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前方捷報
浙江,浙直總督府。
浙直總督兼浙江巡撫胡宗憲落於上座,旁邊的是浙江按察使何茂才、浙江布政使鄭泌昌,以及織造局總管太監楊金水,清流一派的譚綸宛若雕像,坐於角落,無任何人與他搭話。
屋內燒著炭火,數名舞姬正跳著華美的舞蹈,而她們的身上無一例外都穿著輕薄的絲綢,很好地襯托出了其身材,十數位番邦商人看著桌上擺放的絲綢,竊竊私語,不時還上手細細撫摸,眼中的滿意之色,無法掩飾。
“我們要五十萬匹,你……你們有嗎?”番邦商人操著半生不熟的話語,詢問道。
“有,當然有,別說五十萬匹,八十萬匹也有!”織造局總管太監楊金水聽聞,笑彎了眉毛,隨即快步走上前,拿起一匹絲綢,開始向番邦商人推銷。
“什麽?要漲價,十兩八錢?不行不行,我們沒那麽多錢。”聽聞楊金水的報價後,番邦商人的頭搖的想撥浪鼓一樣。
“今年的絲綢采用了新法子,自然成本也就上去了,你看她們身上穿的,和你手中的是同一種,是不是感覺更薄了?”楊金水說著,伸手指向那些正在跳舞的舞姬。
番邦商人順著楊金水手指的方向看去,遲遲收不回目光,隻得應付答道:“好……好像是要薄一些。”
“不過十兩八錢實在是太貴了,十兩五錢吧。”
“十兩六錢,不能再少了,我還是看在去年你們也訂購了絲綢的份上才賣的!低於這個價格的話,我可要受罰了。”楊金水說完,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番邦商人聽完楊金水的報價後,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商量了許久,哪怕一匹絲綢賣十兩六錢,他們轉運回歐洲後仍然有的賺,最終點了點頭,同意了楊金水的報價。
“好,十兩六錢一匹,我們買五十萬匹。”
眼見買賣敲定,番邦商人又坐回原位,細細欣賞歌姬的舞蹈。
聽聞番邦商人最終的定價,在場的眾人皆對視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
其實今年的絲綢和去年相比並無兩樣,但報價卻貴了許多,去年一匹絲綢的報價是九兩四錢,高興之餘,眾人很快想到了另一個問題。
“話說織造局有那麽多產量嗎?”何茂才端起茶抿了一口,向一旁的鄭泌昌低聲詢問道。
“這……好像沒有那麽多吧,去年的產量也才三十萬匹。”鄭泌昌回憶片刻後,給出了答案。
“那這多出來的二十萬匹絲綢又到哪去弄呢?”何茂才的臉色瞬間苦悶起來。
一位番邦商人看向坐於上座的胡宗憲,拱了拱手,恭敬道:“胡大人,除了絲綢之外,我們想買些其他的。”
說罷,眼神瞥向房間內正在跳舞的舞姬。
胡宗憲聽聞,輕撫胡須,從座位上起身,眼神從番邦商人的身上一一掃過,朗聲道:“我大明可以賣絲綢,也可以賣茶葉和瓷器,但就是不賣人!”
眼見胡宗憲發了火,那些番邦商人連忙端起酒杯賠罪,共飲幾杯後,氣氛又恢複到了先前的融洽。
將番邦商人送走之後,楊金水整個人都鬆了一口氣,隨即開始在內心盤算起可能的收益。
“稟大人,戚繼光來信!”
就在這時,一位士兵匆忙闖入浙直總督府,並將前線的戰報遞交給胡宗憲。
“既然是從前線送來的戰報,那我就不打擾了。”楊金水聽聞,連忙起身告辭,作為宮中之人,理應對朝事避嫌,這也是朝廷多年以來所定下的“規矩”。
“楊公公慢走。”眾人隨即作揖送別。
楊金水走後,看著胡宗憲手裏的信封,房間內的眾人皆屏住了呼吸,舞姬的舞姿仍然像先前一樣柔美,但在場的眾人都沒有興致再看下去了,鄭泌昌有些煩躁,擺了擺手,隨後舞姬們便都下去了。
胡宗憲將信封拆開,同時鄭泌昌、何茂才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死死地盯著信封,不敢移開半步。
隻見信上所寫的內容讓胡宗憲原本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哈哈哈,好啊!好啊!”
“大人,可是前線打勝仗了……”鄭泌昌何茂才二人見自己的頂頭上司如此高興,不由得詢問道。
“你們自己看吧。”胡宗憲說完,將手中的書信遞給眾人。
鄭泌昌和何茂才將信上的內容看完,也不禁麵露喜色,信上寫著,明軍在奉化、寧海等地共殲滅倭寇兩千餘,此外還從俘虜中獲得了汪直的消息。
“這個汪直當真可恨,竟然勾結倭寇來殘害我大明朝的百姓!”鄭泌昌看完信件,臉上憤憤不平。
“要我說,幹脆把他家的祖墳刨了。”何茂才也擺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胡宗憲無視了二人臉上的諂媚之色,隻是淡淡道:“待會兒我要上奏朝廷,替將士們請功,你們先回去吧。”
“是。”鄭泌昌與何茂才對視一眼,同時向自己的上司作揖告別,一直坐於角落的譚綸也起身告辭。
胡宗憲說完,便徑直回到書房,將宣紙鋪開,提筆欲寫。
“大人,這是嚴閣老送來的信。”胡宗憲的幕僚徐渭敲了敲門,在得到允許後,推門而入。
“放在那吧,我待會兒會看的。”胡宗憲頭連都沒有抬,示意徐渭將信放在桌上。
許久,胡宗憲將毛筆放下,看著已經謄寫完畢的奏折,鬆了一口氣,當即喚來侍衛,叮囑道:“把這封信盡快送到內閣去,加急!”
“是。”侍衛領命,隨後騎上快馬,出了浙直總督府,徑直向京城奔去。
不知累死了多少匹馬,每到一處驛站便有士兵接力,在天黑之前,這封信被送到了內閣。
“哦,胡宗憲的折子?還是加急,是不是出什麽事了?”內閣次輔徐階說罷,便將信件拆開,上麵的消息讓他頗為振奮。
“哈哈,好啊!”徐階高興地拍了拍大腿。
“徐閣老,什麽事兒這麽開心?”嚴嵩見徐階如此高興,不由得湊了過來,詢問道。
“你自己看吧。”徐階說完,將胡宗憲呈上來的奏折遞給嚴嵩。
嚴嵩顫巍巍地戴上老花鏡,看完信中的內容後,撫了撫胡須,輕笑道:“看來這件事得去跟皇上稟報一下了,這折子就先不送去司禮監了。”
徐階也笑著回應道:“正有此意。”
……
在將奏折遞交上去後,胡宗憲整個人都放鬆下來,正準備將嚴嵩寄來的信打開來看時,眼神偶然瞥向牆上麵掛著的地圖,隻見地圖上密密麻麻地標注著倭寇的兵力部署以及行軍路線。
“奉化、寧海……”胡宗憲將手中的信放下,用手指在地圖上將這兩個地方圈出來,並結合倭寇的兵力部署和行軍路線,對當前的局勢進行推導。
許久,隻見其臉色猛地一變:“不好,泉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