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僵局
“嗚嗚，我們快回去吧……”
是困困吖第五次哭唧唧地表示不想玩了。
她上星期剛過十六周歲，有親戚送了套《琥珀》設備做生日禮物，說是當下最熱門的遊戲。
別說，那先導片看著真唬人，什麽毀天滅地禁咒，什麽一劍光寒十四州，什麽以身為城守護萬家燈火，什麽箭鏑所至即是真理，億兆級別特效不要錢似的往屏幕上砸……
少女當時就燃起中二之魂，決定要做遊戲中最炫的崽，拯救洛維奇文明於水火。
技術不行就找代打嘛，裝備差就氪金唄，她別的遊戲都是這麽玩的。
可惜登錄遊戲，她才明白，什麽叫騙，什麽叫不講武德。
好不容易過了新手任務，就給20銅子兒，她這輩子沒見過如此小的數額；和好姐妹在營地組隊，招到的還全是衣冠禽獸，出營地就把姐妹殺了，自己也差點落入魔爪。
路過的大哥哥也不像好人，跟著他打個副本，卻被幾百隻蟑螂爬臉。
是困困吖感覺，已經沒有遊戲的欲望了，隻想安全退出，然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副本裏不允許下線，大概遊戲官方怕有人坑隊友，你想下線隻能回到入口、退出副本。”
何執背著她，耐心地解釋道：“不過，顯然，我們被趕到了副本深處，離出口太遠，唯二的退出方法就是死亡。”
“不不不不……”是困困吖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我不想死，另一個方法是什麽？”
“做掉它們，”何執平靜地說。
要和它們戰鬥嗎？女獵人回頭，看了眼身後洶湧的蟲潮，縮了縮脖子：“……好像死更簡單，會很痛嗎？”
“還好，”何執回答道，“不過依我看，殺怪物更簡單，但是需要你幫忙。”
是困困吖愣了一下，連連拒絕道：“我幫不上忙的，現在沒有代打、沒有好裝備，我的角色也很‘垃圾’，隻有逃跑特性……”
“並不是，”何執頭一次打斷她，沒聽她說完。
他斬釘截鐵地說：“世上沒有無用之人，也沒有無用之物，它們不過未得其時罷了，我向來篤信這一點。‘垃圾’什麽的，是那幾個人渣告訴你的？”
在女孩點頭後，他繼續說：“PUA的話術而已，不必在意，他們連特性都沒有。事實上，現在有一件事，你必須幫我。”
試探到女孩習慣退卻的性格，何執不得不語氣強硬些。
“看到boss了嗎，”他指著巨螳螂說，“現在仇恨在我身上，打小怪都會追我，你需要把仇恨拉走，換它們追你，這樣我才能放開手腳，一個一個殺掉怪物。”
“不用擔心被追上，最快的巨螳螂速度隻有7，我記得獵人基礎就是6，升二級還有一個屬性點——你屬性點加在魅力？幹得漂亮！”他吸了口氣，說，“沒關係，你還有那條特性呢，移速還是略高於它的。”
背後的是困困吖遲遲不回答。
就當何執猜測，她是害怕了還是睡著了的時候，聽見她猶豫的聲音。
“可是，如果我被怪物追著，你卻自己跑回入口退出副本怎麽辦？”
何執嘿嘿兩聲。
“你笑什麽？”是困困吖錘了他一下，噘著嘴說，“約好的事不一定作數，我可明白了，別想騙我！”
何執搖頭：“老板冤枉，我這是欣慰的笑，看來你已經準備好成為大人了。”
“我和那些人渣不一樣，我不會騙你，要說原因嘛——”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掂了兩下：“200萬尾款在你手上呢。”
兩人相視而笑。
……
“呸，一群瘋子……”
白了又了白咳出血痰，肺裏火燒一樣。
他左眼被一道猙獰的刀疤覆蓋，流血不止，圓睜的右眼裏，映著熊熊燃燒的火堆。
那群暴徒殘殺同胞，剝下皮甲，還把屍體扔進火堆取樂。
火焰燒焦了皮肉，發出滋滋油響，勇士營地彌漫著令人作嘔的肉香。
他怒火中燒，又咳嗽起來。
一隻手抓著頭發，猛地將他按到牆上。
騎士惡狠狠地盯著眼前那張臉，ID：梟，這夥人裏，數他最喪心病狂，惡貫滿盈。
《琥珀》裏殺人有經驗，按等級高低對比，分1、5、10三檔。
這個梟，明明等級已經遠高於其他人，經驗收益極低，卻仍然殺戮不斷，他分明隻享受著殺人的樂趣。
“頭兒，這家夥還挺有骨氣，腿都被砍下來了還不下線，嚷嚷說要和咱們對抗到底呢！”梟的跟班們笑嘻嘻道。
梟注意到騎士的目光，不屑的哼了聲，說：“這種家夥我見得多了，要麽是條子，要麽是退伍大兵，我賭十包‘跳跳糖’，他是後者。”
“我跟一包！”“我也……”
“滾蛋，別總和頭兒賭一樣的，都對了誰出貨啊？”
跟班一腳踹在騎士腹部，罵道：“聾了嗎***，我們頭問你話呢！”
騎士強撐起身子，吼道：“《琥珀》不是法外之地，你們敢在勇士營地公然販賣藥物、侮辱屍體，遲早會被繩之以法！”
“又是這種話，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梟冷笑著拍拍騎士的臉頰，大聲對所有人宣布，“新時代就要來了，世間的秩序隻剩下一個，那就是，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我還以為首通副本的小隊能有多厲害，嗬嗬，真讓人失望。”
梟歪著頭離開，忽然轉身拔刀，刀身嗡鳴，湛藍刀光如匹練當空，斬開火焰，在石壁刻下深深的刀痕。
高高飛起的是騎士的頭顱，它怦然墜地，仍保持圓睜怒目的姿態。
“殺豬，添柴！火再旺些，讓狼煙升起來吧！”梟收刀入鞘，高聲道。
他身後的豺狼爆發一陣陣歡呼，放縱內心的癲狂，撕裂、剁碎，破壞見到的一切，甚至包括身邊的同伴。
勇士營地內屍橫遍地，鮮血橫流，猩紅油彩勾勒出瘋魔的樂園。
……
計劃進展得很順利，這種群怪副本隻要配合好，對操作的需求反而沒那麽高。
但是——
是困困吖拉到怪後，兩人就分開了，成百上千的螳螂狂奔著捕食獵人，而何執吊在後麵，匕首不斷收割小怪的生命。
“還、還沒好嗎？”
是困困吖邊跑邊流淚，她的速度略高於巨螳螂，但怪物時不時一個跳躍衝到她臉上，身上的剛毛都能看得清清楚楚，瘮人的口器還夾著肉絲。
好幾次她嚇得腿軟，差點被刀。
何執手起刀落手起刀落，如無情的收割機器，從副本入口殺到腹地。
小螳螂血量不高，基本兩三刀一個，但他抬頭一看，地穴裏還是黑漆漆一大片，看不出來減少。
從進入第二階段開始，巨螳螂不停地產卵，不一會又有新生螳螂裹滿粘液混進蟲潮，且小蟑螂之間也可以**產崽……真可謂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不能秒掉所有怪物就過不了副本，這未免高估了新手玩家的輸出。
理應有別的辦法。
何執想到這，停下了腳步，是時候重新審視這個副本了。
和經曆的上一個副本對比，它的地圖遠比岩蛇那一個洞大得多，兩人跑到現在，還沒到盡頭；危險性雖然不足，但通關難度更大。
那麽一定有能平衡難度的東西，能成為通過助力的東西。
他大聲喊道：“困困，再等我十分鍾！”
是困困吖淚奔：“十分之後又十分，十分之後又十分，你知道這半個小時我是怎麽過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