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工作不好找

“爸,我不打算回去了,你也別回了。”

回到出租屋,梁健行丟下這句,就開始脫衣服。

梁四海愣怔了片刻,頓時蹦了起來:“怎麽就不回去了,不回去咱們在這裏幹什麽,去工地上給人家搬磚頭嗎?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去工地上幹,我就死在這間屋子裏!”

“不行,我不同意,我現在就出門買票去!”梁四海光著腳在原地走了兩個來回,立刻拿定了主意。

“爸,你消停一會兒成不成?讓我耳根子清靜兩分鍾也好。”梁健行一邊把脫下來的衣服往塑料盆裏扔,一邊想著心事。親眼看到“梁家小店”那塊招牌被摔了個稀巴爛,又聽了老賴說的那些話,突然沒火氣了。他現在隻想盡快衝個澡,然後想想今後該幹點什麽。

“你還想消停啊,你把你爹我都氣糊塗了!”

“不管你想幹什麽,我勸你還是等這雨停下來再說吧。”

“這雨也真邪門了,都下了半天,怎麽沒完沒了的,難道是天漏了?”梁四海扒著門,往高處望了望,忽然想起兒子的指頭還在流著血,於是走到梁健行身邊關切的問:“傷哪兒了,讓我看看。”

“看有什麽用,你還不如幫我找找紫藥水呢。”

“藥水在哪兒呢?我記得前幾天你剛用過……”

同一時間,與海灣一水之隔的港島。

位於中環遮打道10號的太子大廈同樣籠罩在滂沱大雨中。

“你看到了什麽?”

“時間。”

太子大廈27樓的一間辦公室裏,羅斯進站在全透明的玻璃落地窗前,極力朝著遠處眺望著。

在他的身後,渣打銀行的投資經理鄭仕豪,雙腳搭在寬大的辦公桌上,嘴裏叼著一根哈瓦那雪茄,像欣賞一幅精美的油畫一樣,饒有興味的打量著羅斯進的背影。

“奧?”鄭仕豪嘴角浮起笑意,彈了彈煙灰。

“如果給我們幾十年時間,內地也可以這麽繁華。”羅斯進轉過身,環抱起雙臂,眼神十分的堅定。他今天是來向鄭仕豪告別的。

“這麽有信心?”鄭仕豪夾著雪茄的手指揚了揚,表情嚴肅了許多:“老朋友,我知道你是個可以做大事的人,可是你有沒有替自己考慮過?要是沒記錯的話,你今年應該正好四十了吧。”

“四十怎麽了,四十不惑,正是做事情的年紀。”

“哎……”鄭仕豪歎息了一聲,邊搖頭邊說:“我是想說你留在港島更有前途。”話到這裏,鄭仕豪眼皮一翻,換了一種口吻:“阿進,你再考慮考慮,大家都舍不得你,真的,你信我。”

“不是我心硬,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羅斯進向前走了幾步,坐進了辦公桌對麵的椅子裏,左右手五指同時張開,相互碰了碰,靜靜的注視著鄭仕豪。

“去內地開幾間store也需要你親自出馬嗎(注:store是指倉儲式小型超市,鄭仕豪這麽說,帶有很明顯的貶義)?”鄭仕豪腰眼一挺,雙腳落地的同時,身子立刻坐正了。

“我回內地不隻是要開出華夏人自己的連鎖超市,我還是在填補國內民生行業的一項空白,這是利國利民的大事,組織能選擇我,我很榮幸。”羅斯進的態度很堅決,說的也很坦誠。

“哎,what can i say,作為朋友我隻能表達惋惜了。”鄭仕豪一臉無奈,站起身,望著羅斯進伸出了右手:“阿進,祝你好運吧,如果需要任何幫助,別忘了我這個老朋友。”

“有你這句話,我就更有信心了。”羅斯進笑著說,用力的握著鄭仕豪的手。鄭仕豪瞬間動了感情,從辦公桌後走到羅斯進身邊,和羅斯進擁抱在了一起。“兄弟,我是真的有些舍不得你。”鄭仕豪眼角泛起淚花,不停的拍打著羅斯進的後背。

羅斯進是首都人,黨員,畢業於國內高等學府清華大學,他來港島工作主要是服從了黨組織的安排。從博士畢業到現在,他已經在港島工作了十年了。

這十年裏他一直在港島最大的中資企業振華集團從事進出口貿易相關工作。振華集團和渣打銀行經常有業務往來,羅斯進正是因為工作的關係,這才結識了鄭仕豪。兩個人又都是國際象棋的愛好者,一來二去,很快就建立了深厚的友誼。

事實上,在港島和海灣像鄭仕豪這樣的好朋友,羅斯進還有很多個。黨組織和振華集團之所以安排羅斯進去內地開拓新業務,其中很重要的一項考量也正是他廣泛的人脈。

在商業領域裏,超市由於每天都有大量的現金流入和流出,往往被視為優質的現金流業務。然而要經營好一家超市,單靠雄厚的資金實力肯定是遠遠不夠的,放下經營管理不說,單是要把一家超市開出來,就需要強大的資源整合能力。

而羅斯進要麵對的絕不僅僅是開出一家超市,而是要把連鎖超市在全國各地做起來。難,難啊……每每想到此行的目的,羅斯進就會不自覺的皺起眉頭。

暴雨過後的第二天,羅斯進就在紅磡坐上了返回內地的火車。

車廂裏人很多,大多數人的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興奮和喜悅。人們都說港島寸土寸金,其實在90年代,港島人看海灣也一樣。

羅斯進聽著車輪和軌道碰撞時發出的哐當聲,望著眼前一棵又一棵不斷向後倒退的棕櫚樹,忽然記起了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孔子。

還是先從招兵買馬開始吧,羅斯進默默的想,嘴角浮起了笑意。

最近幾天梁健行每天都隻吃一頓飯,不是他心疼錢,主要是感覺不到餓。四年前從西部某軍區複員的時候,父親梁四海就直接把他叫到了海灣,讓他幫著看店,招徠生意。因此,梁健行根本就沒有像其他南下的年輕人一樣吃過找工作的苦。

“大哥,你們這裏還招保安不?”

“誰介紹你來的?”

“沒人介紹,我參過軍的,身體很結實!”

“招滿了,別再來打聽了!沒有人介紹,你找的什麽保安,真是閑的慌!”

梁健行又一次被人無情的拒絕了。他咽了咽唾沫,打算再碰碰運氣。父親梁四海嘴上說的很堅決,其實他也不甘心,見梁健行這麽堅持,也就半推半就的留在了海灣市。不過他對梁健行找工作的標準卻沒有絲毫妥協:不能去工地搬磚下苦,不能給人家端盤子洗碗。

“這兩件事,頭一件是拿命換錢,不值當,第二件低三下四服侍人,丟老祖宗的臉,你要是敢幹一件,老子就用褲帶勒死自己!”

丟下這句話,梁四海自己也找活幹去了。梁家小店是沒有本錢再開起來了,他也不想躺在**等著兒子養活,隻能自謀生路了。

規矩立下,梁四海自己倒是放心了,可是卻難為了梁健行。除去用工需求最為旺盛的工地和餐館,他還能找什麽工作呢?梁健行這幾天一出門就犯愁,他真想和老爹再好好的談談。

“哎,大哥,你好,我看你在這裏站了半天了,你是在找工作嗎?”梁健行在街邊發愣的時候,有人碰了碰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