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恭賀
“下雪咯,下雪咯!”
幾個正在忙碌的小太監看見天上飄飛著的鵝毛大雪,紛紛放下手中的活計,高興得大喊起來。
對於這場雪整個大明已經期盼了太久,不止是黎民百姓,就連那些高高在上的各部堂官們也在盼著這場雪早點下,百姓們是為了自己明年的生計,而那些堂官們也是為了自己的“生計”。
“喊什麽,喊什麽,我讓你別喊!”
東廠提督太監馮保突然從暗中竄出,慌亂伸手捂住其中一位太監的口鼻。
“唔唔唔。”
被馮保捂住嘴的小太監嘴裏不停嗚咽著,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許再喊了!”
馮保說著,鬆開了捂住小太監的手,用惡狠狠的眼神死盯著剩下的太監,而先前那位被馮保捂住口鼻的太監如蒙大赦,快步走向一邊,大口呼吸起來。
馮保那惡狠狠的目光將剩下的眾人都掃視了一遍,那些太監都不敢與其眼神對視,紛紛低下頭。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在我去向聖上報喜之前,都不許再嚷嚷!不然的話,我就抽了他的舌頭!都聽見了嗎?”
“是。”
在場的所有太監都低頭稱是,馮保見狀,臉上滿是自得之意,隨後快步離開,隻留下一臉憤懣的太監們。
……
“請進去通報一聲,我有要事與父親相商。”
嚴世蕃對著守在父親房門外的小廝,拱了拱手,急切地開口道。
“老爺先前說過了,誰也不準進去打擾他。”
站在門口的小廝一臉為難,礙於眼前這位小閣老的脾氣,隻能弱弱答道。
“給我讓開!”
嚴世蕃說著,伸出大手將擋在門口的小廝推到一邊。
“讓他進來吧。”房間裏傳來一道疲憊的聲音。
接到命令後,小廝連忙低下頭,退到一旁。
嚴世蕃推開門進了屋子,屋子裏的空間很大,但是幾乎快被各式各樣的書籍給堆滿了,此刻,須發盡白的嚴嵩戴著老花鏡,手上捧著一本《春秋》,毫無形象地躺倒在胡**,半鏤空的胡床下有一火盆,裏麵的木炭燒得正歡。
“這是又怎麽了,這麽慌慌張張的?”
嚴嵩見兒子進來,放下手中的書,從胡**支撐起身體,臉上遍布的老年斑在燭光的照耀下若隱若現。
嚴世蕃跪倒於地,強壓下內心的慌張,開始向父親嚴嵩講述起自己得到的消息。
“爹,孩兒剛剛得到消息,裕王府的那些人打算借陛下祈雪的這件事做些文章,現在那些清流已經出發去陛下那裏了!我們要不要也去?”
“哦,去的都是誰?”嚴嵩問完,調整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又重新將書拿起。
待到嚴世蕃將去的人的名單全都通報一遍後,嚴嵩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專心致誌地看著手中的《春秋》,沒有回應。
“父親!”
嚴世蕃見狀,不由得出聲催促。
“這些小魚小蝦還掀不起什麽風浪,我嚴嵩做大明朝的內閣首輔二十多年了,被人彈劾的事還少嗎?不要這麽毛毛躁躁的,他們要鬧,就讓他們鬧去,大明朝離不開我嚴嵩,陛下更離不開我嚴嵩!早點回房休息吧,我也乏了。”
嚴嵩擺了擺手,一副不願意再交談的樣子。
“是,父親,孩兒告退了。”嚴世蕃從地上起身,輕輕帶上房門,隨後躬身離開。
“唉。”
從房中傳來一聲微不可查的歎息。
從父親嚴嵩的房間裏出來,嚴世蕃的臉色顯得有些陰沉,他叫來隨從,低聲吩咐兩句後,隨從便快步離開了。
……
西苑內,嘉靖看著拜倒在自己麵前,臉上盡是諂媚之色的馮保,不由得啞然失笑,就在不久前,東廠提督太監馮保第一個跑來為自己賀喜,語氣極盡諂媚,以陛下乃有德之人,百姓無不擁戴歡迎開始,到最後以肝腦塗地、萬死不辭結束。
此番作態不由得讓嘉靖想起了前世過年時,餐桌下為了得到主人一根骨頭而搖尾乞憐的狗,狗為了溫飽,為了活下去無可厚非,而有些人的行徑比搖尾乞憐的狗還要卑鄙無數倍。
思緒翻飛了一會兒,嘉靖回過神來,用神色觀察著一直在旁站立著的呂芳,這位權傾朝野的司禮監掌印太監宛如一座雕像,麵無表情,一動不動。
嘉靖又看向跪倒在地上的馮保,壓下內心的厭惡,神識感受著附近傳來的動靜,嘴角微微上揚,朗聲道:“好,很好!你是叫馮保是吧?”
“回陛下,奴婢是叫馮保!”
由於太過激動,馮保回話的聲音都帶著些許顫抖。
“你是第一個來朕這裏道賀的,朕要好好賞你!”
嘉靖說完,便看向一旁站立如鬆的呂芳,開口道:“具體賞他點什麽,就由你來決定吧。”
“是,陛下。”呂芳向嘉靖行禮後,對著馮保的方向微微頷首。
“謝陛下,奴才願為陛下肝腦塗地!”
馮保說著,腦袋重重地磕在地上,一連串沉悶的‘砰砰’聲傳來,待他抬起頭時,額頭上已是血流如注。
“好了,這兒沒你什麽事了,你先下去吧。”
嘉靖不耐煩地揮了揮手,便下了逐客令。
“是,奴婢這就告退。”
馮保強壓著內心的狂喜,臉上仍然保持著恭敬的神情,慢慢直起身子,躬身離去,不敢有任何差池。
待到馮保走遠,嘉靖看向牆上掛著的字畫,語氣輕鬆:“朕聽說他是你的義子?嗬,倒是挺機靈的。”
呂芳聽完,連忙下跪,顫聲道:“還請陛下恕罪!”
“起來,朕又不是在責怪你,這份機靈勁倒像是能辦事的,朕還有用得著他的地方呢。”
“謝陛下隆恩!”
呂芳聽完嘉靖的話,從地上緩緩起身,又回到了先前的位置,開始一心一意侍奉嘉靖。
……
“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我們有要事相報!”
紫禁城外,一眾清流官員被禁軍攔截在外,他們中的大多數都身穿綠色官袍,品級在六七品左右,他們是言官,位輕而權重,他們可以肆意彈劾官員,指責君王而不用擔心受到任何處罰,最多也就是惹怒聖上,落得個丟官罷職,而這對於言官來說就是莫大的榮譽,他們對此皆與有榮焉。
此時皇城禁軍的隊長十分頭疼,麵前這群毫不講理的言官,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過,麵對他們的質問與辱罵,這位隊長選擇了沉默。
“為什麽不讓我們進去?延誤了國家大事,你擔得起這個責任嗎?還是說你是嚴黨的走狗?跟他們是一夥的?”
“呸,嚴黨的走狗,奸佞之徒!”
“大家跟我上啊,打死這些奸佞之徒。”
眾人越說越激動,甚至有個別脾氣火爆的想要動手,狠狠地教訓眼前這位嚴黨走狗,他們相信自己會像英雄一樣推開阻擋在麵前的大門,見到皇上痛陳利弊,從而留得清名,進而開始推搡起來。
“大晚上的,是誰在這胡咧咧啊?”
一道尖細刻薄的聲音從禁軍身後傳來,禁軍們聽聞,紛紛讓開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