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因果顛倒

錢三串歎口氣說:“老劉,沒想到你骨子裏這麽自卑。”

我的內心極其壓抑,可說出之後,又感覺心裏有塊堅硬的東西在融化。

投影的顏色慢慢變淡,但沒有消失。

我說道:“我出生在一個工薪家庭,尤其我父親,是個很懦弱的人,在工廠不敢說話,挨了欺負回家喝悶酒。不過有一點好處,他不拿家裏人撒氣。你們知道他給我買的啟蒙書是什麽嗎?”

我自言自語道:“是《厚黑學》,你們能想象嗎,一個家長給孩子買的啟蒙讀物,竟然是厚黑學。嗬嗬,他自己這一生失敗了,他希望我可以成為那種沒有底線瘋狂掠奪社會資源,把無辜者推向火坑的人。我爸爸管這種人,叫有出息。”

我頓了頓:“所以我的價值觀很擰巴,想做隻狼,但本性又是書生,在兩種價值觀左右搖擺,喪失自我。就算那段時間我寫出了最好看的小說,我也不認為自己有能力,而是命運使然。落魄和無能,才是我的歸宿。”

我說完,地上的投影化成了無數碎片,隨海風飄走,再也不見。

錢三串拍拍我的肩膀,想說什麽沒說出來。他大大咧咧說:“下一個是我了吧,不用轉瓶子了。”

我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裏,看著地上的青草發呆,有人輕輕抓住我的手,是孟果。

孟果把我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裏,細細摩挲。她沒說什麽,隻是緊緊依靠著我。

這一瞬間我百感交集,任由她握著。這不是感情,我的解讀是抱團取暖,大家都敞開了心扉,都處於極度無助的狀態,互相依偎,取個暖而已,別想多了。

錢三串嘬嘬牙花子,說道:“我直說了吧,我出軌了。”

這一句八卦引爆現場,我們幾個全都來了精神,一起看他。

錢三串道:“具體細節你們別打聽。我和對象本來打算今年領證,她現在還蒙在鼓裏。”

“你是禽獸嗎?”我說:“要領證了你來這一套。”

錢三串麵色凝重:“老劉知道,我的對象也是圈裏同行,我們認識三四年了,這麽長時間卻沒抵過三個月的行動。”

說到這裏,他的麵前隱隱出現投影,裏麵有個很漂亮的女孩,還沒等我看清楚,錢三串用身體把投影擋住,喝道:“不準偷看!”

“你就是個渣男。”我說。

錢三串聲調提高:“別覺得你自己高尚多少,咱們都一路貨色!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我現在很糾結,左右為難,不想瞞著老婆,可如果說出來肯定分手,她的性格我知道。我還放不下那個紅顏知己,人一生有幾次機會能遇到知己,能遇到那種生命為之喜悅的人呢?錯過了恐怕這一生都要失去意義。”

“有個辦法可以解決。”我說。

他看我。

“你移民到沙漠國家,那裏允許娶好幾個老婆。”

“放屁你,說些沒屁味的話。”錢三串破口大罵。

老陳道:“小錢,我賣個老,說兩句。不管你是喜歡這個也好,對不起那個也罷,最關鍵是不能愧對自己、愧對他人。這件事說不說,決定權不在你對象,而在你自己,你的良心。說出來便解開這個扣,以後會發生什麽那是因果。但不說出來,負能量就一直結在你的心裏,以後越來越強大,心魔便出現了。”

錢三串點點頭,投影消散,化成碎片飛在空中。

錢三串道:“我們都說完了,老陳你也別閑著,說說你的故事。”

老陳拿起空地上的啤酒瓶子,手一揮,居然把瓶子從懸崖上扔了下去。

我們幾個都愣住了,“你幹嘛?”

老陳道:“我的故事沒什麽可說的。”

我們看向火妹,想讓她主持公道。火妹拍拍手:“大家的心結都算是敞開了,以後會怎麽樣看各位的造化,正如老陳所說,心結如果一直凝在心裏,就會化成心魔。心魔每個人都會遇到,非常可怕。好了,現在我給你們布置今天的任務。”

大家屏息凝神聽著。

火妹指了指佳佳:“佳佳出現了心魔。心魔已成實相,就在她的夢裏。我給你們的任務是,進入佳佳的夢境,找到她的心魔,化解她的心魔。如果任由心魔這麽下去,佳佳非常危險,輕則一生都活在陰影裏,重則精神分裂,甚至抑鬱自殺。”

我、錢三串和孟果,三人麵麵相覷。

“佳佳是你們的姐妹,不可能放任她不管,我們有拯救她的責任。而且直麵心魔,也是你們成長的必經之路。”火妹道:“不願意幹的,現在可以退出。”

錢三串想了想問:“危不危險?”

火妹道:“佳佳還不是做夢高手,她的夢境沒那麽複雜,但我不能說百分之百就沒有危險,我會在這裏守著,情形不對,我會救你們。”

錢三串舒了口氣,“那就沒問題。佳佳是我師妹,怎麽也不能袖手旁觀不是。”

火妹道:“那就去吧。”

我們眼前一黑。再亮起來的時候,我在老式的三輪車後鬥上,錢三串坐在對麵,我旁邊是孟果。三輪車行駛在一條林間馬路上。除了我們,後鬥上還坐著三四個人,都是農民,說說笑笑的。在鬥的空地上,有好幾隻綁了繩的活雞活鴨,氣氛很是喜慶。

我們三人莫名其妙,互相看看,錢三串問旁邊人,“老鄉,我們這是去什麽地方?”

“大兄弟,你怎麽糊塗了,今天是老王家姑娘大婚之日,我們都去參加婚禮。”

“老王家姑娘?”錢三串嘀咕。

孟果趕緊說:“是不是佳佳?她本名叫王佳。”

我和錢三串麵麵相覷,“你的意思是,佳佳在夢裏結婚,我們去參加婚禮?”

錢三串碰碰一個農村老漢:“老鄉,給根煙。”

老頭嘿嘿笑著,就是不往外掏,錢三串不滿:“一會兒參加婚禮,我給你偷兩包喜煙,看你摳摳搜搜那樣。”

我有些好笑:“老錢,你真行,這些都不是真人,你跟它們較什麽勁。”

“媽的,說誰不是人呢。”車上幾個人都怒了。

孟果趕緊打圓場賠不是,我們還是被攆下車,三輪車沿著林中馬路絕塵而去。

“得,讓你嘴賤。”錢三串歎氣。

“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我說。

孟果崇拜地問,劉哥你發現什麽了。錢三串冷笑,一臉瞧不起:“我火眼金睛都沒看出哪不對勁,他能看出來?”

我說道:“我們在這個夢裏的因果,顛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