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回家的路

“男士們,能回家再擁抱嗎?幫幫忙來卸貨如何?平權運動教會我們男女平等,而不是讓男人在女士幹活時正大光明的偷懶。”梅洛妮立在甲板上,開口打斷了沉浸在父子感情中的兩人。

看到兒子輕輕掙脫自己的擁抱,科林·霍克不滿地看向梅洛妮:“梅洛妮,你這麽久沒能嫁出去,要認真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惹人生厭,至少你姐姐從不會打斷男人間的談話。”

梅洛妮朝科林·霍克白了一眼,就開始繼續投入忙碌工作中:“多謝你提醒,科林,等我拿到辛克萊小學的聘任書,我就去參加相親節目,看看是否像你說的,嫁不出去。”

“你的船上居然存在讀過大學的人?怎麽可能,這比你不去加拿大賣貨更讓人震驚。”湯米此刻從剛才的感動中回過神來,對自己老爹開口問道。

“卡洛?”此刻,剛好一個穿著單薄休閑裝,外麵披著件破爛大衣抱著雙臂的男人從KKS號的船艙裏走出來,滿臉驚訝地看向湯米·霍克,隨後又借著燈光快速走進幾步,確定看清湯米的長相後脫口而出。

不過隨後那雙眼睛就馬上轉向了正卸貨的梅洛妮:“以及你那位跳**的碧翠絲姨媽?”

聽到跳**這幾個字眼,所有忙碌的男人,連那位最少六十歲的意大利老頭都隨之停下動作,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向梅洛妮。

“你能不能嫁出去我不知道,我現在唯一能肯定的是,這船上的人絕對有興趣到時收看你那檔相親節目,梅洛妮·碧翠絲。”科林·霍克看到眾人的反應,吹了聲口哨,開口對已然當場社死的梅洛妮補了一刀。

“肯德裏克先生?”湯米·霍克一副見了鬼的表情:“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艘船上?”

“說來話長,卡洛……”看到湯米,威爾·肯德裏克露出個尷尬的笑容:“我本來想……”

“我來介紹一下情況,兒子,你認識威爾?沒錯,這家夥就是我剛才說的讀過大學,又勸我做出明智選擇的家夥,他說自己是個工程師。”科林·霍克聽到湯米·霍克的話,在旁邊打斷了威爾,自己介紹起來:

“我們出發前檢修船機時剛好遇到了冷卻機有些小問題,正準備去多買幾桶冷卻液防止它在航行時出現意外,然後這家夥出現在碼頭上轉悠,過來問我們是不是認識卡洛·萊昂和一個叫碧翠絲的女士,他們是他在華威僅有的兩個朋友,他今天有些無聊,所以來華威轉轉,希望找他們一起去郊遊烤肉或者出海釣魚,我告訴他,我對華威無所不知,當然知道那兩個人是誰,如果希望我告訴他,那麽他就要去買兩桶冷卻液送給我們當做谘詢費,這家夥過來看了一眼冷卻機,說不需要更換冷卻液,他懂修理,然後幫我們修理時,吹噓自己每年能幫公司節省很多不必要的開支,羅科在旁邊也對他的修理手藝讚不絕口,於是為了這趟航程保險起見,也為省些修理費,我們決定帶他出海兜兜風,告訴他隻要陪我們出海轉一圈,回來就帶他去見卡洛·萊昂和碧翠絲,然後這個百無聊賴的家夥以為我們隻是出海釣魚,幹脆同意了。”

“老爹,你這是涉嫌欺騙誘拐……成年男性?”湯米捂了下額頭,壓低聲音對老爹說道。

科林·霍克看了眼正對梅洛妮雙眼放光的威爾·肯德裏克,對自己兒子說道:“不,剛才之前也許算是欺騙,畢竟這次兜風的確有些漫長,而且我們還拒絕了他在漁船裝貨時,回自己公司加工船休息的請求,不過現在看起來我之前阻止他回加工船的行為是言出必行,踐行承諾的表現,雖然我也沒想到他一直念叨的卡洛·萊昂和碧翠絲是你和梅洛妮。”

說著還朝從身旁經過的威爾·肯德裏克說道:“還滿意嗎,威爾先生?”

“除了兜風的時間有些長,當然,當然滿意,你能說到做到,霍克先生,現在這社會擁有誠實守信這種品德的人可不多了,但下次如果兜風時間太長,請提前講清楚,好讓我幫自己準備些厚衣服禦寒,我總是下意識把每片海都當成邁阿密,嗨,卡洛,等我同你的碧翠絲姨媽打完招呼再來聊天。”威爾·肯德裏克此時已經朝著還沒從社死中回過神的梅洛妮走過去,聽到科林·霍克的問話,頭也不回地說道。

科林·霍克攤開手,朝湯米聳聳肩,湯米無語的翻了下白眼:“如果你們沒有遇到我,該對他說什麽?”

“不用擔心,我早就想到了答案,把莫林的弟弟卡洛·莫林和格林六十七歲的老媽碧翠絲·格林太太介紹給他。”科林·霍克直白地說出自己本來的打算。

湯米低頭歎口氣:“我想我最好去與威爾先生聊聊,請他替我們保密。”

“不需要,瞧他看向梅洛妮的那副表情,不要說泄密,說不定梅洛妮讓他幫忙把這些貨賣去加拿大,他都能不假思索的答應下來,我當年第一次遇見你媽媽時,也是流露出和他此刻一樣仿佛**狗公的表情。”

托尼此時從意大利人的船上走了過來,看到湯米與老爹明顯緩和許多的場景,鬆了口氣:“做得好老爹,你和我一樣沒有被金錢支配,雖然我很疑惑你為什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但已經不重要,正確就好。”

“過來,這個家庭最忠誠可靠的兒子。”科林張開手臂,一手一個摟著兩個兒子,望著茫茫大海,大聲說道:“當然是正確的選擇,毋庸置疑,我們都做了正確的選擇,為彼此,為家人。”

“船上有多少箱香煙?”湯米被老爹摟著,看向船上堆積的貨物,開口問道。

“三百箱,托馬斯一百箱,我一百箱,其他人合資一百箱。”科林·霍克說起數量,開心的咧嘴笑道。

“你哪來的錢買下一百箱貨?”湯米有些不可思議地問道:“正常情況下,你和莫林先生他們湊錢在小酒吧買一百杯廉價啤酒都困難。”

托尼也開口:“我也很好奇這個問題。”

“小子們,我總要留些故事在回程的路上,慢慢說給你們聽。”科林·霍克鬆開兩個兒子,轉身把手指銜在嘴裏用力吹了個響亮的口哨,對循聲望來的那班老夥計大喊道:“夥計們!幫客人把貨搬上船,然後回家!”

……

回程的K.K.S.號上,莫林先生接替了托尼開船,托尼拎著酒,與湯米兩個人穿著厚厚的外套,並排坐在甲板上,身體微微仰著,望著上方那片因為太陽即將升起而逐漸隱去的夜幕與繁星。

羅科·瓦德曼先生與威爾遜先生,格林先生駕駛著D.T.F.號跟在這艘漁船的左後方。

其他人都在駕駛艙閉目休憩,包括之前最亢奮的威爾·肯德裏克先生,此時靠在梅洛妮正對麵的船艙位置,不斷打著瞌睡,與他一條通道之隔的梅洛妮身上裹著棉衣,嘴裏咬著塊沒吃完的餅幹,就那麽靠在艙壁上毫無形象的沉沉睡去。

科林·霍克數著手裏的鈔票,再三確定無誤之後,把它們整齊放入背包,然後走出駕駛艙,來到甲板上,坐到正準備欣賞海上日出的兩個兒子身邊,把背包遞給湯米·霍克,隨後低頭取出香煙,攏著火點燃吸了一口,感慨地說道:“都在裏麵,我這輩子接觸鈔票最多的一次,數了整整七次,足足十四萬五千塊,那些加拿大煙販真富有。”

“為什麽全都交給我?”湯米·霍克不解的拉開背包看了一眼,對老爹問道。

科林·霍克學著兩個兒子一樣雙手撐在背後:“我在裏麵第四次數這些鈔票時,梅洛妮對我講,最好把這些錢交給你來完成繳稅,我他媽第一次知道,我在公海買一批煙,然後在另一片公海賣掉,居然都要向從頭到尾完全沒有參與感的美利堅政府繳稅,現在我總算明白為何蘇聯想攻打美國。可惜我不是強大的蘇聯,不然早就炸了白宮那些無恥之徒,well,現在隻能讓兒子你來想辦法繳那該死的稅,莫林,格林,瓦德曼他們那些人的意見也和我一致,大家都不想惹麻煩,而且他們現在都信任你,覺得你的計劃比指揮他們多年的老爹更出色也更可靠,隻有威爾遜有不同意見,他堅持要自己直接把錢存進銀行,想試試看到底有沒有人敢拿走屬於他的錢,但最終被我們說服,打消了那個愚蠢念頭。”

“沒有繳稅記錄,無法說明來源,冒然存入銀行,很快就會被調查,錢最終也會收走,甚至連人也會被抓進監獄。”湯米·霍克笑了一下,說道:“威爾遜先生打消念頭是對的。”

托尼拿起酒瓶灌了一口,隨後遞給湯米,嘴裏嘿了一聲:“所以怎麽可能沒有人不想揍婊子養的美利堅,它什麽都沒做,就搶走我們這些窮人辛苦賺來的錢。”

“現在能說來聽聽,你和莫林先生他們哪裏來的本錢了嗎?老爹?”湯米·霍克接過酒瓶,仰頭喝了一口,哈著酒氣,把威士忌遞給老爹。

科林·霍克手裏握著酒瓶,嘴裏叼著香煙,望著遠處即將冒出第一縷陽光的位置:“魯比。”

“我早該猜到,毫無懸念。”

“是啊,早該猜到老爹唯一籌款的門路。”

看到兩個兒子全都一副早就猜到的表情,科林·霍克不滿地開口道:“嘿!不是你們兩個想的那樣,是我對魯比說,如果我想借兩萬塊,但又不想還不上時被收走房子,有沒有方法解決,魯比那家夥人很好,他給我一個建議,說波士頓有個醫療中心最近希望找人做艾滋病的研究,願意付給那個自願被他們研究的健康男性五萬塊,並且免費終身提供醫療服務,以及研究出藥物之後可能會把那家夥的名字記錄在醫學史上,而且醫生能在我被研究之前,幫我留些蝌蚪方便用來未來生育,魯比說好像被研究之後就不會有女人願意和我生孩子,這怎麽可能,雖然我不亂搞,但我的魅力有目共睹,一聽就是騙人的。然後魯比的意思是,借給我兩萬塊,如果按時連本帶利還清,皆大歡喜,如果我還不上,就要自己或者幫他找個人送去醫療中心被人研究,老實說,聽完之後我都想直接選第二項,這錢好像天上掉下來一樣,我對他說,如果我平安回去但虧掉了錢,就自己讓他們研究,如果我沒能回去,就讓醫療中心去研究我那個住在馬薩諸塞州伍斯特鄉下的叔叔,剛好讓醫療中心研究他的同時,順便免費幫忙治好困擾他多年的弱聽。”

“Shit!萬幸我們拿到錢平安返航了。”湯米·霍克聽完之後,鬆了口氣:“老爹,你真的確定自己知道什麽是艾滋病嗎?”

“我當然知道,小子,別用那種眼神看你父親,我無所不知,我聽酒保基思說過,隻有白人和黑鬼上床才會得那種病,如果不和黑鬼上床就不會傳染,紐約之所以流行這種病,就是那裏的黑鬼太多,而且白人太不自愛,所以盡管研究我,我絕對不會上個黑鬼害自己得病。”科林·霍克喝了口酒,語氣肯定地說道。

“也許醫療中心帶走你,先對你注射麻醉劑,然後再把你丟給一個黑鬼,那樣你就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和黑鬼發生什麽,老爹。”托尼認真地想了想,隨後看向兩人,說出自己想到的一種可能性。

科林·霍克頓時語塞,他臉色凝重的思索片刻,隨後拍拍托尼的肩膀:“你說得對,托尼,很有可能,還好他媽的賺錢成功,不然……天呐,我可憐的叔叔,那畫麵我已經不敢想象,如果真實發生,就算是我免費幫忙治好他的弱聽,我保證他到死也都不會原諒我。”

湯米·霍克聽到父親與哥哥明明荒誕而兩人卻又無比認真地對話,忍不住笑了起來。

“笑什麽,湯米?”托尼霍克不解地問道:“這很有可能發生,還記得你小時候去看牙醫嗎?醫生注射些麻醉劑就能讓你昏迷過去,拔下你的智齒你都毫無知覺,說不定他們就準備這樣對付老爹,派個黑鬼藏在旁邊,等老爹昏迷之後……”

“不不不,我不是笑你的分析,我隻是在想,這可能是媽媽去世之後,我或者說霍克一家,做過的最刺激的一件事,值得我銘記終生。”湯米·霍克笑著解釋道。

托尼恍然地點點頭:“的確,媽媽去世之後,最刺激的一件事,對吧,老爹?”

科林·霍克叼著香煙,聲音平靜地說道:“對我而言,也許是你媽媽離開我之後,第二刺激的事,你知道我永遠不會對你們說謊。”

“那你最刺激……”托尼好奇地想要開口詢問。

“托尼,家人至上。”湯米·霍克突然心中一動,開口打斷托尼,用手指著躍出海麵,把光明灑向視線所及一切的紅日說道:“就享受這美好靜謐的清晨,不要再問。”

“你媽媽一定也很開心聽到你這樣說,兒子。”老爹輕輕拍了拍湯米·霍克的肩膀,有些意外有些欣慰地說道。

隨後他仰頭灌了一口威士忌,望著於海麵緩緩初升的太陽,吹起了舒緩悠揚的民謠小調,托尼看了看自己的老爹與弟弟,最終把視線看向遠方,慢慢的,他因好奇而微皺的眉頭逐漸鬆開,最後嘴唇翹起,臉上露出個與陽光同色的微笑:“Yeah,家人至上,為了媽媽。”

初晨的霞光與悅耳的口哨聲中,漁船載著霍克家的男人們,朝著越來越近家的方向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