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提拔千牛備身
兩位侍禦醫品味著藥方,說道:“這四張藥方相配調和,用藥劍走偏鋒,別出心裁,對病症有淩利療效,又能歸於大道,不傷中脈,確是難得一見的良方。”
聽著兩位侍禦醫說的,大夥都很滿意。
大唐得了四味仙藥,能使唐軍征戰能力更上一層,這是大唐的福運。
天後笑笑,說道:“難為駙馬公忠體國,傳旨,賞駙馬府絹帛千匹。”
又是絹帛千匹……
不過總好過封官吧?
薛紹謝恩道:“臣拜謝天後恩典。”
裴行儉目光沉定,射出銳光,說道:“稟天後,依老臣看,駙馬獨力研製仙藥,獻予大唐,獻予我軍,此舉該記大功,不是區區千匹絹帛可以論賞的。”
薛紹:“………………”
武曌賞千匹絹帛,他以為這事就這麽了了,轉眼又給裴行儉潑一頭冷水。
武曌不動聲色:“那裴公認為該如何行賞才合適?”
裴行儉:“此前駙馬被削去官職,貶為庶人,此事朝野上下頗覺不公。此番駙馬又立下大功,老臣覺著,官複原職,是給駙馬一個公道,再行提拔,是賞罰分明,使天下人服氣。請天後決斷!”
裴行儉挺直了老腰,毅然決然地看著武曌。
程務挺、王方翼、李多祚、黑齒常之等軍方將領再次下拜,喝道:“請天後決斷!”
眾文官看看你我,他們覺得此前跪也跪了,駙馬被貶為庶人確實有失人心,不如好人做到底。
眾文官也拱手下拜,說道:“請天後決斷!”
薛紹無語地看著這個場麵。
六旬老帥擺出硬剛的姿態,加上眾臣一齊請命。
這陣容相當豪華啊。
你們就合夥使勁坑我吧。
他掛著死魚臉,已經放棄抵抗。
武曌依然微笑著,說道:“眾願難違。傳旨,薛紹官複原職,恢複原官階。另外,破格提拔千牛備身,賜自由出入宮禁。”
武曌覺得薛紹功勞確實大,不封賞他說不過去。
加上是眾臣請命,她有台階可以下。
是你們逼著本宮封賞薛紹的,可不是本宮打自己臉。
聽見天後這個決定,眾文官麵麵相覷,薛紹原官職是“千牛衛長史”,官階是正七品上。
而“千牛備身”是千牛衛作為“侍衛”身份的最高官階,也是禁中侍衛的最高榮譽,官階是正六品下。
這又是越過三個品階提拔。
此前從“從八品下”的千牛衛提拔到“正七品上”的千牛衛長史,越過七個品階。
這次又越過三個品階。
短短不到兩個月,薛紹從“從八品下”開局,直竄至“正六品下”,總共越過十個品階。
這簡直比坐直升機還快。
而且千牛備身是相當具有榮譽意味的職事。
在先帝太宗皇帝的時代,擔任“千牛備身”的有誰?
李承乾、李泰、李治、李恪……
全都是皇子。
李世民專讓自己的兒子當千牛備身,當是鍛煉。
先帝駕崩之後,千牛備身的職事常年空缺著,如今被薛紹給得了。
而且“賜自由出入宮禁”,這比上次的“賜帶刀出入宮禁”又進一步。
這個意思是,薛紹可以自由出入大明宮,隨時可以來,隨時可以走,擔著千牛備身的職事,但是不用坐班。
這麽一賞賜,薛紹“曠工”的絕招也就失效了。
以後不上班就不上班,沒有人會罰他。
薛紹看看旁邊比人的胳膊還粗的大燈燭,那碩大的火光晃得他發暈。
前功盡棄……
非但官複原職,還更上層樓。
明日消息傳出去,滿長安城不知又要怎麽吹捧他。
什麽秉性高潔,不畏權貴,不屈不饒,折服天後……
各種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詞又該向他砸來。
本公子隻是想當鹹魚而已,怎麽就這麽難?
為什麽你們都要阻止我?
本公子誌不在此,何必苦苦相逼?
連曠工怠工都不能讓你們開除我?
薛紹覺得自己的三觀受到無情的踐踏。
他麻木地下拜,說道:“臣謝恩。”
此時,厙狄娜紮細一思量,又蹙眉,憂慮道:“如此聽來,這些藥材之中有珍珠粉,還有琥珀、麝香、乳香、冰片、樟樹油等,這些藥材都不是市麵上尋常見慣的藥材,想來不便宜。”
裴行儉也在想這個問題,說道:“厙狄才人說的是,珍珠粉,還有琥珀、麝香、乳香、冰片、樟樹油這些,都不是尋常之物,造價恐怕不低。”
武曌微笑著,不動聲色,問道:“戶部怎麽看?”
戶部侍郎趁著空檔,已經核算出成本,回答道:“藥材的價錢,仙藥的造價,還得詳細調查市場價格才能確定,眼下粗略估算,將四味仙藥裝配一名兵士粗略估算需要四百文錢,第一批試點,先行裝配南北衙禁軍、五大都護府前線軍士,共計二十萬人左右,共計需耗費大約八千萬錢。”
眾臣聽到這個數目,紛紛嘩然。
武曌依然不動聲色,用玩笑的語氣說道:“八千萬錢,刮空國庫的底怕是也刮不出來。”
薛紹心中迅速盤算起來。
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剛剛沒有細想將這四種仙藥列裝軍隊的成本問題,如今看來,這是一個大問題。
製作這四種仙藥究竟需要多少成本,耗費多大功夫,隻有他自己最清楚。
戶部侍郎經驗豐富,粗略估算之下成本大致差不離。
藥材批量采購,可以降低一些成本,但是還得蒸餾提煉高濃度“蘭陵白酒”,還得煉蜜,製作過程頗為繁瑣,人工成本、培訓成本也不低。
所以節省的材料成本和還沒估算進去的人工成本一抵算,裝配二十萬軍人,耗費在八千萬錢,這個數目大致不差。
薛紹很清楚眼下永徽時代的中央財政狀況。
大唐一年的國庫稅收,將銅錢、米粟、絹麻全部折算成銅錢,共計一百億左右。
但是政府支出有嚴格的預算,稅收的每一枚銅錢都有具體的用處,比如維護運河,邊關守備軍費,豢養官僚係統等等。
永徽時代的大唐還沒有達到開元時代“小邑猶藏萬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的富裕程度。
這個時代的大唐繼承貞觀餘烈,還在開拓奮鬥的時期,所以國庫緊巴巴的,是沒有餘錢的。
這時讓國庫拿出八千萬錢來給士兵裝配行軍藥物,政府想必很難做到。
武曌這話一出,眾人都沉默下來。
這就出現分歧了,而且是嚴重的分歧。
一切問題都可以解讀為經濟問題。
軍方要求裝配藥品,等於是增加軍費開支,政府無法拿出這麽多錢來。
所以武官集團要求這麽幹,文官集團反對這麽幹。
武曌心如明鏡。
繼續談下去得吵起來。
武曌:“很好,難為諸位卿家忙活到深夜,先散了吧……”
裴行儉眯眯眼睛,說道:“天後,此事尚未了結。”
武曌仍是不動聲色,笑道:“右武衛將軍還有什麽指教?”
裴行儉:“為了大唐將士的性命安危,為了大唐天兵能征伐萬裏,裝配仙藥勢在必行。”
戶部侍郎立馬站出來,說道:“裴公認為裝配仙藥勢在必行,在此之前,還有八千萬錢的支出是勢在必行,裴公先了結八千萬錢再說。本官讚同天後剛剛說的,將國庫掘地三尺,也湊不出這筆錢。”
戶部侍郎是戶部的領袖,是管財政的要害人物,也是宰相裴炎的心腹。
裴炎不在場,戶部侍郎就是文官集團的老大。
戶部侍郎這話說得強硬,唾沫飛子飛出一米遠。
程務挺立馬站出來,冷笑:“掘地三尺?此言當真的話,本將明日就去你們戶部挖一挖,瞧瞧從你們這一個個腦滿腸肥之人的身上能挖出多少錢來!”
王方翼、李多祚、黑齒常之領著眾將跟著叱罵起來,頓時場麵喧鬧。
武曌站起,喝道:“還有沒有規矩了!”
隨著武曌一聲喝,守備的禁軍衝入殿內,一個個手握刀柄,圍著眾官員作戒備狀。
眾文官武官安靜下來。
武曌冷聲:“戶部得實心用事,心裏掂量清楚,三十年前右武衛將軍威震西域時,你們有些人臉上鼻涕還沒幹呢!”
方才鬧起來時,裴行儉站在一旁耷拉著眼睛沉默著,在他看來,這些年輕人都是在演戲而已。
裴行儉開口,直截了當道:“戶部給個數,能拿出多少錢來?”
戶部侍郎氣咻咻,說道:“右武衛將軍這麽說了,戶部給個實數,一千萬。”
裴行儉:“這是實數?”
戶部侍郎:“多說無益,這已經掏空戶部家底,不信的話,右武衛將軍自個兒上戶部查賬去。”
裴行儉歎息一聲。
的確艱難啊。
裴行儉想著法子,又轉向薛紹,問道:“請教駙馬,這些藥材可有成本更低的替代之物?”
薛紹含糊說道:“用牡蠣殼燒成粉,或者將蜂蜜煉製得更濃稠些,或許可以替代珍珠粉,得試試才知道。”
薛紹心裏清楚,這些藥方都是千錘百煉的經典之作,藥方輕易動不得,所以很難通過調整配方來控製成本。
他敷衍著,這事情做不成才好,不然豈不是顯得他的功勞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