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機械組裝是藝術活

“劉主任別看不起人啊,我好歹也是部屬大學的大學生、未來的國家幹部,至少比你那個中專都考不上的兒子能耐吧?”陰陽怪氣嘲諷誰呢,老子不慣你這臭毛病,姚遠冷冷地說。

眾人皆是一愣,在大家印象中,老姚這個兒子是個悶葫蘆,心思全在學習上,這牙尖嘴利的樣子可不像。

“你!”劉義堂想不到姚遠敢針鋒相對,一下子氣得無言以對。

王建國皺著眉頭往這邊走了幾步,盯著遙遠問,“小子,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你會修德國設備?”

“讓我試試便知,修不好不要錢。再說了,陳技術不是在這嗎,要是因為我的操作原因導致出現了新的故障,賭上前途我也賠!”

陳技術走上前來,拽了一把姚遠,不太耐煩地說,“別添亂,你家都這個情況了,真壞事了拿什麽賠啊?懂點事!別給你爸添麻煩。”

我堂堂技術科骨幹都沒辦法,你小屁孩子敢說會修,這不打我臉嗎?

看著姚遠這一夫當關的架勢,王建國倒是有些佩服這小子的勇氣了,可一想到姚遠大小也是工業大學的大學生,說不定身上真有兩把刷子。

八九十年代的大學生不比現在,那可是非常值錢的。

誰家能在這個年代培養出一個大學生,說是祖墳冒青煙都不誇張。

大學生,是文化人和有本事的代名詞,考上了就是國家幹部,那是有生活補貼發的,盡管不多。

王建國琢磨著,要是讓姚遠直接上手去修的話,心裏也沒底,萬一本來問題不大,給修報廢了咋辦?

略微思索,突然拿手一指遠處角落裏的一台設備,道,“好,我給你個機會。那是淘汰下來的破碎機,我也不要你修,你隻要把故障給我指出來,我就信你!”

姚遠順著指的方向看過去,車間角落裏,閑置著一台布滿灰塵的設備,不知道扔在角落裏多少年了。

他到底會修嗎?

姚遠不是誇海口,而是在此時此刻他的眼裏,整個西海糖廠的機械設備都是原始世紀的簡陋機械。

西海工業大學機械工程學院出來的高材生、央企技術研究院主任研究員,還處理不了這點簡陋機械設備的故障?

絕大部份的疑難雜症是因為找不到病因,找到了根對症下藥才能根治。就機械維修來說,你連故障是什麽都搞不清楚,維修無從談起。

王建國一眾人圍過來,看姚遠繞著老設備轉圈。

這台老設備早在建廠的那年就有了,用了二十多年後淘汰掉,不知何故就一直放在角落裏留存至今。

許多關鍵部分已經生鏽老化。

過段時間,可能要直接去賣廢鐵了。

姚遠轉了一圈後說,“這是國產第一代破碎機,蘇聯的技術,產自1944年的符拉迪沃斯托克,後來東北某機械廠引進了製造技術,進行了國產化仿造。缺點是,噪音大,工作效率低,機身振動感太強烈,老大哥的產品質量也就那樣,原因都懂的。”

上世紀五十年代是中蘇蜜月期,那個時候,蘇聯老大哥向國內提供了大量的技術、設備等援助。

而這款第一代破碎機便是當時友誼的見證產物。

毛子貨都有一種共通的毛病,質量粗糙。

一句話就讓老職工們驚訝。

所謂行家一出手就知道有沒有,此時,王建國對姚遠的話信了幾分——起碼能看出設備型號不是?

姚遠不再廢話,他找來工具立馬就上手,絲毫不在乎那積了厚厚一層的混合著油汙的灰塵。有些螺絲生鏽卡住了,他用鐵錘掄邊上的部位,然後上扳手,兩條胳膊的肌肉線條迸出來,略嫌費勁的開始了拆卸。

躲在人群裏觀察的姚振華心裏一緊,小祖宗你可給我省點心吧!

他正要上前阻止,姚遠就動手了,動作非常快。

十來分鍾後,老破碎機被分解開了。

“小遠這手法,跟他爸學的?也太溜了。”有職工佩服道。

眾人正拭目以待呢,姚遠卻是放下工具拍了拍手,笑著說,“王廠,這老破碎機沒壞,保養一下就能用,要進行除鏽處理。估計正是因為沒壞,所以才在這一直放到現在。”

王建國心裏咯噔一下,下意識地微微點頭,心想,這小子有點東西。全廠每一件設備他門兒清,他知道這台老舊的破碎機是沒壞的。

一直關注王建國表情的姚振華暗暗鬆了口氣,心想,這小子哪學的?大學教這個?

劉義堂皺眉,心裏很不爽,指著姚遠說,“既然沒壞,那你組裝起來,通電測試如果能正常運轉那算你對,如果運轉不起來,那就是你拆壞了!”

大家一聽,好像也沒毛病。

“小遠,如果你能做到,我讓你修破碎機,修好了獎勵一千塊,我王建國說話算話。”王建國幹脆利落地說,雖然依然不相信姚遠能做到,但是他也不無死馬當活馬醫的想法。

姚遠重新拿起工具,一邊利索地組裝一邊說,“一千塊就不用了,修好了給五百塊就行,另外,讓我爸回來上班,我姚遠也說到做到,不像某些人說話如同放屁。”

“你說誰呢?!”劉義堂頓時炸了,心裏有些慌,偷偷地看著王建國。

姚遠搖頭晃腦地說,拖著腔調說,“誰搭話就說誰……”

工人們哄笑起來。

劉義堂的臉色跟豬肝似的。

王建國的眉頭皺起來,姚振華不是請假了嗎?姚遠這話是什麽意思?這裏麵有事情。

“王廠,那什麽,我去機關樓那邊再和曼斯公司的人溝通溝通……”劉義堂說,心裏有鬼想溜。

“不必和他們溝通了,開口就要十萬塊,他們沒有誠意的。”王建國擺手說,“你是車間主任,哪也別去,就在這待著!”

“好,好,好的王廠,我就跟著您,也好及時落實您的指示。”劉義堂諂媚笑著。

職工們對這位車間主任是沒有好感的,靠溜須拍馬上位,往車間裏大肆安插自己的親戚朋友,壓榨車間的風氣就是他帶頭搞壞的。奈何人家是車間一把,大家敢怒不敢言。

姚遠不受影響,一絲不苟的組裝起來。對他而言,這就是不折不扣的體力活,是沒有任何技術難度可言的。

姚遠的組裝速度之快,讓工人們忘記了呼吸。

大量生產線關閉的情況下,能夠留下來繼續上崗的,除了少數關係戶,就都是技術紮實工作能力強的精英,都能看得出來姚遠的實操能力非常紮實。

姚振華雖然技術不差,但是為人不迎來送往,得罪了劉義堂,生生的給搞成了待崗,把他小舅子安排了進來。

誰都惹不起掌握職工生殺大權的劉義堂,他雖然沒那個權力開除職工,但是有很多辦法讓你待崗。

設備組裝是一名機械工程師最基本的動作能力基礎。

對姚遠來說,不是大問題,熟練地將破碎機組裝完整,動作流利,毫不拖泥帶水。

良久,王建國咽了一下吐沫,問,“你,你是怎麽練的?”

姚遠笑道,“機械設備的拆卸組裝是我們的基礎課。”

“你不是剛入學呢麽?”陳技術心裏很不舒服,麵對足足比自己小了十歲的姚遠,他太沒存在感了。

“天賦。”姚遠說,“王廠,試機吧。”

王建國一揮手,“試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