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謀劃

當嘉靖帶著裕王朱載坖來到裕王府門口時,諸多大臣見狀盡皆跪伏,而隊列之中最靠前的是五位內閣成員。

“臣等見過陛下及裕王殿下!”

“都起來吧。”嘉靖點了點頭,示意眾臣平身。

嘉靖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裕王,緊接著朗聲道:“諸位大臣能於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裕王府恭賀,朕甚感欣慰!不過今天的主角並不是朕,讓裕王和你們說幾句吧。”

嘉靖說完,拍了拍朱載坖的肩膀,緊接著便退到一旁。

徐階、高拱見狀,皆是神色一凝,緊接著內心陷入了狂喜,眼下皇帝與裕王之間的關係如此融洽,這代表裕王距離太子之位又近了一步!嚴世蕃則是麵色陰沉,心有不甘,嚴嵩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仿佛對什麽事都不關心,至於張居正,則是低垂著頭,壓根看不清楚表情。

突然被自己的父親推上前台,朱載坖臉上的震驚之色一閃而過,隨後強行將心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壓下,輕咳兩聲,開口道:“感謝諸位大臣能夠抽出時間來裕王府恭賀,諸位皆是我大明朝的肱股之臣,宴席早已備下,諸位請!”

朱載坖說罷,又退回到嘉靖身邊,神色恭敬。

“朕突然想起還有些事沒有處理,朕就先走了!”

嘉靖看向自己兒子的眼神中帶著笑意,頓了頓,開口道。

“父親不留下來一起嗎?”朱載坖疑惑不解地詢問道。

“朕要是留下來的話,這頓飯就吃不消停了!況且朕還得回去換件衣服,身上一股尿味。”嘉靖說完,還作勢聞了聞。

“兒臣恭送父皇!”

“臣等恭送陛下!”

嘉靖沒有回頭,而是徑直上了龍輦,呂芳亦步亦趨地跟隨其後。

待回到養心殿,嘉靖剛坐下,呂芳便眼疾手快地為其倒上一杯熱茶。

嘉靖端起茶杯,輕啜一口,低沉道:“那些家夥,都把手伸到朕的兒子和剛出世的孫子上了!朕早晚要把他們亂伸的手全部砍了。”

“呂芳,你說朕應不應該這樣做?”

嘉靖將手中的茶杯放下,轉向一旁的呂芳,開口詢問道。

呂芳未敢作任何回應,猶如石頭一樣,默然站立。

“你!唉,算了,陪朕四處逛逛吧。”嘉靖歎了口氣,無奈道。

“是,陛下。”呂芳躬身回應道。

……

京城,裕王府。

宴會散去,賓至如歸,嚴嵩及嚴世蕃率先告辭,隻是父子二人並沒有選擇坐轎子回去,而是沿著一處僻靜的大街散步,身後跟著侍衛。

“父親,方才你為什麽製止我,這可是向裕王靠攏的絕佳時機啊!”

嚴世蕃看著父親的背影,忍不住開口道。

“哼,蠢貨!咱們誰的飯也不吃,咱們隻吃皇上的那一碗飯!明白嗎?”

嚴嵩轉過身來,看著心存憤懣的兒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父親,我還是不明白。”

“今晚的宴會上,誰和裕王靠的越近,倒黴的就越快!陛下不高興了。”

“陛下為什麽會不高興?按理說有那麽多大臣來慶賀不是應該會……”

嚴世蕃說著,硬生生止住話頭,滿臉驚駭:“父親你的意思,是說……”

“沒錯,陛下還是皇帝呢!今日之事,若裕王是太子,陛下會十分高興,而裕王並不是太子。”嚴嵩說著,語氣也不由得低沉起來。

“有些人啊就如同螢火蟲一般,剛見著點光亮就不管不顧地往上湊,也不知那究竟是明媚的燈光,還是即將焚盡己身的烈火。”

“父親所言,孩兒受教了。”嚴世蕃聽完,滿臉的敬佩之色,並為自己先前的行為感到羞愧。

……

先前邀請來的賓客皆已告辭,而裕王卻暗自將徐階、高拱、張居正三人留了下來。

書房內,高拱看著神采飛揚的裕王,率先開口道:“臣恭喜裕王、賀喜裕王!今日之後,儲君之位想必已唾手可得!”

“高閣老快快請起!”裕王連忙將高拱扶起。

緊接著徐階和張居正也紛紛向裕王道賀,書房內一副君臣相宜的畫麵。

道賀之後,徐階率先開口了:“稟裕王,近日嚴黨派人前去浙江清查田畝,為改稻為桑政策做鋪墊!進展頗為順利,目前已將浙江大半田地丈量完畢。”

“嚴黨派去的人是誰?”裕王皺了皺眉,麵色不渝。

“稟裕王,嚴黨派去的人是小閣老嚴世蕃的學生高翰文,據說其品性高潔,頗具才情!”

“哼,什麽品性高潔、頗具才情!要我看哪,這個高翰文和嚴黨是蛇鼠一窩。”

高拱那氣呼呼的聲音傳來。

“那個高翰文在何人手下任職?能不能……”裕王轉過身看向牆上掛著的畫,停頓了片刻。

“殿下,不可!那高翰文目前在浙直總督胡宗憲手底下任職,不可妄動!若是惹惱了胡宗憲,事情就麻煩了。”

眼見裕王想要通過言官們的手段將其徹底搞臭,張居正連忙勸誡道。

“那既然這個辦法不行,就隻能讓他清丈田畝的進度慢下去了,諸位可有什麽好辦法?”裕王轉過身來,目光從三位閣臣身上一一掃過。

“稟殿下,臣有一策或許能行!”徐階抬起了頭,輕聲道。

“哦,徐閣老請講。”裕王饒有興趣地看向徐階,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咱們不妨派人在浙江散布謠言,就說官府清丈土地是為了來年在施行改稻為桑時將他們的土地全部兼並!這樣一來,清丈土地自然也進行不下去了,嚴黨改稻為桑的計劃也會為之破產。”

“或許再狠一點,幹脆讓浙江亂起來!到時候浙江一亂,嚴黨這個膿瘡也到了該擠的時候了!屆時嚴黨一倒,眾正盈朝,我大明必將重新繁榮昌盛。”

“另外據臣所知,由於去年浙江發生水災,朝廷撥款修築了新的堤壩,倘若堤壩垮塌,則會危及到下屬的九個縣、十幾萬畝土地,屆時田地一淹,浙江必定大亂!”

裕王聽完徐階所言,麵露猶豫之色:“隻是這樣的話,怕是苦了浙江的百姓了!”

徐階點了點頭,深歎一口氣:“殿下,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再苦一苦浙江的百姓吧,罵名我來擔。”

裕王聽完徐階的話有些意動,向房間內剩下的兩人詢問道:“諸位認為此計如何?”

張居正剛準備勸誡,卻被高拱打斷了,隻見其神色狂熱,麵色激動:“殿下,此真乃大謀略也!”

張居正眼中的嫌惡之色一閃而過,緊接著也跟著行禮,一言不發。

“那既然諸位愛卿都同意,那便依此計進行吧!”

裕王聽完,豪邁地擺了擺手,舉手投足之間似有萬般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