:“這是我最後能幫她做的事,咋就不行了?”

“我們要向上級匯報,拿到相關的許可之後,才可以將屍體交給你。”秦煙雨接茬道。

“匯報?我看你們簡直是瞎搞!”胡登強這家夥一拍桌子,說著就要對我和秦煙雨發飆。

“不是瞎搞,這叫規矩,盡管您覺得我是一名法醫,但同時我還是一名警察,現在我所說的一切都符合法律程序,您的心情我很理解,希望您能配合我們展開工作!”我死死盯著胡登強說道。

胡登強估計被我給嚇住了,聞言才冷靜下來,再次問道:“需要多長時間?”

我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頭回答道:“一天。”

說到這兒,胡登強的情緒有所好轉,然後舔了舔下嘴唇:“好,我希望你說話算話。”

等胡登強走了之後,秦煙雨將我拉到一旁:“話說你不覺得這家夥有問題?”

我伸出食指輕搖兩下說:“他沒問題才怪,這案子不簡單,一切實在過於巧合。”

秦煙雨更加不解了,她追問道:“既然如此,你還跟他承諾一天?”

“這是我的緩兵之計,按照正常流程,我們今天本該將死者交給他。”我詭異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