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分析流速

兩個多小時後,我將屍檢報告提交到王明的手中,後者看了反而覺著有些頭疼。

“你們能確定一下屍體的源頭?”王明一邊翻閱報告一邊說。

我撓了撓額前的頭發說:“屍體的源頭?我差點把這茬給忘了。”

我處理的溺死案並不多,為了讓王明更方便報告案情,我開車帶著鑒證科成員重返現場。

許久之後,我們一行人依次下車,我跟程華龍拎著各自的工具箱來到了河邊。

我望著湍流的河水道:“阿龍,接下來就靠你了,分析完流速趕緊劃分出死亡區域。”

因為程華龍的副業是分析師,關於測量數據和取值,就如同普通人吃飯喝水一樣。

測量水流速度的方式有多種,程華龍所知道的大致有兩種:顏色示蹤法和鹽液示蹤法。

顏色示蹤法是河流測流速的常見手法,通過給流體注入染色劑,如紅墨水,在初始位置倒入染色劑並記好時間,選定某一位置當終止位置。直到染色後的流體到達時記錄時間,就能求出水流的真實流速。反複多進行幾個重複,方可確定此段距離內的平均流速,這種方法同樣簡便易行,誤差比浮標法小很多。

鹽液示蹤法是在上遊某一位置給徑流中注入鹽液,同時采用秒表計時,通過布設在下遊的電極來感應鹽液,由連接在電極上的靈敏電流計顯示出來。借助時間差和距離,成功推算出該段距離內的流體速度。

“阿龍,你準備用啥方式測水速?”我看著傻站在身側的程華龍問道。

程華龍沒有回答我,他從工具箱拿出一個三層結構的架子,下麵是一些縮小版的船槳。

光見到這個玩意就讓我心生疑惑了,我還是頭一次見到這種測量水流速度的工具。

程華龍組裝好那個三層架子後直接放到水中,不一會兒才對我講解道:“天哥,咱們要經實測流速(一個斷麵上多點實側流速),才能準確估算流量。”

我沒聽明白他是幾個意思,直接追問道:“你用的什麽方法?”

程華龍清楚我不太懂他這個領域,趕緊回答道:“我手中的儀器是LS25-1型旋槳式流速儀,它的工作原理是,當水流作用到儀器的感應元件(槳葉)時,槳葉即產生旋轉運動,而且水流越快,槳葉轉動越快,轉速與流速之間存在著一定的函數關係,即V=f(n)。所以說確定水的流速,隻要準確測出儀器槳葉的轉數及相應的時間便可。”

“現在你要幹什麽?”

“這要多處的檢驗數值,我要換個地方測,才能有更加精確的數據。”程華龍邊測邊說。

我看了看程華龍手中的儀器,上麵有測量數值的顯示屏:“能說下儀器的工作原理嗎?”

程華龍見狀搖搖頭,然後朝我說:“這個儀器的工作原理,實際上是測量在預定時間內流速儀的槳葉被水流衝動時所產生的轉數。槳葉的轉數是利用儀器的接觸機構轉換為電脈衝信號,經由導線傳遞到水麵部分的計數儀器計算出結果。”

“槳葉每轉20轉,接觸機構觸碰一次,計數儀器會發計一次信號,測量者統計此信號數,並乘上20倍數,算出流速儀槳葉的實際轉數。用停表記錄該轉數相應的測速曆時‘T’,並以曆時‘T’除轉數‘N’,即得旋槳的回轉率‘n’。最後,把此回轉‘n’乘以水力螺距‘b’,並加上儀器常數‘a’,最終的數值則是實際流速。”

最開始時我大致還能理解,但程華龍說完後我就懵了,首次感受到領域間的巨大差別。

我揉了幾下太陽穴,他這番話讓我很頭疼,因為我完全沒聽懂。

“阿龍,你來一下。”等程華龍走過來後,我直接給了他一個腦瓜崩,“你不能說人話?”

程華龍“哎喲”一聲摸了摸腦門兒,他訕笑著說:“現在河水的流速一般是0.5米/秒~3米/秒,河中間靠近水麵處的流速最大,兩邊的流速稍微減緩。假設屍體一直在中間處漂流,所以我要去河中間跟河邊多測幾次,最後算出平均值就行了。”

聽完這段話,我冷笑著說:“你小子給我記住了,以後少裝神弄鬼!”

程華龍尷尬一笑,開始繼續測量,最終確定水流為1.5米/秒,結合死亡時間為26個小時之前,仔細算起來恰好是2.34公裏。憑借這些真實的數據倒推回去,發現屍體源頭竟是在上遊2.34公裏的龍山小區。

當然,為確保調查工作能順利進行,還專門讓王明通知了幾位警員一起同行。經過仔細確認,死者叫李茜,為龍山小區附近的一位居民。李茜是一名外省的務工人員,來到東華市是為了打工掙錢,與她一同居住的還有其男友雷宇。

結合李茜生前有進行過搏鬥和被鈍器擊打的傷痕,所以雷宇成了頭號嫌疑人。

王明與一幹警察當機立斷,申請相關文件將他逮捕。不過,當他知曉女友的死訊時,先是感到震驚和不願相信,還以為眾警是在跟他開玩笑,直到確認無誤後開始痛哭流涕。我和王明共同參與審訊,我發現雷宇的微表情很正常,並沒任何撒謊的跡象。而且對於殺人拋屍之事,雷宇果斷否認。他聲稱和死者在前天大吵一架,死者一氣之下出走,就一直沒回過家。

“其實以前我們也吵過,可那都是在氣頭上,等氣消她自然會回來,最長時間也就是兩三天。所以我那天沒咋當回事,你們一定要查出真凶,你讓我幹啥都行!”這段話我在審訊時印象最深,乍聽之下沒什麽。不過,我後來仔細一想,這話隱約能聽出二人的關係不咋樣,估計李茜還有被家暴的可能。

我了為證明自己的推測,專門讓白靜靜將之前在現場拍攝的照片拿來給雷宇認。

雷宇仔細看了好幾遍照片,除了身上的幾處傷痕外,別的傷痕均全部否認。

“在離開之前,我警告過她別走,但她就是不聽,所以我為了留住她,迫於無奈才動了粗,但小心力氣使大了些,這個你們能理解吧?不過,頭部的傷跟腳傷和我沒關係,這鐵定是凶手搞出來的呀!”雷宇說話時,情緒很激動。

據雷宇的口供,暫時無法排除他的犯罪嫌疑,畢竟他是明麵上最後一個接觸李茜的人。

“這個雷宇很明顯有家暴傾向,我看李茜的死八成和他脫不了幹係,還說什麽不小心力氣大了些?身上都給整淤青了,這還算不小心?天哥,我認為凶手百分之八十就是他!”白靜靜揮舞著小拳頭,越說越激動。

“我有不同的看法,凶手應該不是雷宇。”程華龍一邊敲擊鍵盤一邊繼續分析,“盡管他有家暴傾向,但這作案手法實在過於粗暴,假如他是凶手早跑了,天哥還專門進行過微表情分析,也沒看出啥撒謊的跡象。”

白靜靜本來就很火大,聽到這番話,立馬質問道:“如果他是請人作案呢?”

“你這叫強詞奪理,你咋知道他請人作案了?”程華龍一臉不悅地反駁她。

“好了,你們別吵了。”我趕緊製止二人無用的爭吵,因為這案子還要從雷宇身上下手。

“天哥,你確定雷宇沒撒謊?”白靜靜問完後,不禁有點後悔,這樣問貌似不太禮貌。

我似笑非笑地說:“無論真假,狐狸總會露出尾巴,咱們去做個實地檢驗。”

在我的申請之下,鑒證科全員到雷宇和死者的房間進行檢驗,希望能有些額外收獲。

“咱們主要找找雷宇的房內有無鈍器。”

“鈍器?”

“大致是圓滑型的觸口,比如棒球棒、掃把棍子等,反正是圓的就行。”

不出片刻,眾人便來到雷宇和死者的房間。房子不算很大,空氣中還有股消毒水味。

白靜靜直接跨入房內,將所有圓形可造成重擊的棍子都搜了出來。不過,很明顯這間房裏這種棍子比較少,收獲其實並不大。相比之下,程華龍就要冷靜許多,他穿戴好防護道具後,拿出魯米諾**開始四處噴,連搜出來的棍子也噴了。

“根據我們檢測出來的線索,死者在生前和人進行過激烈搏鬥,頭部受過重創,那麽棍子上一定會有血跡,地上也應該會殘留滴狀血跡,而且從死者腳踝處的傷痕來看,應該是被擊倒後(可能眩暈)被人拖拽過,地上自然亦會存在長條狀血痕。”程華龍開始檢查和分析道。

我看程華龍跟白靜靜很用心,就沒過多幹預二人的勘查工作。

隨後,我在秦煙雨耳邊低語幾句,後者聽完就匆匆離開了。

與此同時,程華龍噴了半天,都沒發現血痕,連白靜靜搜出來的棍子上也不見血跡。

“怎麽會這樣?”白靜靜頓時失落了不少,她心中充滿疑惑,可無人能為她解惑。

“白靜靜,原因很明顯,雷宇並非真凶手。”程華龍繼續進行著推理,“而且這地方離最近的一條河至少還有1公裏左右,若雷宇真殺了李茜,他不可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將屍體轉移到河邊吧?”

白靜靜的倔脾氣也上來了,她較真反駁道:“不對,這裏可能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因為太幹淨了!”

這時我的電話鈴聲響起,來電者是秦煙雨,接通耳語幾句之後,我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隨後,我打斷了麵前二人的對話:“靜靜沒說錯,這兒確實不是第一案發現場。”

“天哥,莫非你早就知道了?”白靜靜張大著小嘴看向我。

“第一案發現場已經確認了?”程華龍也緊跟著追問。

“你們能挨個問不?”麵對二人的連番追問,讓我不知道先回答誰才好。

“先回答她的問題吧。”程華龍偷偷瞄了一眼,他發現白靜靜的手在暗中握拳。

我很清楚白靜靜特別愛搞怪,搖了搖頭對她說:“其實我也剛剛才知道。”

“跟我們的檢測結果有關嗎?”程華龍推測是因為這頭有結果,才肯定那邊為第一現場。

“有一定的關聯性,因為早在我們來此之前,便根據雷宇提供的時間段,通過小區監控發現了死者的身影。她當時的狀態確實不太穩定,也符合雷宇的描述。不過,她出小區後便不知所蹤了,在各個監控都沒找到她的蹤跡。後來小區的保安說,這片兒沒有監控錄像的地方隻有一條直通河邊的小道,而且他在案發當天還碰見過女死者,死者獨自朝著河邊走去,從此就沒見過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