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用法門來做噩夢

老周告訴我,清醒夢有很多境界,還分級,級別越高越難,練這個還挺麻煩呢。不過入門簡單,從做噩夢開始,應付寫小說足夠了。

“做夢對寫小說有用?”我持懷疑態度。

老周說:“你試試不就知道了。夢裏找靈感,然後記錄下來改編成小說。如今國內懸疑小說都內卷到了什麽程度,一個題材寫到爛大街。急缺新鮮的角度和創意,你要能填補個空白,開宗立派都不在話下。”

他繼續循循善誘:“現實生活裏就那麽些素材,你要向內求,寫點不一樣的東西出來。做夢就能提供獨一無二純個人化的體驗。”

這句話打動我了,還有一個關鍵原因,失蹤案裏也出現了“清醒夢”的字樣。

老周詳細講述了一個清醒夢的入門法門,如何做噩夢。據說百分百有效。

第一條,要在床頭擺上有特殊氣味的東西。

我在屋裏轉了一圈,要說特殊氣味,隻有陽台養的那盆花了。花是上個月我閑著沒事在市場買的,不知什麽品種,看到開花很漂亮就買了,誰知道放進房間散發出一股怪味兒,形容不上來。像誰喝多了吐的,又像是下水道的汙水溝。

後來扔到陽台,聞不見心不煩。要說特殊氣味也就它了。

第二條規則是睡覺的時候,手要求緊緊壓住左胸上,心髒的部位。

我怕睡了之後手會亂動,索性穿了件帶扣子的睡衣,手插進胸口部位,牢牢用扣子固定住。

一切準備妥當,關了燈靜靜躺著,等睡意上頭。覺得這一切很荒謬,近乎扯淡。

行吧,不就是睡覺嗎,平時也是睡,試試也沒什麽關係。

黑暗中困意襲來,聞著古怪的味道,胸口又悶又難受,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早上六點了。我靠在床頭滿頭冷汗,心髒嘣嘣跳,顫抖著手拿起根煙,打火機幾次都點不著。

昨天夜裏,我做了一個有記憶以來最恐怖的夢。

這個夢買一贈一,還附贈了鬼壓床。

整個夢境清晰無比,醒後回味,每個細節和感覺都栩栩如生,像是真實發生過。

夢見自己出現在一個爛泥塘的邊上,周圍枯草蘆葦,遠處是黃昏。瞅這個環境,似乎是一座某個不知名的村莊。

我動不了,趴在爛泥塘的泥水地裏,聞著臭泥巴的怪味,渾身這個膩歪勁兒甭提了。

爛泥塘裏鼓起一連串氣泡,像是水在燒開,有什麽東西要冒出來。

我當時嚇傻了,強烈的不祥之兆壓在心頭。想爬走,卻怎麽都動不了。

這時,一個渾身是爛泥的不可名狀之物,從泥塘深處用緩慢的速度鑽出來。

我大聲喊著,發不出任何聲音,四肢像是打斷了,動也動不了。

腦袋無法轉動,眼睛的角度看不清那東西全貌。它從泥塘裏出來,不知是走還是爬,動作極是怪異,像是大型的僵硬木偶。

那東西壓在我的身上,渾身的爛泥粘在衣服上,吧嗒吧嗒往下淌,感覺無比清晰。我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想動也沒法動,苦不堪言,不如死了算了。

我看不到它,但能感覺到好像是個女人,而且是像豬一樣的肥婆,渾身爛泥,呼哧直喘。

下一刻,我醒了。

從**坐起來滿頭冷汗,摸摸心髒嘣嘣亂跳。好半天才緩出這口氣。走出臥室,兩條腿在打顫。在衛生間洗了把臉,漸漸鎮定下來。

我打開所有窗戶通風,放陽光進來。然後坐在書桌前,點燃了煙,仔細回味剛才的夢境。

此夢看似簡單,其實可玩味兒的細節有很多。引起夢境的起源,很可能就是那特殊的味道,我的目光落在那盆花上。

花的氣味刺激了我的嗅覺,引發了一連串想象,然後夢裏才會出現爛泥塘的場景。

對了,還有壓住胸口的手,阻礙了心髒的正常跳動,所以醒來以後,心才嘣嘣亂跳,跟心律不齊似的。

我之所以嚐試做噩夢,想解決眼前兩大問題,一個是失蹤案;一個是寫小說。就小說而言,剛才的夢境固然詭異,是一段恐怖的個人體驗,但落在紙麵形成文字,未必是一部好作品。

剛才那段夢,沒頭沒尾,無因無果,隻是一個片段,還稱不上小說。

小說沒有著落,失蹤案也懸而未決,我的心情有些鬱悶。一天就這麽過去了,夜幕降臨,我背著手在屋裏轉了兩圈,決定今晚再做一次噩夢,看看會有什麽結果。

我又找來一堆怪味的東西放在床頭,髒了好幾天的飯盒、衛生間的擦腳布、吃剩的爛桔子,當然還有那盆散發著怪味的花。

為了增加心髒的壓迫感,我在手背上纏了幾個藥盒。

除此之外,臨睡前又刷了一會兒短視頻。直到後半夜,腦子亂糟糟的,像是被幾頭驢圈踢過。

臨睡的時候,感覺自己都快猝死了,昏昏沉沉的直犯惡心。

接下來就是噩夢之旅。

這一晚上我嚇醒了好幾次。直到清晨再次醒來,拉開窗簾看著外麵的陽光,才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記憶裏一晚上做了四五個噩夢,可惜忘了大半,隻記得特別嚇人。這些噩夢如果全記下來,再改編成恐怖主題的密室,絕對是能把玩家嚇死的級別。

不知是不幸,還是幸運,我記住了醒來前最後一個噩夢。

我從**下來,臉沒洗牙沒刷,打開電腦對著空白文檔開始碼字。趁著噩夢的熱乎勁兒沒過去,趕緊記錄,能記多少細節算多少。

這個噩夢之所以獨特,是因為出現了一個完全超出我認知的人。

夢是這樣的,我是個孩子,在一條荒涼胡同的深處。說不出是什麽年代,胡同灰牆灰瓦,破敗至極,牆縫裏長滿荒草。隱約記得天色陰沉的可怕,臨近黃昏。

胡同裏偶爾有人打開門出來,倒髒水什麽的,遠處有一群小孩喧鬧著跑過。整個氣氛來看,不像是現代,更傾向清朝末年或是民國初年。

我一個人溜溜達達,有時抬頭看看胡同上空一線天的風景,有時摳摳牆皮裏的雜草。

正玩著的時候,胡同深處晃晃悠悠走來一人。

我對著牆正在摳泥巴玩,隨意一瞥,沒看清是什麽人。此人破衣爛衫,外麵用很多破布纏著身體,估計是個要飯的叫花子,把沒人要的破布裹在身上,用來保暖。

這人趿拉著破布鞋,腳指頭好像都伸出來了。他戴著一頂破帽子,搭著兩個護耳,一手拿著撥浪鼓,一手拽著身後的什麽東西。

就這麽一步步走過來。這人的雙腳在地上拖動,發出嘩啦嘩啦刺耳的怪聲。

我津津有味玩著牆皮,手指甲摳著裏麵的黑土,此人來到了身後。沒等我反應過來,一隻大手突然拽住了我的脖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