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別以為老子沒了武功就好欺負。

佞大糙躺在地上,如墨如瀑的長發散落臉頰旁,露出半張麵色慘白的清俊臉龐,一雙黑沉沉的鳳眼半瞌著,像是即將昏死過去般。

他一倒下,周圍行人散開了些露出真空地帶,同樣倒在地上的大爺指著佞修哆嗦著,對著佞修那張寫滿“老子現在很虛弱,老子現在快暈了,老子分分鍾死給你看”的臉,最終“無恥”二字沒有罵出口。

眼看周圍指指點點的人越來越多,大爺麻利地自己站起來,弓著身子鑽進人群,轉眼就跑沒影兒了。有佞修貼心小棉襖之稱的羅蘭耐心地陪佞修演完後續,他正打算用他不足170的小身板麵不改色威武雄壯打橫抱起佞修去“看醫生”,時候,人群猶如摩西分海露出僅僅隔了三米遠的小攤子,攤子僅僅是蓋了塊青布的方桌,邊上插著招牌工整地寫著“杏林妙手”,後方坐著的攤主可不就是個萬花弟子嗎。這個萬花青年穩穩地坐在那,五官深邃線條堅毅可見異域血統,一雙漆黑的眼睛仿佛隨時隨刻在放電一樣勾人,乍一眼看去他是個不要錢一樣釋放雄性荷爾蒙的英俊男人,仔細看去簡直是個人形春(和諧)藥。

江湖上實力頂尖的勢力一句話囊括,一教兩盟三魔,四家五劍六派。其中萬花穀為六派之一,以太素九針、點穴截脈、百花拂穴手享譽江湖,萬花穀弟子熟讀《萬花秘籍醫經》,配合太素九針能起死回生。

華山純陽宮出神棍,洛陽天策府出城管,南嶺萬花穀出郎中,專業技能過硬。這裏不得不替一下,華山純陽宮特產羊毛胖次,洛陽天策府特產狗策渣男,南嶺萬花穀特產棄治花。

如果在路上看到萬花穀的人在擺攤治病,別猶豫了,他們懸壺濟世收費便宜,醫術功底紮實,人家是專業的。

羅蘭一雙黝黑的瞳仁直直望向安坐攤位的萬花郎中,一片二兩重的銀葉子默默放在了青色粗布的桌麵上。

因為囊中羞澀在長安城擺攤掙點餐費的裏德爾微微含笑,從容地將診金收進懷中,起身幾步來到佞修身旁蹲下,他絲緞的墨色外衫像大部分萬花弟子一樣寬袖長擺玉帶,衣襟、袖口、腰帶上用暗紅絲線繡滿繁華花草盛紋。萬花弟子或以大夫或以文人雅客自居,衣著穿戴總是很用心,辨認萬花穀的人看他們穿的是不是黑衣,是不是黑長直就行了。再想分別他們是大夫還是搞學問的文人,走近點聞聞他們身上帶的是草藥香還是墨香就是了。

隨著裏德爾彎身蹲下,繁雜的墨袍擱在地麵上,他暗紅繡紋的墨衣和佞修銀絲瓏繡的墨衣疊在一塊,裏德爾細細看了看佞修衣襟上的繡紋,地上躺的分明也是個萬花,看紋路地位隻高不低。

為什麽在萬花穀從未見過此人?裏德爾心中有了計較,撥開佞修臉上的頭發仔細看看。

這時一個清香甜美大桃子軲轆從旁滾到佞修鼻子底下,佞修輕而易舉地被桃子勾(和諧)引了。羅蘭如願見到自家的逗比師父睜開眼睛拿著桃子四肢健全地站了起來,於是羅蘭臉上帶了和煦的笑容對裏德爾說,“大夫宅心仁術妙手回春,萬分感激大夫救我師父一命。”

佞修啃著桃子站在羅蘭身側同意地點點頭,啃著桃子笑眼彎彎,春江夜花般迷人眼球,“大夫醫術真是厲害,現在我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頭也不暈了,胸口也不悶了,當真厲害。”

圍觀群眾不明所以,就見大夫摸了摸病人的臉,病人就清醒了,萬花穀的醫術好神奇麽麽噠。

裏德爾抽了抽嘴角,“少俠不必多言,我也沒做什麽。”他轉頭對佞修說,“倒是這位同門師兄,不知出於哪位師父門下?為何在下從未見過你?”如果不是萬花的人,穿著萬花的弟子服出入江湖招搖撞騙,逮到打死絕壁不給搶救的機會。

“棋聖王積薪師父門下星弈弟子。”佞修回答得很快,口詞清晰,眉目帶笑。

棋聖王積薪真名流雅士,早年是唐玄宗的棋客,後來隱居萬花穀,他性情豁達,喜歡外出遊玩,一年裏有十個月在穀外。

裏德爾回想了一番棋聖門下的弟子,因為棋聖到處遊走的緣故弟子並不多,這些弟子裏或許有一個就跟著棋聖整年在穀外遊玩,所以看著麵生。裏德爾又多看了佞修的麵孔幾眼,佞修回視,倒是他先開口了,“你長得有點麵熟。”

“興許我們在穀中偶有見過。”裏德爾更信了幾分佞修是在萬花穀露麵極少的星弈弟子,他成熟英俊臉龐上露出幾分友好笑意,放在貴族圈裏這叫禮節性微笑,到了佞修眼裏隻能是作。

佞修以前有一個徒弟,這個徒弟智商很高,有反社會潛質,最拿手的技能叫“裝”或者“作”。這個徒弟就算心裏恨不得把你撕成一塊塊一條條,但他就是能當著你的麵笑得溫和有禮,把紳士風度展現得淋漓盡致。他出身不好,上學後在滿地貴族的學院裏尤其受排擠,這些膽敢欺他窮欺他無勢欺他無父母可依的人,後來都成了他小弟,像迎接國王到來一樣虔誠跪在地上親吻他法袍的衣角。

這個徒弟有個不太動聽的外號叫黑魔王,還有個菜場一樣普通的名字叫湯姆`裏德爾。佞修記得這個徒弟少年時期長得像智慧天使一樣漂亮,成年後長成什麽模樣他就不知道了,因為當時佞修真的成了瞎子,看不到。

佞修認不出裏德爾有原因,裏德爾認不出佞修也有原因,都怪佞大糙有角色扮演的強迫性,他出演唐門的時候就會變成一個高冷的麵癱炮哥。在裏德爾的記憶裏,他師父能冷笑,邪惡笑,猙獰笑,但就是不可能落花春風拂麵簡直能美死人地笑,佞修應該是擺出的姿態隨時隨地高冷鬼畜看你不爽要你命。裏德爾和高冷版本的佞修在一起的時候,每天都在擔心自己的腦袋會不會突然被心血**的佞修摘下來。那段黑暗、壓迫、逼人的歲月,都快給裏德爾留下心理陰影了。幸好裏德爾打小很堅強!

告別裏德爾後,佞修問羅蘭,“唐宴呢?”

“那小老頭站起來跑的時候他追去了。”

“他不是被綁著嗎?”

“我看見他用指甲劃破了麻繩。”

納尼!指甲這麽鋒利!下次捉住了必須要拔掉。佞修凝眉細思,“……如此說來,被他舔到會死也是真的?”

羅蘭滿足佞修的好奇心,“唐二睡著時候我逼唐宴舔過他一口,唐二至今活得好好的。”

“……”臥槽!羅蘭你可知道唐二是你親親五師弟!僅此一個的五師弟啊!被舔死了就沒有了!不要把他當成棒棒糖一樣一次性消耗的物品使用啊!

長安城內西市主幹道挺寬,兩側壘滿屋舍樓閣,擺著各式各樣的攤位,佞修擠在一處人堆裏看江湖人賣藝,賣藝的是個俏生生粉團的小蘿莉,看裝扮應該是個五毒弟子,個子嬌小的小姑娘要表演胸口碎大石,堆在她腳邊的石板比她人還厚重,吸引了很多人來看。可能有一半人是來看蘿莉的,剩下小半人是來看胸口碎大石的,最後一小半人是懷著如下心情來看:石板你為何如此冷酷無情?蘿莉你的胸口是否安好?生計如此艱難小姑娘被迫虐身賣藝的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故事?論多少塊石板能壓碎蘿莉的胸腔血濺長街?

佞大糙默默舉手他是最後一種的最後一種。

佞修滋滋有味看著表演,看了才知道這表演的不是胸口碎大石,而是魔術。五毒蘿莉身邊還有個細腰長腿姿容豔麗的五毒男青年,石板壓在蘿莉的小身板上,毒哥就舉大錘負責砸,他是個看起來有妖氣的男人,不止是長相還有氣質。當毒哥手中大錘落下,大家擔心蘿莉會肋骨粉碎吐血身亡的時候,壓在石板下的蘿莉在大庭廣眾之下憑空消失。這是借著大石碎蘿莉的噱頭玩大變活人。

消失的蘿莉突然出現在人群裏,萌萌噠回到毒哥身邊向大家抱拳笑。

毒哥扛著大錘子開口說話了,沙啞的嗓音說起話來仿佛飄著詭異的符號,聽著特別難受。很平常的鄉親父老開頭,路過此地壓中間,最後有錢的捧個錢場,麽麽噠。萌萌噠的毒蘿就舉著一個小竹簍像鄉親們要表演費。

這年頭會點外家功夫的人都能表演胸口碎大石,但大變活人的戲碼還是很新奇,看現在這些觀眾的反應就知道表演效果有多好。打賞起來銅板一把碎銀一把,小竹樓很快就滿了一半。

等毒蘿站到佞修麵前,佞修笑容滿麵看著小蘿莉精致熟悉的五官,一個飽滿香甜的大桃子放在了蘿莉手中。

蘿莉拿著桃子愣了愣,“中原人,你給個桃子算幾個意思?”

“能吃。”佞修含笑道。

不是誰都像你一樣把吃排在第一位。羅蘭無奈地歎了口氣,從口袋裏摸出一塊碎銀放到竹簍裏,“師父,我們走吧。”

“能把這個孩子帶走嗎?”佞修看著五毒蘿莉忍不住又摸了一個桃子遞給她,

“愚蠢的中原人,你以為用兩個桃子就能哄騙我走?”毒蘿冷笑,“我可告訴你,我師兄是個斷袖,分分鍾就把你吃了。”

細腰長腿站起來接近190的毒哥走了過來,聽了師妹的話不置可否,盯著佞修的臉浪蕩地笑了,“你……”

“滾犢子。”佞修一眼都懶得看他,把他話頭截住了。

毒哥噎了一口氣,摸出一把蟲笛就要揍,被他師妹拉住了,“師兄冷靜,在中原人的地盤不要鬧事。”

同時羅蘭也在攔著佞修,他可清楚佞修現在身體是什麽狀況,絕壁是被打死的那個,“師父你文明一些,拿出你的文采和氣度來。”

佞修看了羅蘭一眼,大徒弟向來可靠,於是他讚同了羅蘭的說法,重新端起溫和雅致的笑容對毒哥和氣說道,“翻滾吧牛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