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真相大白
這天夜裏,孟雲總算是睡踏實了,不用擔心會有意外,也不會在極寒交迫中煎熬度過。躺在醫院硬梆梆的床鋪上,她如同置身在雲端之間,美美地睡了一覺。
似乎做了夢,夢裏還是兒時的樣子,那時陽光正好,媽媽牽了她的手從街道走過,旁邊就是賣糖葫蘆的小販,孟雲一路走,一路回頭,總幻想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就飄進了嘴裏。
早上醒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窗簾沒有拉上,陽光就直直地照射在她的眼睛上,連眼睛都睜不開。
有多久沒見過如此的陽光了?在那逼仄狹窄的地方待久了,內髒也像潮濕發黴了,總要曬一曬才能通透。
大概是太陽知道自己的想法,所以就轟轟烈烈地來,來點遮擋都沒有吧……
“你總算是醒了,聽說你昨晚睡了十四個小時,你不至於吧。”一個男聲忽然響起。
孟雲用手擋住太陽,努力往旁側看,看到了那個瘦弱矮小的男人時,一陣意外:“咦,李哥,你怎麽來了?”
李文彬麵無表情地指著桌上:“上班路上,來看一眼傻同事。喏,給你帶的粥。”
孟雲謝過他,伸出手要去拿,包紮得十分嚴實的手卻怎麽也抓不住那袋子。
李文彬嫌棄地看了一點,拿出了袋子裏的粥,推進了一些:“自己能吃吧?”
孟雲點頭,用手指抓著勺子,舀了往嘴裏送,吃得太急,還被燙了好幾下。
才熬出的皮蛋瘦肉粥十分鮮美,溫熱的粥進去喉嚨的一瞬間,格外滿足。
李文彬瞥她一眼:“在傳銷基地沒飯吃?”
“有,不過經常都是剩飯,殘湯剩水的那種。”孟雲說著就胃裏一陣翻滾,現在讓她回憶,她都不知道當時是怎麽堅持過來的。
大概人在被逼迫的高壓環境下,矯情也不複存在了,畢竟隻有堅強才能安穩地活著呀。
李文彬沉默了一會兒:“你倒是難得,和年輕的我有幾分相似。”
孟雲衝他笑笑:“你現在也沒四十,也算青年。”
李文彬嘲諷一般地笑笑:“青年?醫生都說了,我這身體跟七八十的老人差不多了,好多內髒都受損了,特別是肺。所以我說小孟,想當一名好記者,不是那麽容易的。”
孟雲聽後,手裏的勺子停了下來,她不知道該怎麽把話題接下去。當記者不容易,可是人生也沒有容易的事。
李文彬拎起一旁的包:“算了,你休息吧。有些話跟你說了,你也不一定懂。”
李文彬連再見也沒說,就轉身離開了,孟雲看著那扇猶在搖晃的門,手裏的粥仿佛沒那麽香了。
早飯之後,在她的一再堅持下,護士允許她去探望林祁然……當然,也隻能隔著玻璃看一看。
他還在重症病房,身邊全是儀器,它們閃著幽幽的綠光,嗒嗒的聲音聽得人心慌。
林祁然仍是沒醒,不過一旁的護士說問題不大,說他這麽高大的男人,是經得住這點病痛的。
孟雲站在那裏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另一個護士在門口叫她,說警察已經在病房等著了。
這一次來的警察是女的,看起來與自己年齡相仿,梳著略微稚氣的馬尾,看著就像學校裏的女大學生。
她是來做筆錄的,詳細問了許多山莊的事情,包括進去時的場景,此後經曆了什麽,聽到的、看到的,都全部記錄了下來。
孟雲自然是事無巨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說了出來,除了林祁然的筆記本,那筆記本就是個定時炸彈,孟雲猜測那上麵記載了許多他的犯罪企圖,所以,不能讓別人見到。
女警察做完筆錄後,從地上拿起一隻背包遞過去:“喏,這是你的背包,還有拉杆箱在我們局裏了,下次你自己來拿吧。”
“手機呢?我是說林祁然的手機呢?”孟雲忽然想到了什麽。
女警察笑了笑:“在裏麵的夾層裏。放心吧,老張交代的事,我不會忘的。”
“謝謝你。”孟雲看著懷裏的背包:“我電腦裏有好多資料呢,如果掉了,會心痛死的。”
女警察理解地點了點頭,然後說:“對了,今天我來的時候,秦隊長交代了,他說你這次進去當臥底,也是帶了采訪任務的,如果要知道什麽,可以盡管問,我們盡量提供素材。”
說起這事,孟雲倒還真有好幾個問題,她端起旁邊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後說:“之前第一名爆料人……他那網戀女友還在裏麵嗎?”
“你說那名摔斷腿的大學生啊?”女警察露出了無語的表情:“他所謂的女朋友還在山莊裏,據說以網戀的方式,騙了好幾個網友來,更厲害的是,有幾個是前後腳來的,他們彼此都不知道對方。昨天說出真相後,還有兩個打了起來……”
孟雲唔了一聲:“這人還挺厲害的,等我手好了,我要寫一篇稿子,名字就叫渣女的秘密情人。”
女警察聽後噗呲一笑:“好好的采訪稿,那樣就寫成小說了。”
孟雲又問起了另一件事:“我們新聞中心的呂紅燕,為什麽會撞到頭?是不是那裏的人要欺負她?”
女警察遲疑了一下,模棱兩可道:“和你想象得差不多吧,不過這種事情,當事人不願意過多透露,我們也不好追問。不過有一件事情很確定,她用自己的真名進去,本身就是有漏洞的。”
孟雲了然地點頭。她這樣問的目的,並非八卦,隻是想證明一件事情,這群人轉移了基地,會不會是因為呂紅燕的事,她有沒有暴露自身的嫌疑。
女警察又說了幾個比較奇葩的事,比如那位閱讀小說的陸總,其實就是一個無業遊民,先是被騙,然後騙人,從受害者成了施害者。
還有那位所謂的大神珊瑚蟲,身份也是偽造的。最令人驚訝的是向姐,年紀較大,且其貌不揚的她居然是陸總的情人之一。陸總用虐打、施恩的方式強迫她進入這個行業。
“唯一前後身份比較統一的,卻是劉基澤,他以前就是培訓學校的老師,教演講與口才的。”女警察說。
孟雲知道這些都是騙子,可是親耳聽到真相,還是有一種三觀盡毀的感覺。其實仔細想想,受害者那麽多,遠遠超過了那夥騙子,為什麽不能反抗,而是被這少數人慘虐呢?
分析下來,就是人性的懦弱與狹隘之處,過分相信自己的直覺,總想著有退路,聽到那些**的字眼,內心的貪欲被激起了,也幻想起了天上掉餡餅。
他們交不出錢來,被帶進了集體宿舍,這就像是餡餅落空的時刻,經曆了短暫的迷茫與震驚外,他們又會被迅速洗腦,適應這樣低壓的日子,並且認為苦難才是生活的轉機。自己這麽苦,緣於不夠努力。
更有甚者,把自己受到的屈辱轉移到了其他弱者身上,淩辱女人則是他們發泄情誼的方式之一。
孟雲越想越覺得可怕,所謂天使與惡魔就在一念之間,人性本善與人性本惡兩種都是說得通的。
在女警察快要離開時,孟雲想到了關鍵性的問題:“林建落網了嗎?”
女警察停下腳步,一臉嚴肅道:“當然,不過還在審訊過程中。”
“那就好……”孟雲停頓了一下,又說:“這種人肯定不止幹了這一件壞事,一定要把他的過去挖出來,這種人就是社會毒瘤。”
女警察笑了笑:“放心吧,正義會遲到,但是永遠不會缺席。正道的光總會撒在大地上的。”
女警察說話的時候,一道陽光正好打在她的後腦,將她熠熠生輝的眼睛映襯得更亮了。孟雲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情也和她一樣,是永遠相信正義的。
……
就這樣,孟雲在醫院裏住了三天……這三天裏,她每次都去病房看看林祁然,幸運的是,他在第三天的時候清醒了過來。
所謂的清醒,並不是恢複了從來的記憶,而是陷入了全新的迷茫,他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在哪裏,腦子裏隻有自己那個淒慘又真實的夢。
甚至,他忘了孟雲,對著她的臉看了又看,隻是喃喃低語:“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你,不過我想不起來了。”
孟雲心裏著急,她決定馬上回去,找到林祁然的日記,因為隻有這東西才能重新尋回他的記憶。
這本日記如同一片片碎片,將他七零八落的人生拚湊起來,此時此刻,再也沒有比這更重要的東西了。
孟雲迅速辦理了出院,然後打了輛車再度去了西郊的花果山農莊,這一次,很容易就找到了,因為這個傳銷團隊的落網在S市是個大新聞,市民早就是津津樂道了。
出租車司機是對於新聞最為敏感的一類人,他們有太多的渠道了……收音機、乘客,一來二去的,就比古代收集情報的人還要厲害許多了。
這不,孟雲才說自己要去花果山農莊,司機就嘖嘖出聲:“那地方都被封了,這事鬧得很大妹子你不知道啊?那些人變態得很,騙了好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