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泉州保衛戰(1)
泉州城郊外的營帳內,徐海和陳東苦等許久的人終於到了。
隻見來者將自己整個人都包裹於黑袍之中,隻勉強露出一雙眼睛,在他身後緊緊跟隨著兩名親衛。
徐海和陳東連忙作揖行禮,臉上堆滿了笑容,開口道:“大人路途勞頓,不妨先坐下,休息一會兒。”
黑袍人隻是擺了擺手,聲音嘶啞:“不必了,我這次來隻是送點東西,既然東西已經送到,那我就先走了。”
說罷,黑袍人也不看二人,便帶著兩名親衛,徑直離去。
“我呸,什麽東西!大爺我叫他吃飯是給他臉了,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黑袍人走遠後,陳東理了理眼罩,氣憤地往地下啐了口唾沫。
“二弟不可,你想想,在大明朝誰敢跟咱們做交易?我猜此人背景應該極深,萬萬不可開罪。”徐海站起身,阻止了陳東接下來要說的話,並向憤憤不平的陳東解釋道。
“這幫狗官!”陳東暗恨。
“走吧,去看看他們送來的東西。”徐海笑了笑,臉上的刀疤在月光的襯托下,顯得更加猙獰。
走出帳篷,隻見外麵的空地中整齊擺放著諸多火炮,約有七八門的樣子,火炮上麵皆用黑布蓋著,陳東快步上前將黑布掀開,不由大驚:“這是弗朗機炮!”
弗朗機炮為明軍列裝的火炮之一,弗朗機炮是後膛炮,整體分為兩部分,大炮和小炮。小炮的直徑比大炮的炮膛小,所以也被稱為子母炮。
這種炮會在開炮前提前預備好四到六個裝填完畢的小炮,開炮時將小炮擱置到大炮中,點火就能射擊,打完後取出小炮經過清理後,即可重新開炮,火力尚可,至於精準度就稍顯遜色了。
而眼前這些整齊排列的弗朗機炮從成色來看至少八九成新,卻被提前“報廢”了。
“有了這些還怕拿不下一個小小的泉州城?”陳東說著,神色激動地在火炮上親了一口。
“讓弟兄們做好準備,子時進攻!”
“是。”陳東領命,隨即下去整頓行伍,做好攻城準備。
……
子時,泉州城內,泉州府知縣楊宗泰在李主簿的陪同下,在城牆上巡視著。
換作往常,楊宗泰絕對不會踏足於此地,說是輪值,誰又敢讓堂堂縣令大人真的輪值?隻是今天,一種莫名的心悸感在其心中泛起,讓其不由自主地四處巡視。
負責守夜的士卒原本鬆鬆垮垮地站著,眼皮上下打架,一副半睡不醒的樣子,得知縣令來訪的消息,紛紛打起精神,站姿猶如鬆柏一樣挺拔。
“好,不錯不錯!”
楊宗泰巡視城防,見士卒皆孔武有力,站姿如鬆,滿意地撫了撫胡須,誇讚道。
“大人,不瞞您說,我老李做主簿這麽多年了,還從沒見過哪位大人會在大冷天的,親自巡視城防,您是頭一個!也不知我泉州府的百姓是多少年積來的福氣,才遇上您這麽個勤政愛民的好縣令。”身後的主簿弓著身子,輕聲誇讚道。
前麵還好,當楊宗泰聽到最後一句時,不由得臉色一黑。冷哼一聲,加快了腳步,將其遠遠甩在身後。
李主簿愣在原地,撓了撓頭,思慮許久,不知是哪句話惹得縣令大人不快,眼見縣令大人即將走遠,連忙快步跟上。
見縣令到來,泉州府千戶張宗衛連忙上前迎接:“屬下,泉州府千戶張宗衛,見過縣令大人!”
“免禮,免禮,起來吧。”
楊宗泰將其扶起,緊接著開口道。
“這麽冷的天還在這守著,真是辛苦你們了!整個泉州城十幾萬老百姓的安危都係於你們身上,要行禮,也是我這個縣令向你們行禮才對。”
“縣令大人不可!我等既食君祿,就得為君分憂!天氣冷點又算什麽,況且,這些都是我們分內的事。”
在察覺到張宗衛話語中暗含的決心,楊宗泰神色也不由得一凜,緊接著開口勉勵道:“好!張千戶既有如此決心,日後必成我大明棟梁之才!”
“屬下張宗衛,多謝縣令大人提點!”
正當二人寒暄之際,守衛於城牆上的士兵卻是突然叫嚷道:“敵襲!”
隻聽遠處‘砰’的一聲炮聲傳來,炸彈於城牆上爆炸,掀起一陣碎屑。
見狀,眾人紛紛臥倒,又是一陣混亂。
“把望遠鏡給我!”楊宗泰強壓下內心的驚慌,從一旁士兵的手中接過單筒望遠鏡。
隻見泉州城外,不知何時匯聚了密密麻麻的倭寇,倭寇們沒有隊形,顯得亂哄哄的,不遠處,由七八架弗朗機炮組成的陣地,正不斷轟擊著城門。
楊宗泰將望遠鏡遞還給士兵,看向眼前的張宗衛,沉聲道:“據我估計,這夥倭寇的數量大致在五千人左右,而且他們還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弗朗機炮。”
“什麽?五千人!即使算上縣衙內的捕快,泉州城內的守軍也不過一千,而且對方還有火炮!”張宗衛的語氣中透露著驚慌。
“別慌,你讓手下的士兵進入箭樓和甕城,另外將城內的士兵都調過來,外麵還有一道護城河,他們暫時過不來,快去!”
“是。”張宗衛領命,隨後便帶著手下的士兵離去。
“老李,你去將縣衙內的捕快全部調出!告知城內居民有倭寇來襲,讓其不要四處走動,並注意那些鬼鬼祟祟的人,一旦發現,就地格殺!”
“是。”李主簿領命,隨後身影消失在城牆之上。
城牆上守衛的明軍端起火銃,瞄準衝鋒在前的倭寇,扣下扳機,因火藥產生的濃煙蔓延開來,又很快散去。每開一槍,便倒下一小片敵人,他們不是被火銃打死的,而是被身後的隊友踩踏死的。
“大人,這裏太危險了!您還是先回去吧。”一旁有士兵勸慰道。
“我不走,除非我今天死在這裏,不然的話,誰也不能讓我離開!”
“將我的命令傳下去,自我這名知縣起,我死了便由張千戶接替我指揮,千戶死了百戶,以此類推,一定要把倭寇擋於泉州城外!”
“是。”
泉州城外,不時有倭寇中箭倒下,每當前麵有人倒下,後麵的人便前赴後繼地跟上,從同伴的屍體上踩踏過去。
而這些衝在最前麵的人都是炮灰,別說披甲了,就連身上的衣服都破破爛爛的,手持菜刀或木棒,他們唯一的作用就是消耗城內守軍的彈藥,在他們後麵還有一千餘人的精銳部隊沒有發起攻擊,他們既是督戰部隊同時也是預備隊。
漸漸地,屍體越堆越高,近乎要將泉州城外的護城河填滿,鮮血流出,將護城河河水染紅。
“該死的,都給我衝上去!傳令下去,隻要兄弟們攻破了泉州城,裏麵的財寶美人任其搶掠。”一直觀察戰場局勢的陳東麵色陰沉,對著身邊的士兵吩咐道,而徐海也隻是拿著望遠鏡,一眼不發。
命令傳下,負責攻城的倭寇更加凶殘,有人想到攻入城門後的美妙光景,不由得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更加不要命地向城門各處,發起攻擊。
城牆之上,楊宗泰看著愈加凶猛的攻勢,淡淡道:“放拒馬樁和鐵蒺藜。”
“是!”
一枚炮彈在距離楊宗泰不遠處炸開,將一位正在擊發火銃的士兵炸了個粉碎,其四肢和內髒散落於地,鮮血濺了楊宗泰一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