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悶葫蘆
戈壁黃土，凹凸不平，改裝過的坦克S501款爬地越野車以直徑220cm的巨大輪胎碾壓地麵的鋒利砂礫，地麵也因為滾燙而散發出蒸騰的熱氣，近看遠看空氣都有種扭曲的感覺。
天空上端，烈日飽滿，甚至飽滿到有些溢出的感覺，溫度高到讓人無法忍受，那陽光的顏色也近乎發紅。
前後七輛凶悍疾馳，一路塵煙滾滾。
車窗裏麵溫度還行，後座中庭擋板下放，上麵有三塊屏幕，分別顯示外麵的氣溫以及氣候數據，S-GPS地圖以及生物熱機能感應屏幕。
一個容貌似十五歲的嬌俏少女紮著馬尾辮，戴著有她一半腦袋大的大蜂眼超敏眼鏡查看著這三個數據盤，一邊控製著手裏的複雜遙控器，嘴裏咬著一根棒棒糖，那糖果頂著腮幫子，露出圓滾滾的輪廓，她嘴裏念叨著：“聯盟氏溫48°，地圖坐標如常，方向如常，無危險生物靠近，暫時綜合判定安全，按當前時速跟無危險狀態預判，還有25分鍾，我們將到達深紅區B05遺跡區。”
“已發出信息通知，等待遺跡區集團開發部駐地反饋且派出人員接應。”
坦克S501款爬地越野車是七人座。
尾巴位置是單獨的，是一個身高兩米三的高體人種狙擊手，他需要在危險狀態下迅速以車座位為支撐從車窗頂進行定位隨車狙擊。
因為是最強熱武力人員，地位自然也最高，但他跟這個一米六都沒到的女孩關係最好。
詹妮，外號兔子。
她此刻被這個狙擊手龐克思吐槽了。
“哦，兔子，如果我是你就沒必要浪費能源發射信號給那群死人，咱們集團不就是因為一直對BO5失聯，前後派出8次搜尋小隊都沒有結果，介於紅日光潮即將到來，集團不願意派遣飛行機組浪費能源，這才派咱們這個探測小隊，你還給那邊發信息，簡直浪費信號源。”
兔子還沒說話，擦著三斷口突擊步槍獵鷹-1045的張賀就笑了，“大木頭，你這就不懂了吧，那邊不回應是那邊的事，但作為信息員，兔子沒操作到位，一旦被有心人捅上去，集團統戰部懲戒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一想到那些規章刑罰，龐克思龐大的身體都打了個哆嗦，卻也不滿：“這裏都是自己人，誰會捅上去。”
“誰知道呢。”張賀笑聲有點尖細，邊上的光頭男查克斯不動聲色往副駕駛座後麵的那個座位看去。
“說起來咱們這一隊人員跟武器配備也沒比之前八個探測小隊優秀多少，集團怎麽想的啊？讓咱們來送死？”
張賀：“也是有優勢的，這不是多了一個曆史顧問嗎？”
查克斯故意板著臉嚴肅指證張賀：“錯咯，是曆史+環境學顧問，對了，顧問大人，您知道現在外麵環境怎麽樣嗎？這邊戈壁有什麽危險不？”
他說了這話，其他幾人嘎嘎笑。
就詹妮皺眉，讓他們閉嘴，一邊小心看向那個黑色齊肩短發的女子。
她的頭發很黑，光滑柔亮，皮膚也白，透著幾分不健康的白，跟他們這些前線作戰人員不一樣，這人一看就是文職，身材細溜柔弱，不高不矮，且長期不見陽光，又得到充沛的營養劑或者食物滋養，所以能擁有這麽健康的頭發。
不過她一直靠著窗，從下運輸機後進入陸地行程的四個小時，她沒說過一句話，隻有武裝服右臂上套環的錄像+定位設備在定時發出紅光顯示正常。
她還活著。
纖細的手臂一直抱著一個黑紅光亮的防護頭盔，這是沒有安全感的體現。
前麵副駕駛座的隊長葉宸皺眉，把打磨著的腰刀啪嗒一下拍打在了車體金屬擋板上。
後麵幾人一下安靜了，但也不是很怕，就是越發不滿看向那個女子。
一個硬塞進來的外人，一個軟不拉幾的廢物，既浪費能源又浪費食物……
她的資源配比比他們所有人的高，就連隊長葉宸都不如她。
憑什麽！
葉宸回頭，一米九的個頭讓他有股英武雄烈的氣勢，但看五官也算是英俊，他還算客氣，看著後麵座位的女子道：“隋顧問，介於這次任務的危險情況，1被幹擾你來領導我們，也是一種信任，請問您當前對這裏有什麽想法嗎？”
“我查看了不少資料，都無法確定前麵那些探測隊以及駐地那邊在擁有上千駐地武裝的情況下遇險失聯的。”
“衛星探測也因為這邊複雜的氣候表層以及強烈熱感應屏蔽，無法確定情況。”
“你是環境學家，有看出什麽嗎？”
隋炘的目光收回，看向葉宸，纖細蒼白的手指摩挲了下略偏大的武裝服袖子，布料是防水防油甚至防高溫的材質，但有點粗糙，摩擦稚嫩手指的觸感有點明顯。
“因為前麵八支隊伍都選擇了跟此前隊伍不同的行駛軌跡，以免遇上相同的危險，我們這次選擇的路線也是最新的，並不在往常集團運輸規定路徑內，根據這裏的地質，砂礫源於鏡石，這是一種深海探礦鑽井的第三段直筒專用材質，硬度達到聯盟硬度HB標準，對標金剛石，但因這裏長期52-62度的高溫暴曬以及熱爐烘烤效應，按鏡石的材質屬性，因抗壓防水腐蝕但不耐高溫，它們本該在這塊區域於20年前的2480年深海降沉日**陸地後迅速因為高溫而融化變性，至少20年間足夠變形了，它們沒有。”
介於100年間的世界劇烈變革，教育水平走向兩個極端，在這輛車子裏也一樣，這些前線作戰人員並不擅長也不耐煩這種長篇大論，張賀迫不及待打斷隋炘：“所以呢？你想說什麽，我們隻想得到答案。”
葉宸看了張賀一眼，後者隻能壓著脾氣，不再多說，而隋炘看著脾氣很軟，也沒多生氣，就是被打斷後悶了下，跟悶葫蘆似的，繼續往外吐字。
“我的意思是這裏是海床降沉區，深海探礦鑽井因為海域劇變而爆炸，以小型原子聚變的程度毀滅了這塊區域，形成了一片戈壁，鏡石一般在十年間就會因為這樣的高溫熔化，現在突然再次恢複鋒利棱角，隻能說明近期出現了極限低溫的情況，促使它們的金屬離子重新運動，在冷熱交替以及氣候循環作用下重新形成棱角。”
“那麽，我們不能在這過夜，無論如何都得在晚上七點前趕到駐地，因為車體設備條件跟武裝服預防的是高溫，而非極限低溫，如果到不了駐地，我們會死在這裏。”
葉宸還沒說什麽，張賀無語，看著外麵可怕的高溫扭曲空氣，想象不到晚上會多低溫，就算低溫……林丹就笑了，“大顧問真厲害，可是好像沒什麽意義啊，畢竟現在才下午四點，我們肯定能到達駐地。”
隋炘嘴唇嚅動了下，想說些什麽，又有些猶豫，葉宸看出來了，“你還有什麽想法？”
“我在想我剛剛看到的隔壁地質層麵，這一塊區域當年應該是火杉岩，在地殼期間的一大片火杉石化形成地質層，後來海域上升覆蓋……再海麵降沉**，那按照曆史記錄的地理位置，深紅區事發地本來就在北緯20°～46°以及東經122°～154°區域，按我們行駛的速度，現在如果在火杉岩區塊，意味著我們現在應該位於曾經的火山群爆發地帶，那距離B05遺跡最快也得三個小時的路程。”
“但是，屏幕上GPS的定位又顯示我們已經快到BO5了，我有點不理解。”
她就像是一個古板的學霸考生死記硬背了一些知識，忽然發現題目跟答案無法嵌套，跟她以前死記下的不一樣，她就有點轉不過彎來了。
但她這麽一說，葉宸畢竟身經百戰，死死盯著屏幕，立刻警覺起來，聲量驟然提高。
“情況不對！”
此時詹妮也反應過來了，迅速用那遊戲控製器一樣的設備劈裏啪啦探查GPS的信息量，忽然發現……
“它被幹擾了！它的感應角信息被別人的定位信息給覆蓋了！對方製作了一個信息囊套把咱們騙了。”
遺跡區的網絡是很薄弱的，從感應聯通到維持聯通都需要相關設備，一般通訊在這如果沒有設備很難保證穩定的信號，更別提還得建立當地的防火牆，而沒有防火牆的外來網體進入土著構建的網絡區，被人侵入的概率並不低——可以往他們對於遺跡區的襲擊者們的了解是莽野不開化，科技水平低，人多勢眾，還未聽說他們已經有能力構建網絡攻擊。
除非他們那邊有了相關人才，可這類人去大公司應聘都能吃上飯啊，何必呢？
“咱們上當了！”
詹妮說這話的時候正要退出這虛假的信息囊套，隋炘看了她一眼，眼神有點難以理解，嘴唇微微動，但最終沒說話，因為葉宸已經喊出來了。
“別！”
完了，詹妮已經退出了信息囊套。
葉宸變了臉色，立即低吼：“快拿武器，預備戰鬥！”
“啊！我的錯，啊啊啊！”詹妮一下子就頓悟了——對方一直企圖用錯誤GPS信息覆蓋他們這邊的設備，且引導他們進入他們的指引地，大概率一直在監控，一旦她貿然退出，對方那邊肯定立即察覺到他們已經發現了真相。
那麽，隱藏在背後的人一定會出動武力襲擊！
最好的方法就是裝作一直被對方控製，然後悄悄改變移動軌跡，往正確的駐地路線跑，以便遠離對方的控製。
可現在不行了。
葉宸果斷示警備戰，但就在此時……切換到武器感應係統的詹妮看到了黑藍能源感應線的屏幕上出現了一道紅光。
她立即標明方向，且將投影轉播到前麵駕駛座邊上的導引屏幕上。
“有遠程炮擊，看屏！”
駕駛員小刀看到了，強壯有力的雙臂猛掄，猛轉方向盤……
如今的車輛尤其是專門的武裝車，方向盤上加入了太多構件，而且為了避免被地方狙擊方向盤導致整輛車報廢，所以它用的材質多數十分沉重，足有五十斤，駕駛員素來也是力量很強的人員。
小刀老辣，四個巨輪抓地猛轉，坦克S501靈活轉頭，後麵的車輛也得到了示警，飛快散開……
但頃刻間，那一顆飛越兩千米直達的遠程炮彈咻一下就進入七輛坦克的攻擊範圍。
轟！
坦克S501避開了，炮彈轟在它尾巴甩開的三米多遠砂礫地上，直接炸出了三米直徑半米深度的火坑，衝擊力讓後麵一輛坦克直接搖晃了起來，輪胎頂住了前麵衝擊的熱浪，但駕駛座的車窗正好對著衝擊波。
砰！
它碎裂了，駕駛員的腦袋當時就血水迸射，當場斃命，且火焰衝擊往車內……
副駕駛座的隊長果斷一腳將往日隊友踢下車子，讓他在慘叫中被火光吞沒，自家坐上駕駛位，頂著熱浪迅速操控車子。
但第二發炮彈也襲來了。
轟！
高空反射一枚雞蛋大小的小炮彈，中程狙擊了這枚炮彈。
軌跡對線了，擊中，爆炸。
滾滾熱浪在半空爆發，無礙下麵的坦克，而發射這枚狙擊彈的就是龐克思，他粗壯的腰身卡扣在後座，腦袋跟上半身出了車頂蓋，戴著係統分屏的眼鏡，在詹妮的指示下對準敵方位置跟武器熱源點的軌跡……
對方是襲擊，第一波自然容易得手，但畢竟這個探測小隊是大財團麾下派出來的，人員能力跟裝備都跟得上，在反應過來後很快進入反擊模式。
炮彈也遠程回擊了。
隋炘是非武力人員，她隻要保證自己不拖後腿不需要讓這些人費力去救就行了，此刻她抓緊了安全帶，好像被這般變故刺激，臉色變得更白了。
她連握槍自保的本能都沒有，但她的目光偶爾掃過車體上端的監控，手指一直在暗暗反複摩梭。
“別戀戰，隻要高空狙擊對方的炮火，拉開距離，我們就能脫困！”
葉宸很清楚雖然他們來自大財團，背景硬，但遺跡開發區一向是這世上最混亂最危險的地帶之一，因為龐大的資源意味著無限的財富，無數的亡命之徒都在這裏謀生。
別說獵殺他們這些探測小隊，就是財團的直係高層團隊降臨此地，也不乏喪心病狂的組織獵殺。
成不成功是一碼事，但凡成功，不僅可以勒索財團，光是團隊攜帶的能源跟裝備就足夠暴富了。
說難聽點，就他們這一輛武裝車就價值十萬聯盟幣，而一枚聯盟幣就可以抵得上成年人一天的所需飽食類營養劑價格。
所以就算現在是一個團夥在作案，一旦動靜太大，引來這片深紅區中其他組織注意，他們也會很危險。
葉宸的打算是避其鋒芒，一切以任務為主。
其他人也算是經驗豐富，被隊長命令後也並不戀戰，企圖權力拉開戰線……
但是！
對方不這麽想。
“什麽聲音？”
“不好！”
詹妮是信息員，她猛然看到屏幕上就在他們這輛車的位置點出現了五個紅點，而且按照熱感應的分析，這是生命機能顯示，並非熱武器點。
所以？
詹妮還未往窗口外麵看到什麽，隋炘已經側頭俯視，從窗外車子疾馳過的地麵看到了刹那蠕動突起的砂礫跟土壤。
這什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