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倆小妮子怎麽這麽旺夫
半個月多過去，薛紹仍在驪山上修溫泉宮行宮。
他喜歡幹這個事情。
建築是七大藝術之一，親身指導、目睹華清宮的建設，是相當有成就感的事情。
況且預算還不愁，做起來可謂相當愉快。
如今“海棠湯”已經建成，主要工作是將原本的“溫泉宮”進行規模化擴建，將溫泉宮和海棠湯聯作一體。
建成這行宮，名義上是給天皇天後享用，但自家小娘子是天皇天後親女兒啊，當然也是隨時可以享用的，所以薛紹等於是修給自己用。
這關係到日後幸福的鹹魚生活，做起來自然起勁。
這天，薛紹在溫泉宮裏頭看著工匠們施工，驟然，他瞧見半山腰下方飄起滾滾濃煙。
嗯哼？
那是海棠湯的方位。
很快，下人著急忙慌地趕來稟報：“稟駙馬爺！海棠湯旁的寢房起火了！想必是早上出門之後屋裏的炭火爐忘記熄滅，屋裏又堆了太多紙，火苗把紙給點燃，燒起來火勢旺得很，小的們想要撲滅，壓根沒辦法……”
這二十多天戶部每天都送來一大疊文書，已經堆滿半個屋子。
薛紹聽著這話，一愣。
喲嗬。
還有這等好事？
薛紹一臉淡定：“火勢波及周遭沒有？”
最重要的是海棠湯，那些漂亮的漢白玉石可別給燒著了。
下人：“萬幸是旁側沒有房屋，周遭又多水，所以隻是那幢房子燒著，沒波及其他。”
薛紹：“纖兒柔兒呢？”
這火燒起來，估計和那倆小妮子脫不了幹係。
她們每晚在裏頭燒炭火爐，倆小丫頭人生經驗有限，聽自己說用紙張可以引燃炭火，她們將紙張放在炭火爐旁，這樣一個不巧就可能引起火災。
這半個多月薛紹因為忙著擴建溫泉宮，住在溫泉宮這邊，沒住海棠湯那邊，就沒理這安全隱患。
纖兒和柔兒急匆匆趕來，她們小臉發白，驚恐得眼中含淚。
她們已經知道失火了，失火的原因是炭火爐沒有熄滅，這是她們的責任。
她們晚上在海棠湯寢宮睡覺，白天來溫泉宮伺候駙馬爺。
她們今早出門照例熄了火爐，但是估計是因為熄得不徹底，炭火的火星還燒著，一點火星迸出來，不巧沾到旁邊堆得像小山一樣的紙張，就引起大火了。
那房屋裏堆著的是戶部送來的重要文書資料，眼下全燒了。
她們身為玄武殿出身的侍女，自然知道引起這種意外會有什麽後果。
纖兒和柔兒給薛紹跪下，哭道：“駙馬爺恕罪！”
瞧著倆小妮子安然無恙，薛紹放心了。
薛紹：“哭什麽？快起來。”
纖兒和柔兒：“奴婢們闖禍了！”
薛紹：“闖什麽禍？一間破房子，燒了就燒了。”
纖兒和柔兒：“可是……可是裏頭有那麽多戶部的文書。”
薛紹深深地歎息一聲。
不能笑啊……
憋著笑，裝出雲淡風輕的樣子，可真難受。
掉進去那麽多個坑。
經曆了那麽多的不幸。
被生活欺騙了那麽多次。
終於給我天上掉下來一個餡餅。
一共二十天的戶部文書全給燒了。
這是大罪啊！
這些文書材料是戶部二十天以來的重要業務材料。
按照規矩，戶部侍郎和郎中作為部門的一把手和二把手，侍郎負責把握部門事務的大方向，具體的實務由郎中負責。
戶部的大部分案卷或決策需要戶部郎中簽閱或副署。
所以張不群是將戶部每日的案卷都給送來了，這些檔案很多是原始檔案。
這個時代沒有複印機，更沒有電子掃描存檔，文書材料要備份全靠人工，很多材料隻有獨一份，毀了就沒了。
所以一口氣燒光這些文書，是要給治大罪的。
大唐永徽時代繼承貞觀時代嚴格到近乎嚴苛的吏治精神，對官員的專業素養和嚴謹事務精神要求很高。
出現這般嚴重的“瀆職”行為，革職是輕的。
估計還得將此人判為“不可續用”而削去官階，貶為庶人。
革職除官，削去官階，貶為庶人！
多麽讓人身心愉悅的三連擊。
到時什麽千牛備身，藍田縣令，戶部郎中，從五品上。
全部化作灰燼。
而且因為嚴重瀆職而被判不可續用，被貶為庶人。
這樣名聲也毀了。
多好。
一步到位。
誰想到突然來這把大火，燒出嶄新的希望。
我那麽努力地作死，誰知還不如倆小侍女一把火來得痛快。
這倆小妮子不僅軟萌可愛，知冷知熱，溫婉體貼，還這般旺夫！
嗯……
還這般旺主子！
比起那哪吒，盡會給夫君挖坑。
哪吒你慚不慚愧！
還是這倆小妮子可愛。
薛紹雲淡風輕地說道：“一些破紙張，燒了就燒了，更加不要緊，快起來。”
纖兒和柔兒麵麵相覷。
她們在玄武殿雖說是侍女，但是耳濡目染，對於朝政事務也有相當的認識。
這些文書可絕不是什麽“破紙張”啊！
在玄武殿內，如果弄丟一張案卷的紙片，就是罰沒掖庭的罪過。
這番把滿屋子文書全燒了，還不治大罪？
倆小女孩萬分忐忑著。
趕來報信的下人忐忑地說道：“駙馬爺，方才戶部派駐在這兒的官人瞧著起火，大驚失色，趕著回長安去通報，估計不用多久長安就該來人查這件事了。”
薛紹：“來就來，緊張什麽。都愣著做什麽，不用幹活嗎？變著法子磨洋工呢？”
薛紹迎風而立，仍舊一臉雲淡風輕。
痛快啊。
快來吧，快快治本公子的罪。
眾人各自繼續忙活。
~
一個時辰後，隻見一隊快馬如疾風般飛馳至驪山下，奔上溫泉宮來。
為首的是一個尖嘴猴腮的男子，正是張不群。
隻見他臉色蒼白，眉眼緊繃。
他身後跟著一隊禁軍飛騎，足有二十人。
張不群先來到海棠湯旁那幢燒壞的房子前，磚石結構的房子倒還好，隻是房子裏麵的文書案卷必定是化作灰燼了。
張不群橫眉怒目。
這是大半個月的戶部文書案卷，大量的原始檔案，一把火全燒了？
豈有此理！
簡直荒唐至極！
張不群大怒著率領禁軍飛騎來到溫泉宮。
二十名飛騎踏著奔雷將溫泉宮圍住。
這些飛騎都是從各地抽調的精銳府兵，全都來自各大前線都護府，都是身經百戰的猛士。
飛騎們聲如雷轟，喝著：“禁軍拿人！任何人不得出入！”
頓時溫泉宮裏麵的人都嚇得噤若寒蟬。
張不群領著飛騎徑直而入。
薛紹瞧著這來勢洶洶的樣子。
太好了。
這興師問罪的架勢相當給力。
最好快刀斬亂麻這就將我綁進刑部論罪。
薛紹相當主動地迎上前。
張不群：“戶部郎中薛紹，戶部送來的二十日文書全化作灰燼，你可知罪？”
薛紹一臉雲淡風輕，配合地拱手說道：“薛紹沒有看管好文書，釀成大禍，深為知罪。薛紹不成大器，不堪大用，恬嬉胡鬧，釀成瀆職之罪，甘願領罰。”
說著，薛紹將兩手伸出來，示意飛騎給他套上綁索。
張不群倒是愣了愣。
他以為憑駙馬這般尊貴的身份，又是皇室外戚，又是天皇天後女婿，還兼著諸多要職，麵對罪責勢必是各種推諉，這些頂級世家公子誰沒有備著好幾個替死鬼？
上次尉遲敬德的孫子酒後行凶殺人，刑部為了捉拿他大費周章，光審案就審了兩年之久，折騰無數回合，最終是天後一聲令下，出動北衙禁軍飛騎，才將那不肖子孫捉拿歸案。
所以張不群預著要捉拿薛紹論罪必定要費好一番功夫，所以他才以戶部一把手的行事特權從北衙禁軍調出來這二十名飛騎。
卻不曾想駙馬如此主動認罪？
張不群喝道：“將戶部郎中薛紹捉拿刑部問罪！”
張不群話音未落，隻見兩個女孩撲出來，跪倒在地。
是纖兒和柔兒。
纖兒哭道：“稟大人！此事不該怪罪駙馬，是奴婢二人忘記熄滅火爐，釀成火災，請大人責罰我等二人！”
柔兒也哭道：“是我二人引起火災，千真萬確，駙馬完全不知情，大人不能抓駙馬，將我二人抓去便可論清罪責！要殺要剮，奴婢二人都認了，保證給大人一個交代！”
纖兒：“說的是！什麽罪我們都認了，保管給大人交代！大人抓我們去吧！”
薛紹：“……………………”
你們添什麽亂？
壓根就可以不問你們的罪的。
就你們這倆小身板，進了刑部給打兩下板子，豈不成殘花敗柳了？
比喻好像不太恰當。
總之不能看著你們被摧殘啊！
本公子去了刑部，給削職除官，這事就結了。
本公子一根毫毛都不會少，還能得償所願當鹹魚。
你們蹦出來頂什麽罪？
你們這倆小妮子傻不傻？
而且好人做到底，好事做到頭，懂嗎？
難得你們這麽旺夫，一把火要把本公子的官職、品階、前程全部燒掉了，你們就不能安安生生看著本公子得償所願嗎？
你們衝出來頂罪，本公子還怎麽削職貶做庶人？
此時，溫泉宮外策馬奔來一個倩麗的身影。
是厙狄娜紮。
她滿臉焦急。
那倆小丫頭果然闖禍了，居然釀成火災，把戶部文書全給燒了。
這還得了！
戶部文書素來是保管極嚴密的，這般的瀆職大罪，那倆小丫頭不知該被如何論罪。
雖說天後疼愛她們倆，但律法如天，哪怕天後幫她們說話，她們至少也得被沒入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