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真心換真心
嘟——嘟——
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
那邊卻沒有聲音，沉默得讓人懷疑，電話是否還通著。
何執並不心急，隻握著電話，呼嚕呼嚕漱完口，往舊沙發上一坐，嘎吱響。
“……”
“……”
“……我以為，已經結束了。”
電話那頭，傳來冷冽的女聲，不用見麵，何執就能回憶起，她皺著眉頭的樣子。
他對著話筒，說道：“有事情想請你幫忙。”
“我拒絕。”
“一件小事……”
“我拒絕。”
又是一陣沉默。
何執對此早有預料，他向後仰，倚著露出木板的沙發靠背。
“你是頂級的黑客，”何執輕聲說道，“舊城區隻有我一個信號，你能定位到我在哪。或者，你直接猜猜，需要提示嗎？”
他臉上帶著笑意，說：“眼見一隻腳，實則萬餘足……”
“夠了！”電話那頭厲聲道，“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你答應過的！”
“是麽，但我想，過去是附骨之疽，斷不淨、除不盡，也割舍不掉的。”
“上周，我不小心把謎語給了一個朋友，”何執幽幽地說，“他成功揭開了第一層謎底——一隻腳是樹幹，萬餘足是樹根。”
“可他很聰明，用不了多久就會聯想到，曾發生在這片區域的連環殺人案，如果查到屋子，就會發現下麵埋著所有……”
“夠了，我說夠了！”
“追訴時限還沒過，你乏味的生活將會多一些刺激，頭條上也會出現些有趣的東西，比如，‘震驚，殺人狂魔竟然是……’”
“別再說了！”
何執順從地閉上嘴，等待對方情緒平複。
“……幫忙可以，我有兩個條件，第一，暗示你的朋友忘記這件事。”
“沒問題。”
“第二，我們之間到此為止，不要再打攪我。”
何執換了個姿勢，翹起二郎腿，用手撐臉。
“很遺憾，我無法保證，你的才能在信息社會太過實用了，而且，難得你有把柄在我手上，輕易放過可不符合我的人設。”
電話裏的女聲氣得結巴：“人雖然是我殺的，但屍體、屍體你也有幫忙處理！我栽了你也躲不過！”
“我沒留下證據，”何執平靜的說。
“何執你個*****……”
“金三角最近有大宗藥物交易，有勞你把相關買賣方、當地武裝勢力、藥物產銷等所有資料解密公開。”
“我*你*……”
“真假參半、胡編亂造都可以，五分鍾內搞定，讓它高調亮相。”
“**……”
“記住別留尾巴，我很在意和你的‘友誼’。”
兩人各吵各的，何執也不管對方聽沒聽見，說完事情就掛了電話。
迅速關閉手機，塞回行李箱。
何執安下心來。
對方的能力，他心知肚明。
三年前的一次意外“合作”，曾旁觀她小試牛刀，輕易獲取了暗殺目標的全部資料，在那個他不熟悉的虛擬世界，所有聯網設備都是她的耳目。
而何執知道她現實中的身份，還掌握著殺人的證據。
不用擔心她偷奸耍滑，這個人好騙的很，一份平靜的生活就能將她吊住。
確實，如那女人所說，他曾答應過從她的新生活中消失。
但何執自認不是什麽好人，能用上的工具哪怕不要節操也得握在手裏。
隻要利益足夠，他誰都可以救，誰都可以殺，好人、壞人，甚至自己。
得知《琥珀》內測信息那時，他敏銳地感覺到該遊戲的不凡，或許需要她的幫助，於是搬家至此，又在朋友聶天澤處留下後手，防備她魚死網破。
還剩十分鍾，手表指針噠噠作響。
何執閉眼，雙手枕在腦後，兩條長腿舒展開，拖在地上。
“《琥珀》內測第一天，萬眾矚目之下，就有混亂勢力公然挑釁秩序，現在熱搜應該都是‘琥珀’、‘狼煙’等關鍵詞吧。”
“當代最先進的全息網遊，配合史上最惡劣的遊戲行為，相關法律快要出台了，緊接著就是利益和權力的分割，誰都想從中分一杯羹。”
“狼煙的背後之人，是誰，製造混亂要謀求什麽，我遠居淮都舊城，不得而知。但‘海的女王’稍微弄些動靜，就足以把各方的視線和火引到他們身上，自有別人替我查明。”
那麽，麵對外界的加壓，那幕後之人會如何選擇呢？
甘心退出，淡出視線，放棄“狼煙”這枚棋子，讓先前的布置都付諸東流？
還是，催促“狼煙”奮力一搏，鬧出更大的動靜來轉移視線呢？
就憑他們願意把毒梟推到台前，還使出宣戰全服玩家這種險招，何執就敢斷定，幕後之人會選擇後者。
和四大公會僵持下去並不明智，五分鍾內，狼煙一定會收到指示，讓他們不計後果的發起進攻！
彼時，《琥珀》遊戲中，勇士營地將再掀血雨，何執隻需要帶著是困困吖避開戰場中心，趁亂回到王都安全區就好，剩下兩百萬就到手了。
且深藏功與名。
他排斥和長城的副會長接觸，也不想和狼煙的頭領戰鬥。
一看就是陰謀的漩渦，自然有多遠離多遠，出風頭隻會惹禍上身。
“算算時間，差不多快開始了，作為一名普通玩家，《琥珀》開服的第一個大事件肯定是不能錯過的。”
何執穿戴頭盔和緊身衣，選擇登入遊戲。
“下線地點在勇士營地門口，正好在戰場外觀察局勢，趁亂找到是困困吖，溜回王都。”
計劃通。
意識遁入黑暗，何執睜開眼，視線被衝天的火焰占據。
無可計數的幹草、木柴和屍體，擴建了百人都合圍不住的衝天火堆，奇異的肉香味盈滿鼻翼，耳畔還有刺啦啦的油響。
嗖嗖嗖——
漫天箭雨尖嘯而至，無差別覆蓋大半營地，身邊不斷有人倒下，慘叫聲不絕於耳。
何執彈跳起身，爆發出驚人的速度。
時而揮舞匕首撥開箭矢，時而舉起屍體抵擋，迅速躲到射擊死角。
四肢還是被擦到了，生命值降了12%，麵板顯示被掛上了流血效果。
“可惡啊，”何執咬著匕首，取出蛇皮簡單包紮。
很明顯，在他下線後，有人搬動他的“屍體”。
肯定不是那些瘋子搬的，落在他們手裏，說明四大公會已經輸了。
那就隻能是……
他停下動作，向不遠處望去，在另一個箭雨死角，一個女子抱著雙臂，周圍聚攏一批玩家。
她身姿挺拔，英氣勃勃，正毫不掩飾地端詳著他。
兩人靜靜地對望，任身側鮮血飆飛。
“身手不錯，”女子率先開口道。
“過獎，”何執頷首道，“和葉會長帶領的精銳相比，我不過是皓月下的螢蟲。”
“不必自謙，剛才的動作冷靜、利落，在民間算一流水準了。”
一通互吹過後，葉會長，或者說葉上尉，將談話引入正題。
“幾分鍾前，狼煙對我們的陣線發起衝鋒，到現在為止，雙方都折損了不少人手。”
葉會長的嗓音略帶沙啞，平緩而有力：“再加上外界對《琥珀》的關注和討論，這場鬧劇持續得越久，對政府和遊戲官方形象的衝擊就越嚴重，我們也需要盡快結束這場戰鬥，騰出手來，將犯罪之人繩之以法。”
“我們需要你的力量，偷兒，目前我們都沒有做任務或者戰勝副本，你的等級在我們陣營是最高的。”
話說到這種程度，何執再沒有拒絕的理由。
從葉會長的微表情，他能判斷出都是真話，但真話未必是實話。
何執確信，就算沒有他的幫助，葉會長也不至於拿狼煙沒辦法。
她純純是在試探首殺獎勵和自己的實力、立場！
“明白了，我願意服從安排，不過，”何執左右張望了一下，“作為一個敬業的打手，行動必須要有老板的批準。”
“你的同伴有人保護，她很安全，”葉會長微笑道，“等除去狼煙公會，我們自然要把她送回安全區，她和你的約定也會履行。還有問題嗎？”
有大問題，您確定是保護嗎？何執不置可否。
想不到用在盜賊姐妹身上的陰招，‘挾天子令諸侯’，如今落在自己頭上，當真天道好輪回。
現在放棄是困困吖這條線得不償失，之前的投入還沒有兌現，下了餌的鉤還沒釣上魚，自己必須維持女孩眼中的“好人”人設。
罷了，謹慎些吧。
“沒問題，聽候您的差遣！”
他雙腳一並，敬了個不夠標準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