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洞房花燭夜

一個月後,鄧家就來下聘禮了。下聘禮在這裏叫下吉俎,是雙方建立親戚關係以來最重的禮。下吉俎禮最重要的是通知女方根據她的生辰八字看了先生,定下了的好兒,然後再商量到了好兒那天所有雙方的細枝末節,以避免一場大喜出現意外。下吉俎禮還有一個程序,就是吃飯時未來的兒媳婦要給未來的老公公端洗臉水,不過不是白端的,老公公要給個紅封子。封多少不是隨便的,是有講究的。六十或六十六,講究的是順順利利,八十或八十八,講究的是發財、發家,九十或九十九講究的是長長久久。鄧金柱的爹封了六十六。

下過吉俎禮不幾天好兒就到了,鄧家一輛拖拉機,播放著喜慶的音樂就把楊翠玲接了回來。先是鄧家派一個能幹的作為聯絡人,又一個專門的名詞叫扛氈的。這天女方一邊所有的人都可以開扛氈的玩笑,當然一般是要東西,也就是糖塊、煙,所以扛氈的都會把糖塊和煙帶的足足的,另外再帶上鞭炮,等新娘子上了花轎或車就燃放起來。再派兩個人抬著一個裝滿四色禮物的盒子到楊家,這三個人都是要在衣服的顯眼出係上紅絲繩以示吉祥的。所謂四色禮物是肉、魚、餜子、一掛心肺連肝。女方家自然是會留下的,但留下哪些是有講究的,肉、餜子是必定留下的,魚就要看兩家的路上是不是有河呀溝呀的,如果有就留下,如果沒有就不留,心肺連肝隻是一個麵子是絕對不能留的,回去焗掌老師兒還要做心肺湯呢。一切都是提前說好的,也沒啥好說的,當然要是提前商定的時候還有哪些忘記了,現在還可以補充,不過補充的機會很少,畢竟是兩家的大事早就枝枝葉葉都想過一百遍了,用什麽接新娘子、接新娘子時童男童女討封討幾次、新娘子下車時童男童女再討封討幾次、每次封多少錢、男方來的抬盒子的封多少錢(男方給抬嫁妝的歪脖客回封一倍)、走哪條路回去等等都會說到的。

一切就緒,彩車就迎了新娘子開動了。前麵是楊家一溜抬嫁妝的隊伍,後麵是打扮一新的男女送親隊伍,煞是壯觀。

到了門口,早有人拿了新席鋪在地上,另外有人把新娘子攙下來踩在新席上,剛踩在第二張新席上,第一張新席就被拿起來接著第二張新席鋪了下去,這樣,新娘子腳不沾地地一直被簇擁到一張鋪了新床單的桌子前,喊出新郎官,並排和新娘子站了,就有人念貼在桌子上方牆上的結婚典禮,一、二、三……讀下去,每念一條看的人都要跟著起哄,等念到夫妻對拜時,有人等不及了幹脆按了新娘子的頭和新郎官的頭,新娘子和新郎官自然是不配合的,要不然就顯得很願意拜天地入洞房,是要被人笑話的。這樣以來兩人的脖子就硬硬的,但耐不住人家的突然襲擊,兩人的頭撞在一起就在所難免了。好歹結婚儀式念完了,要送入洞房了,新郎官趕緊溜掉了,不然被鬧洞房的和新娘子堵在一起那就慘了。當然,鬧洞房主要的還是鬧新娘子,因為鬧洞房一般都是男的在鬧。就有一個為首的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當仁不讓地擠到了楊翠玲麵前這樣那樣的刁難她。就有別的婦人笑嘻嘻地衝他,看看,就你輩兒長,就你亂的興。那男人很興奮,說,過門三天不分老少嘛,誰都興亂。鬧洞房楊翠玲見過的,可那時候隻是看鬧洞房的想盡一切辦法出新郎新娘的洋相,得逞了,她像別人一樣跟著笑,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輪到她身上。她知道無論人家怎樣鬧都不能生氣的,人家鬧是增加你結婚的喜慶氣氛,是給你幫場呢,要是生氣那不是不識好歹嗎?楊翠玲知道躲不過,就像見麵、結婚是躲不過的一樣,楊翠玲還知道她要是太順從了不但會讓鬧洞房的人興趣大減,還可能會讓人家變本加厲讓她做出高難度的來,就來了個不理不睬。這招開始很見效,一會兒就不靈了,她再不理人家就會抱住她強迫她做。她當然不願意讓人家碰到她,就隻好順從了。等到花樣不斷翻新讓楊翠玲受不了快要哭的時候,一個女人衝了進來,亂夠了沒有?亂夠了就吃飯去!大家一下就愣了,正亂的人就有些尷尬,訕訕地說,她給我把這棵煙點著就走。後來楊翠玲才知道,那女人是鄧金柱的二嬸,一向敢說敢做從不給人留麵子的,眾人都有些怕她,很能震場子的。因了這次救了楊翠玲,楊翠玲就很感激,自然嫁到月亮灣第一個記住的就是她。沒人鬧洞房場麵就冷清了,大家也不走開,就那麽圍著新娘子看。一會兒,來了兩個上了年紀的老婆子,大家一看就哈哈地笑起來。老婆子並不發窘,說,我也來看看新媳婦。看了,再說,不賴,比我人采多了。眾人又是一陣哄笑。老婆子又說,還笑哩,還不趕緊往新媳婦**挺,挺了不腰疼呢。

客人來了鄧家自然是好吃好喝好招待,先七碟子八碗的把抬嫁妝的歪脖客打發了,接著一個菜一個菜不重樣地往上端,大家就知道這是在伺候送親的貴客呢。期間,上大菜的時候當然少不了由有經驗的長輩領著新郎官給客人看菜,拿塊紅氈布抖幾下,客客氣氣地對客人說,新人看菜啦!客人自然客客氣氣地回,免了!新郎官要遠遠的躲在長輩的後麵,不然會被人笑話的。送親的分兩班,一班男的,一班女的。女的吃了飯,喝了茶,還要到堂屋跟親家母道個別,交代一下,也不過是幾句客套話,無非是孩子送來了,給親家添麻煩了,不到之處多擔待多教育之類。然後就可以大大方方地回去了。男的可就不好打製了,女家咋樣全看這班人了,一個個都是精挑細選的能喝的主兒。陪客自然也是。兩邊就對上了,誰也不肯認輸。喝到歇晌,客人說,吃飯。這意思其實就是說不喝了。可主家還是不肯,怕怠慢了。一直喝到傍晚,客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催吃飯,主家也覺得差不多了,才上了大菜,開始吃飯。客人自然少不了給做飯的焗掌老師兒封上五塊錢。吃完飯,喝了茶,吸了煙,說會兒話,就該走了。會來事兒的主家都會給貴客每人發一盒上等的好煙,再不濟也會給貴客敬煙,一棵接一棵的敬,隻敬得貴客兩個耳朵上、各個指縫裏都夾滿了煙,心滿意足的。鄧家是第一回辦這樣的兒女婚事,就看得很重,所有的枝枝節節都要講個排場,煙啦、酒啦、菜啦、給客人回的禮物啦,全都是好的,自然,貴客回的時候除了敬的煙,每人還額外發了一盒好煙,打發得貴客們笑眯眯、喜滋滋的。回到家,盡管夜色已是很深了,照樣去見了楊翠玲家把鄧家好一通誇。

這邊,吃完晚飯楊翠玲趕緊走進新房,她知道床席下一定塞滿了磚頭、落生、紅棗、豆棵子等雜物,雖然說這些東西圖個吉利,預示新人早生貴子、日子過得實在、富足,可不收拾幹淨怎麽睡啊?等一切安定下來,楊翠玲去東間見了公公婆婆,把她娘早就準備好的餜子提了過去,略略說了幾句,婆婆就說,早點睡吧,都一天了也該累了。楊翠玲就回到了西間。那時候,作為洞房的西間上午還隻有一張大床顯得空落落的,現在嫁妝擺進來就滿當當的了,一間房洋溢著溫馨、喜氣、快樂、幸福,讓人一進來心都醉了。楊翠玲從東間走進來的時候,鄧金柱已經鑽在被窩裏了。聽見動靜,鄧金柱抬頭看了她一眼。小戲裏經常唱的人生四大喜: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久旱逢甘雨,他鄉遇故知。今晚就是四喜之一的新婚之夜,楊翠玲想到這,又看鄧金柱都睡下了,就羞紅了臉。她遲疑了一下,不知道接下來該咋辦,看燈還亮著,就噗地吹滅了,又在那裏愣愣地站了一會兒,默默地坐到了**。楊翠玲知道這個叫鄧金柱的男人從今天起就是她的男人了,從今天起她要和他生活在一起了,一起幹活,一起吃飯,一起睡覺……就像她娘和她爹那樣。不過,現在要倒過來,先是睡覺,然後才是吃飯、幹活……可睡覺怎麽睡呢?她當然知道不會像她以前那樣睡,她也知道的另一層意思,她也聽人罵過,可她不知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心裏不免就有點害怕,心就咚咚地跳個不停。

那時候雖然已是春天,可夜裏還是有些冷的,楊翠玲這樣坐著就有些發冷,她也知道一直這樣坐著不是個事兒,就脫了鞋做到被窩裏去了。所有的被子都是新的,十分暄騰,抓在手裏軟乎乎熱騰騰的很是舒服。她以前也見過人家洞房的被子的,也知道鋪的、蓋的也全是新被子的,但那些新被子跟她沒啥關係。現在不一樣了,這些新被子是她的,她將鋪著這些新被子、蓋著這些新被子。她就有些感慨,結婚到底不一樣啊!她剛把被窩掀開,驀地就觸到了一雙大大的腳,這把她嚇了一跳,那雙腳也倏地縮了回去。楊翠玲在心裏笑了一下,蜷著腿坐了進去。被窩裏很暖和,一股一股的熱氣從另一頭傳過來,很暖和,也讓楊翠玲心裏有一種異樣的興奮。楊翠玲就這樣坐著,癡癡地看著窗外,不知道接下來男人會怎樣她。

夜,漸漸深了。楊翠玲坐了一會兒腿有些發麻,可是她不敢動,生怕驚動了鄧金柱。又坐了一會兒,推越發麻起來,不動一下,至少換個姿勢是不行了,楊翠玲悄悄地把被子揭開一點,想把腿換個姿勢,可是卻動不了,腿已經麻木得失去知覺了。她使勁動了一下,居然跌倒了。楊翠玲慢慢坐好了,可是那腿縮了一陣子不伸伸怪難受的,伸呢,又怕碰到鄧金柱。難為了一陣子,到底想出法子來,楊翠玲又把被子悄悄揭開了一點,把腿挪出來,再把被子悄悄蓋好了。做完這一切,楊翠玲輕輕地籲了一口氣,總算沒驚動鄧金柱。楊翠玲知道被子外麵空空的,於是,放心地把腿往另一頭伸。說是伸其實是蹬,兩者的區別是伸起來的動作慢騰騰的,顯得非常文雅,而蹬就很快,透著魯莽和迫不及待。楊翠玲早就難受透了,又是在黑漆漆的夜裏,哪會有許多講究,蹭地一下就把腿蹬了過去。然而這一腳蹬過去並不輕鬆,楊翠玲的腳觸到了東西,那東西不硬棒卻很有力。開始楊翠玲沒想到會有東西,心裏就是一驚,很快就明白了,那是鄧金柱的腿!她這才想起來,自己一直蜷著腿不舒服,鄧金柱也是一直蜷著腿的呀,他當然也不會舒服……楊翠玲正想著,突然就被抱住了。楊翠玲沒準備,啊地叫起來,不過,剛啊了一半就明白過來了,那啊就半途而廢了,她知道鄧金柱要對她動手動腳了,她也清楚她所不知道和她所害怕的就要來了。

鄧金柱摟著她,嘴急切往她臉上拱,就像一個餓急了的嬰兒突然聞到奶腥味兒迫不及待地尋找**一樣,鼻息裏噴著讓楊翠玲陌生的男人特有的氣味。楊翠玲本能地躲避著,可不知怎地還是被鄧金柱逮住了,一口就把她的嘴噙住了。楊翠玲嚇壞了,一時動彈不得,渾身軟軟的像一灘泥那樣攤了開來。鄧金柱見她不動了,急急慌慌地解她的扣子。楊翠玲又是本能地去攔,可沒能攔住鄧金柱有力的手。鄧金柱又急慌又笨拙,兩手忙碌了半天還是沒能解開。楊翠玲慢慢冷靜下來,她懵懵懂懂的知道這是她應該做的,她甚至應該幫他解開衣服,可是她還是沒有動。又一會兒,鄧金柱終於解開了她的衣服,一隻手嘩地一下就捂在了她的一隻身上。楊翠玲又要去攔,卻抬不起手。鄧金柱隻摸了一會兒就開始脫她的褲子了。經過這麽一折騰,楊翠玲就不再掙紮了,隻是由著鄧金柱。這樣,鄧金柱的速度就快多了,過不了多久楊翠玲就被鄧金柱剝得光溜溜的。直到鄧金柱壓到楊翠玲身上,她才知道鄧金柱身上啥也沒有,也許他最初鑽進被窩時就已經一絲不掛了吧。要是這樣的話,他其實就等於布好陷阱就等著她這個獵物的出現了,後來她來了,可遲遲不往陷阱裏跳,難怪他瘋了一樣的捕獵她。

他顯然很急迫,仿佛他就是為此來、為此等待、為此守候的。楊翠玲不知道該怎樣做,隻感到壓在她身上的鄧金柱好沉、好重、好急、好不耐煩,而且他越是這樣她越是害怕,心跳得咚咚的好像要跳出她的胸口似的。她皺了眉頭,正疑惑著,鄧金柱使勁把她摟緊了,好似要把她摟進他身體裏一般,與此同時也把她壓得更厲害了,幾乎使她喘不過起來。楊翠玲蹙緊了眉頭,咬著牙一聲不吭,她知道鄧金柱遲早都會結束的,可她不明白的是鄧金柱這是在幹什麽,什麽時候才會停下來。鄧金柱還是停下來了,不知道時候是長還是短,反正停下來了……過了一會兒,鄧金柱喘息夠了,滿足地長歎了一聲,無力地從她身上滑下來,不久就鑽到被窩的另一頭去了,不一會兒就呼呼地睡著了。

楊翠玲聽著,躺在那裏一動不動。鄧金柱睡得很香,翻了個身,一條腿蹬過來緊緊地挨著楊翠玲的腿。楊翠玲就覺得刺刺的不舒服,直到後來楊翠玲才知道鄧金柱的汗毛很旺,尤其是腿上密密層層的如同麥田一般。楊翠玲躺了很久,身子就抻得發硬,她想翻個身使自己睡得舒服一點,剛一動就覺到下麵有什麽東西濕濕地流出來。她吃了一驚,幾天前身上才幹淨的,怎麽可能會這麽快就來呢?用手一摸,濕濕的黏黏的,根本不是幻象,而是實實在在的。楊翠玲就慌起來,剛結婚第一夜就把暄騰騰的新被子弄髒了,那才丟人打家夥哩!她一把揪了枕巾墊在下麵,摸索著拉開抽屜,摸出衛生紙隨便捏了幾張胡亂地卷了夾在下麵,又摸了鄧金柱剛才脫下的她的褲頭穿上,老老實實地睡下了。

夜裏,楊翠玲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到有什麽東西沉沉地壓在了她身上,醒來發覺確實有什麽壓在她身上,是一個人,先是一驚,隨後就明白了,那是鄧金柱,從昨天晚上開始她就是他的老婆子了,他呢,就是她的男人了。一想起他是她的男人了,她心裏刹那間充滿了溫馨。現在男人要做男人的事,當老婆子的自是沒有拒絕的道理,她甚至很願意配合他,可這會兒她身上來了,她隱約知道身上來了是不能做的,她想告訴他,卻開不了口,怪羞人的。她正躊躇著怎樣提醒他她身上來了的當口,他再一次闖了進來。既然進來了,那就由他吧。她調整著身體以使他舒服些。這一次她經過了,知道了,心裏就不再慌亂了。這一次鄧金柱同樣很滿足,同樣出了一身的汗。這一次,她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有點留戀他了,很渴望他能睡在她身邊,可惜他還是走了,到被窩的另一頭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