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鬼道

“轟”的一聲,火光四射,也不知道查文斌手上的七星劍是何材料所鑄,竟將那生鐵硬生生地劈開一道裂縫。劍收,像裂,轟然分成了兩瓣,身後的那道墓門隨之再次顯現了出來,一個男人的模糊影子幽幽地從那棺槨之中升起,飄到了查文斌的跟前。

沒有聲音,是因為他沒有頭!隻有兩條塌著的肩膀還掛在脖子上,不用說這就是墓主人了,那個已經在此地被囚禁了千年的刺史。

“嗚嗚……”是哭還是笑,沒人能分得出,因為失去了頭顱,就好比聲音隻能從氣管裏冒出一般,他的身邊一個白衣少女正跪在一旁。鬼魂是沒有淚的,她隻能做出哭泣的動作,隔絕了千年,二人終於再次相遇。

看著那兩個鬼魂,查文斌此刻已經搖搖晃晃了,剛才那一刀劈下已經耗費了太多的元氣,本就大病初愈還帶著傷,經不起這樣的折騰了。超子扶著他問道:“還開棺嗎?”

查文斌搖搖頭:“不開了,這兒我們待不久了,既然邪陣已破,我們趕緊出去吧,這兒的水銀含量已經超出了預計。剩下的事情,就交給考古所吧,這兒的情況,你到時候跟他們匯報一下,我們走吧。”

四人一狗準備從那大洞裏再次翻出去,卻聽見那少女喊道:“恩人大哥,請留步。”

轉身一看,那對男女正朝著他們幾人行三拜九叩的大禮,這對於一個古人而言,已經是天子的待遇了。

“走吧,你們也上路吧,等我上去之後,送你們一程,就不要再留戀這人世間了。生死輪回,各安天命,來世再去做個好官!”查文斌說罷頭也不回地翻了出去,隻留下那對亡魂還在相擁而望。

回到地麵之後,天色就要大亮,超子勸查文斌即刻回去休息,他們把洞口作個遮掩,卻被他攔住:“我要做的事情還有好多。”

什麽事?開壇作法!酒肉都還有剩,香燭也都齊全,這活幹起來倒是挺快,隻是查文斌一個勁地在咳嗽,超子幾次想阻止卻又欲言又止,他想做的事恐怕連祖師爺都攔不住。

十五分鍾後,法事完畢,算是給那墓主人做完了超度。此時,查文斌的臉色越發蒼白了,甚至連腰都直不起來。他挪著步子走到了那具小棺材的邊上,摸著棺蓋說道:“閨女啊,是爹對不住你啊。生前沒好好照看你,枉你爹還是一個道士,天天給人看穴作法,到頭來把你的穴竟挑在了這麽個地方。不要怪爹狠心,讓你在這荒山野嶺裏暴露著。你別急,爹這就給你找個好地方睡覺。”

離這塊地不遠處,有一棵鬆柏歪歪扭扭地從石縫裏紮出,在這鬆柏下麵有一塊平地像是被人整理過,這塊地就是查文斌後來給自己覓的,風水也是自己看的。雖說不上是什麽好穴,但也能讓人睡個踏實。

本來下葬得挑個良辰吉日,但今天算是個“朦朧大吉”,也就是皇曆上寫的諸事皆宜,查文斌本來就算過這墳山與仙命是不相衝的,這人啊,如果胡亂找個日子打個洞,那可就有麻煩了,咱中國有句老話叫“在太歲頭上動土”。

這太歲呢,原本是指星象裏的木星,古人把木星稱為歲星,所以也叫“太歲”。他們認為太歲是個凶惡的煞神,是“百神之統”,所以太歲經過的地方為凶方,視為不吉利。

還有句話叫作“命犯太歲”,是指到了自己的本命年。這是因為中國人紀年的幹支,也稱為太歲,本命年的時候就得穿紅內衣、紅襪子,紅色那是喜慶,用來抵消那些可能存在的黴運。有的襪子上還畫著小人,意思就是踩小人,防止被人給陰了。

日子是個好日子,雖然她還是個孩子,但畢竟這是在遷墳,查文斌還是照著規矩來。超子和卓雄以及橫肉臉這三人八字絕對夠硬,是算都不用算的,否則早就栽在蘄封山上了,這三人都適合幹這活。

查文斌點了超子和卓雄兩人做“八仙”,也就是抬棺的,我們那也叫抬中,必須肩膀那團火夠旺,腦袋上那把火都恨不得做火把了。又點了橫肉臉做“打穴”,就是負責等會兒挖坑的。

他自個兒呢?先是掏出了個畫像,那畫上畫了個凶神惡煞的人物,這便是“太歲”的形象了,觀了一下星象,確定了位置,把那畫像用木條支起來掛著,然後恭敬地點上一根香燭。先拜地仙,也就是這兒的土地神,再拜太歲,拜完之後把那畫像的臉朝著選好墓穴的背麵,避開太歲的方向,不然就是“太歲頭上動土”,喪家就會遭受到禍害。

抬棺按照規矩是得用棕繩的,現在隻能用登山繩代替了。兩人打個結,捆好了棺材用木棒穿著,這棺材本來就小,現在壓根沒什麽分量。查文斌走在前頭,拿著辟邪鈴,每走三步一搖,然後撒一把紙錢。這紙錢是買路錢,一呢,是給那些孤魂野鬼打賞的,讓它們別擋著道,見好就收;二呢,就是孝敬那些山神、土地神的,黑白兩道你都得擺平,不然啊,這以後就保不準給死人穿小鞋。

就這一路折騰到了那塊地,查文斌讓他們放下棺材,點上一盞長明燈,說了墓穴大致的走向和方位,用棍子畫了個輪廓。橫肉臉就拿著大鋤頭開始幹活了,這活,也確實適合他。

不能直接挖,這也講究個順序,先在兩頭各釘下一根木頭,然後由查文斌在那木頭下方各挖三下,意思是,這墓穴是你家親人替你挑的,不是隨便糊弄你的,然後再由著橫肉臉繼續發揮他那挖土機的本事。這對他來講,根本是小菜一碟,不消五分鍾,一個查文斌需要的墓坑就完成了。

普通人家,下個葬也就這樣了,隻要風水挑的好,能凝結生氣,照樣能讓子孫後代蒙受陰德。

然後查文斌又從自己兜裏掏出用五穀雜糧編成的五穀,囤放在墓穴裏,薄薄地鋪上一層,又在那雜糧上麵蓋著一張小烙餅,接著把那盞長明燈給放了進去,這才招呼兩個“八仙”——超子和卓雄把棺材抬進去。

抬進去之後,抽掉木棍,查文斌流著眼淚,抓起地上的黃土一把把地撒在棺材上,這白發人送黑發人,心情有多沉重,還要兼顧做法事,也真夠難為他的。他們幾個連同橫肉臉都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命苦,不免也都唏噓起來。

長輩是不能給晚輩下跪的,否則就壞了規矩,得折壽,查文斌隻能彎著腰,看著也真叫人心疼,等棺材上細細地蓋上一層土,這叫“添土”,必須得親人放,代表著告別。放完土之後,棺材上麵放上一隻碗,一是給她吃飯用的,二是以後遷墳的時候動作輕些,免得驚動亡靈,招來不幸,這叫“衣飯碗”,然後閉著眼睛喊道:“入土!”

超子、卓雄、橫肉臉三人分別揮動著鋤頭,轉眼間一個新的墳包就堆了起來,再次點上香燭,插上香,他們三人站得遠些,留下查文斌跟她說上一段話,大概的意思就是好好安息。

弄完這些,紅著眼眶的查文斌拖著疲憊不堪的身子回到老墓,填上閨女的老墳土,然後又讓他們三個把那洞口封上,燒了太歲的畫像,這才趔趄著下了山。

回到家中幾人洗漱完畢,這是要洗去晦氣,當晚他做了個夢,夢到穿著花衣服的閨女跟他笑著打招呼,蹦蹦跳跳的,他想抱,她卻躲。此後,查文斌便一病不起,一直到幾天後何老帶著另外一個人老王的到來……

他們是接到超子的報告說這兒有漢代古墓,組織了一支隊伍來進行發掘工作的,當然,查文斌他們幹的那些破壞也都被視為搶救性發掘,被一筆勾銷。

考古隊的進駐,讓村子頓時也熱鬧了起來,村長騰出家裏空餘的屋子做了招待所,每天數錢數得笑開了花。尤其是聽到查文斌還有另外一種身份,不禁對自己當時的判斷由衷地佩服起來,三天兩頭過來瞅瞅。

老王這次來,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就是關於那枚太陽輪。在現代科技的幫助下,他們發現這塊東西的建造年代遠遠超過三千年,甚至還要往前推到神話時代,除了青銅,它似乎還有另外一種特殊的材料,更讓他們難以置信的是那塊太陽輪中間實心的部位裏麵居然有生命的跡象。

另外一項曆史研究的工作也在同時進行,根據資料,那兒應該就是殘存的古蜀國最後一波族人,以及他們的死對頭氐國人。神話時代的最後一波遺民在那大山深處堅守了三千餘年,並最終毀於一旦。最後看見的那棵青銅樹,根據組織的研究,極有可能就是扶桑。但它隻是一個複製品,有著能讓人起死回生的能量,卻無法像史書中記載的那般通天徹地,穿越三界。

老王這一次來,就是想打聽查文斌是否還記得他們走後發生的那一段事情。

查文斌躺在病**,給他看病的都是省裏來的專家,這些人自然都是老王通過組織的關係請來的。問題不算太大,開了藥,說讓休息一周,便可痊愈。

但是對於老王,超子依舊不怎麽待見,反倒是老王開始對卓雄感興趣。但那貨也是一根筋,完全不肯配合。

查文斌自個兒都解釋不了為什麽會躺進那棺材裏,為什麽會看見那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為何最後會被抹去那一段記憶,至於這些東西,他們也解釋不了。

但是老王說,這個世上很可能還有另外一棵扶桑樹,而且是真正的那一棵,他們已經有了初步的方向,這一次過來就是想重請查文斌出山。

沒等查文斌考慮,超子一口就替他回絕了:“跟你這個老狐狸一塊兒幹活太不靠譜,指不定又把咱給賣了。”可那老王倒也不懊惱,每天吃罷飯後去挖掘現場察看一番,就回到文斌家中繼續遊說,還有那枚青銅輪也被他重新帶了出來,交還給了查文斌。

用老王的話說,這玩意兒恐怕是原裝貨,隻有靠它才能找到真正的那一棵,也就是花白胡子一直說的鑰匙。

連日的陰雨讓查文斌的心情很不愉快,其間金館長曾數次來訪,都被超子以身體不好為由給擋在了門外。那處古墓的發掘工作,這一次是何老親自帶隊,因為上頭很重視這種保存非常完好的漢墓,決定請他重新出山。

正月十五,家家戶戶鬧元宵,查文斌的小屋裏倒也算熱鬧,隻是孩子們不在了,哥幾個喝得都快上了頭。過了今晚,明天他們打算還是先去金館長那看看,這事也是十分蹊蹺,金館長雖然貪財,但也罪不至死啊。

那一晚,有點兒喝多了的查文斌說了一席話:“等幫金館長了結了這件事,就準備封印收山,操勞了小半輩子了,最後卻落得個無後,自己都覺得對不起列祖列宗,還幹個什麽道士!”

他準備事後就收拾了行李,搬到省城去生活,一來可以給孩子最好的醫療條件,二來小兄弟們也都在,可以互相照應。憑他的本事,就算給人算算命,看看風水,混碗飯吃總不是問題,何況考古隊那也還有位置留著。

那一晚,同樣喝多了的還有老王,他答應不再勉強文斌出山,準備不日就重回北京,另尋高人。人說一笑泯恩仇,這男人啊,一杯酒或許就解開了,查文斌順勢做了個人情,把超子和老王的心結給解開了。

本來查文斌動**的一生,到此或許也就結束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帶著兒子,平平安安地也就度過這一生了,可有的時候命都是從娘胎裏就帶出來的,越是覺得事情已經結束了,就越是沒完沒了。

第二日一早,老王特地過來告別。幾個人寒暄了一番,約定將來有機會去首都做客。之後,老王便由專車接回了省城。金館長的桑塔納早就在門口等著了,今天是約定的日子,他也是一大早就趕過來了,眼睛還紅著呢,敢情晚上沒睡好。

查文斌把需要帶的東西,一股腦都給放進了後備廂,五個人便一溜煙地趕到火葬場。

火葬場的大門自從出事後就一直緊閉,連個值班看門的人都沒有,方圓百裏都曉得這兒鬧鬼鬧得凶,出再高工資也沒人敢來啊。有命賺錢、沒命花錢的買賣自古隻有傻子才會去幹呢!

這屋子一旦沒人住,就會少了些人氣,顯得破敗,何況這兒還是個火葬場。從那大門的縫隙裏望進去,就有一股說不出的壓抑味道。就這麽個鬼地方,再晴朗的天兒都讓人心情明朗不起來。被哀樂和哭聲熏陶久了,仿佛連這大門都沾著死人味。

金館長掏了鑰匙,打開那大門,剛想抬腳進去卻又縮了回來。查文斌看出他的心思,自顧自地先進去了,超子笑嘻嘻地罵道:“你個孬種,大白天的怕個鳥蛋,有我文斌哥在,就算是閻王老子來你這兒做客,也能讓他今兒立馬挪窩。”

金館長不是孬啊,他是怕啊,這幾日裏雖說有那符紙貼著,確實家裏平安安安地過了個春節,但一閉眼睡覺就是那具無名屍體和這兒的種種,哪裏能睡得踏實?如果不是衝著錢,這地方,他除非死了被送過來,不然說什麽也不願意再來。

金館長說要不要先去看看那屍體,查文斌笑笑說不用,就一死人罷了,再凶不過是個惡鬼,還是先去看看那片梧桐林。

那塊落鳳坡當初是他設計的,問題一開始也是從那兒開始的。在金館長的帶領下,他們穿過小道,就看見了一片圍牆,金館長解釋說這是怕那鳳凰飛出去,特意給圍起來了。

打開一道小鐵門,幾個人走了進去。這一看倒好,連查文斌自己都覺得這事是真古怪了。這園子裏的梧桐樹都是高價買回來的,樹齡都有些年頭。這在一個月前還是枝繁葉茂的梧桐樹怎麽現在看起來就這麽沒精神,個個就跟要死了一般,瞅著就活不下去了。

金館長急得都要哭了,單說這片園子裏的梧桐就花了他的血本啊,半年不到,怎麽就成了這副德行,當場就求查文斌一定要救救他。

但凡樹木成片死亡,原因無非幾種:病蟲害、氣候,還有就是風水被動過了。

仔細觀察過後,並沒有發現有病蟲害的跡象,今年的氣候與往常也差距不大,周邊的樹木都活得好好的,查文斌判斷這兒的風水很有可能被動過了。因為金館長這兒的火葬場所有的一切都是從這裏開始,沒有這塊落鳳坡,他這地方隻會煞氣越積越多,最後成了鬼怪的樂園,難免會遭到些變故。

當初這兒的風水他是看過的,如今拿了羅盤架起來,算算並沒有出什麽差錯,怎麽就會成了這副德行?

察看一番後,查文斌找了塊石頭坐下問道:“你這兒最近有沒有什麽人鬧爭工地啊?”

這金館長前思後想,還真沒這事,誰家辦廠、造房子都是不願意跟火葬場附近掛鉤的,那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

兩人就那麽說著呢,超子閑得無聊,就在裏頭瞎晃悠,說實話,拋開這火葬場不說,這塊園子倒挺適合散步的。

“喲,金館長,你這麽小的梧桐樹哪能留得住鳳凰啊,怪不得要出事。”超子走著,就發現那圍牆角落裏有一棵很矮小、不起眼的樹紮在那兒,順口就調侃道。

“小樹?不對啊,我這買來的時候都是按照查先生的吩咐挑的淨是大樹,總計是一百零八棵,何兄弟別亂說哦。”金館長正跟查文斌說話,他知道超子那家夥又在調侃了。

超子不以為然地說道:“一下子買那麽多,人家坑你一棵小的,你知道個球,不信自己過來看。”

查文斌聽了這話倒也覺得奇怪,就跟著金館長一起去了超子那邊,果然有一棵小樹長在角落裏,還沒橫肉臉高。隻一眼,查文斌就喊道:“娘的,你被人算計了,這是一棵槐樹!”

金館長驚訝道:“槐樹?我這兒怎麽可能有槐樹呢?查先生,我可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辦的,買的清一色的梧桐啊。”

查文斌看著那還不到一人高的小樹苗,說道:“自古門前不栽桑,屋後不種槐。槐樹本就是招惹髒東西的極好的載體。這落鳳坡剛好背對著你的辦公室,你再看這棵槐樹是不是恰好瞄著你的窗戶?”

被查文斌這麽一說,金館長還真就發現是這麽回事兒,怎麽就有棵槐樹落在這兒了呢?是巧合嗎?

查文斌踢著腳下的泥土,又說道:“你再看,這棵樹周圍的泥土明顯比其他地方都新,這說明這棵樹是剛栽下去不久的,看時間也不過就是你這兒開始出事的時候。金館長啊,你是不是最近得罪了什麽人?”

這可把金館長給急壞了,細想了一下,覺得沒得罪什麽人啊。再說了,自己做的是死人的生意,平日裏也不太跟外界打什麽照麵,也沒和哪家家屬鬧過特別大的矛盾,於是說道:“查先生,我好像真沒得罪什麽人啊,是不是就是這棵樹在作怪?如果是,那拔掉它是不是就好了?”

“沒用了,這不過是個引子。定是有人要害你,不料卻讓那倆人做了替死鬼。槐樹破壞了這兒原本設計好的風水,依我看,那些雞八成也是那人的作為,目的就是製造混亂。你這地方本來就煞氣重,沒有落鳳坡,就等於是個鬼城。”查文斌又示意橫肉臉過來,說道,“兄弟,你力氣大,連根拔起這棵槐樹,然後扛著它跟我來。”

橫肉臉朝著雙手各吐了一口口水,然後捏住樹幹,隻那麽一提,樹就被連根拔起了。金館長心中歎道:真是個神人啊。

橫肉臉扛著那槐樹跟著查文斌一直走到了殯儀館的一道小門前,也就是靈車到站的位置,屍體一般就是從這兒被運進殯儀館的。超子他們在後麵跟著。金館長還在困惑著,問道:“你們說會不會是有人看我生意好,所以故意整我的?”

查文斌笑笑:“這我可算不到,不過咱們縣不就隻有你一家火葬場嗎?”

金館長拉著查文斌走到一邊,小聲說道:“查先生,您是不知道,自從傳言我這兒鬧鬼後,方圓百裏的人家出了喪事都給拉到鄰縣去了,那邊的生意一下子就成倍增加了。聽說那兒幾乎就是坐地起價,就是隻賣骨灰盒都要發財了啊。”

查文斌說道:“這個我可管不著,你要是懷疑,恐怕還得找公安局給你調查。先去拿點汽油來,然後把大門給關上。”

金館長照著去做了,拿著油桶去車裏放了一桶油出來,交到了查文斌手中。“超子啊,把這棵樹給點了,然後我們就先走了。金館長,你今晚最好帶著家人去縣城找家酒店先住著,等明天早上再去我家等我消息,另外,把鑰匙給我留下。”查文斌吩咐著。

超子給那槐樹澆上汽油,劃了根火柴扔過去,那槐樹立馬就燃了起來,黑煙冒得老高。

此時,金館長正哆嗦著拿出鑰匙外加一個信封,就要遞到查文斌手上,他獻媚地說著:“查先生,這些請您拿好了。有什麽事盡管吩咐,我一定照辦。”

查文斌瞪了他一眼,說道:“拿好你的信封,要不然我扭頭就走!”金館長也是知道查文斌的脾氣的,但還是漲紅了老臉,愣在那兒不知如何是好。關鍵時刻還得超子來解圍,他笑嘻嘻地拿過紅包,然後徑自裝進了金館長的口袋裏,道:“讓你拿走就拿走,明天辦完事,小爺我自然會來取的。”

金館長隻好拿著信封先回了車裏。超子問道:“文斌哥,你幹啥子做事都不收錢,這老小子說白了就是一個賺死人錢的黑心商人,咱們收點錢財也是理所應當啊。”

查文斌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超子啊,卓雄兄弟,還有大個子兄弟,幹咱們這一行,要是幹啥事都拿錢說話,是要越發折壽了。平日裏得罪的神鬼太多了,有時候隻能做些事多積點陰德。但日子也要過,所以我師父臨終前交代過,不是什麽錢都可以拿的。”

等那槐樹快被燒完的時候,查文斌又從兜裏拿出一些符紙來,分別在運送屍體進去的門、接受骨灰的門,還有進辦公室的門上各貼了一道符,然後帶著幾位兄弟出了大門。金館長開著小車一溜煙地把他們拉到了縣城,酒席早已訂好。對待查文斌,金館長自然是大方的,好酒好肉招待著,不過在見識了他們哥兒幾個的酒量後,金館長放棄了敬酒的念頭。

吃完飯,按照查文斌的吩咐,金館長在樓上招待所開了兩個房間,查文斌他們四人便先上去休息了。金館長還得趕回家去接老婆和孩子,等到跟查文斌他們再次見麵時已是晚飯時間了。

吃罷晚飯,查文斌又跟金館長要了火葬場的平麵圖。看這東西的話,超子和卓雄兩位偵察兵可是最擅長的,隻瞄了幾眼,便把所有的位置都記下了。其中最重要的三個位置分別是:化妝間、焚燒間和太平間。

金館長特意取下這三個門的鑰匙,讓查文斌保管著,車鑰匙就留給了超子。查文斌吩咐金館長晚上不要出門,免得有什麽意外,老實點兒在賓館睡覺就行。

約莫晚上十點鍾左右,查文斌一聲令下,他和超子、卓雄、橫肉臉四人便開著車朝著殯儀館出發了。一路上查文斌都沒有說話,不知道為什麽,他今晚總覺得心裏堵得慌,有著說不上來的壓抑感。他在路上的時候還在想,第二天一早就回去收拾收拾,然後去省城。

車子徑直開進了大院裏。查文斌當晚特地穿了一身道袍,看起來依舊仙風道骨,也為這壓抑的黑夜增加了也許安全感。

查文斌提著七星劍,揣著大印,又給超子、卓雄、橫肉臉三人每人一道符用作防身。然後,他們一齊進了辦公樓。這地方白天進來就瘮人,更別說這大半夜的了。

查文斌打開手中的羅盤一看,發現四周全是飄**著的“朋友”,好在暫時還沒發現能惹事的,看樣子就在這一個月內,方圓百裏的孤魂野鬼們都來這兒安了家。

大門一進去是一個大廳,大廳左邊通道的盡頭是焚燒間,二樓右邊通道的盡頭是太平間,而化妝間則在地下室。這三個地方都不是那麽好待的,超子一進門就覺得全身汗毛都豎起來了,但好歹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仍然鎮定地問道:“文斌哥,咱們先上哪裏啊?”

查文斌指著樓梯說道:“先去化妝間看看,要是覺得背後有什麽東西拍你,千萬別回頭,隻要不回頭就沒事。”

接著,查文斌在前麵帶路,橫肉臉殿後,超子和卓雄居中,他們一路向化妝間走去。那些個“朋友”隻覺得老遠就有一股浩然正氣襲來,淩厲而強勢,於是紛紛躲得遠遠的。

超子詢問查文斌要不要開燈,查文斌說不用,這種事就得摸黑了幹。

“咯吱”一聲,可能是有段時間沒人進來了,這門都有點兒鏽住了。四盞高亮度戰術射燈是從何老的隊上借來的,專業的設備就是好使,燈光打進去牆壁一片慘白。

安靜的化妝間裏擺著一張單人床,四周散落著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想必就是一些化妝品了。可以看得出出事之後,並沒有人進來收拾過。

查文斌拿出一個小香爐,放在房間的東北角,插上一炷香,在點燃前想了想還是說道:“超子、卓雄,你們兩個去門口守著,如果有動靜,立馬敲門。記住,我說的動靜是人而不是那些飄著的朋友,那些好朋友不用去搭理,大個子兄弟你就留在這屋子裏陪著我。”

這超子自然不曉得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隻好拉著卓雄關上門出去了。這兩哥們點上香煙,守在空****的門外,還有心開上一兩句玩笑,哪有半點兒怕事的樣子?

橫肉臉被安排站在西南角,點上香之後,在查文斌的吩咐下關上了所有燈光。電光石火之間,一個符紙在空中燃起,查文斌劍挑火球在那張**畫了一個圈,嘴中開始念那招魂咒。雖然這裏停放過無數的死屍,但在此地喪命的隻有化妝師老周一人,留在這兒的也自然隻有他。

隨著咒語的加速,那香猛地一下亮起,然後在某個角落裏連橫肉臉都看見一個虛晃晃的人影蹲在地上,這便是查文斌要招的魂了。

魂魄與鬼最大的區別就是:魂魄是已經入了生死簿可以輪回的,而鬼多半是因為各種原因強行留在這裏的。出現的方式也不同,魂魄需要召喚,厲害點的也隻能附個身,但時間久了還是會被人的陽氣所衝淡。比如有的人在某段時間裏會感覺到自己渾身乏力,也沒有經過什麽特殊的治療,過一段時間又好了,那多半就是中招了。而鬼則會在某些場合隨著它自己的意願出現,甚至能夠幻化出實體謀害他人性命,並且能夠勾走你的魂魄,替它完成生死簿上的那一筆。

與魂魄,查文斌也是無法直接對話的,他還得出竅,所以才留了橫肉臉做個護法,因為他陽氣足夠旺盛,一般的小鬼根本不敢近身。留給他的就那一炷香的時間,席地而坐之後,再次睜開雙眼,一個長相還算秀氣的老頭正在自己跟前,也許是子女太不孝順了,查文斌看得出死後老頭身上那身衣服還是舊的,老頭它正在聞著香氣……

等到房間裏燈光突然再次亮起時,橫肉臉都下意識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查文斌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走吧,辛苦你了。”

打開房門,站在門口的隻有卓雄一人,查文斌趕忙問道:“超子呢?”

卓雄也急眼了:“文斌哥,你們是怎麽回事?剛才我們都要把門敲破了裏麵也沒回應,你讓我們好好在這看著,有情況就通知。過了五分鍾左右,我們倆就看見門外依稀有個人影一閃而過,雖然腳步聲很輕,但逃不過我倆的耳朵。超子怕中計,自己一個人先追出去了,留我在這兒看著。”

查文斌大驚道:“你們敲門了?大個子兄弟,你聽見了嗎?”

橫肉臉一臉茫然地看著,兩手一攤,雖然查文斌作法的時候是需要安靜,但也不至於會死到連敲門聲都聽不見,隻要聽見,結果隻會是馬上回到現實,有什麽東西可以讓兩個高度警惕的人都沒聽見聲音呢?

沒一會兒,門口響起了腳步聲,還有罵罵咧咧的聲音,應該是超子回來了。見查文斌已經出來,超子說道:“文斌哥,還真有來造訪的客人。”

“抓到了嗎?”

超子兩手一攤:“跑了,溜得比兔子還快。裏麵怎麽樣?”

“比想象中要複雜一點。”說著,查文斌掏出一張符貼在了門上,“現在該去焚燒間了。”

焚燒間就是火化的地方,所有人死了,無論權貴還是平民,都得來這個盒子裏躺下。生前分個三六九等,死後一視同仁,這裏一般反倒是不怎麽鬧凶的地方。因為無論是誰都希望自己走得幹淨,走得體麵,不會輕易得罪這兒的人,燒爐的那人也算是在積陰德。

那個時候還不是用電熱絲,用的都是柴油噴燒,一個棺材大小的方形盒子裏放著屍體,往裏麵一推,按下開關後,上麵的噴油嘴便開始向下注入燃料。高壓爐的區別就是把空氣大量地壓縮進去,提高燃燒率,也就燒得更快了。按照金館長的說法,這爐子被調查出來是因為增壓裝置爆炸,才讓那工人死於非命的。

打開厚重的房門,這個地方也是所有殯儀館最神秘的地方,裏麵已經是一片狼藉,到處拋灑著鋼片,地上還有斑駁的早已幹涸的血跡。

超子撥弄著地上那厚厚的鋼板,掂量了下:“看這爆炸的力度不小啊,這種厚度都給炸成這樣了,那屍體怎麽會完好無損呢?這也太離奇了。”

“他算是死於非命的,和那個化妝師老周一樣,如果不超度一把,將來難免會成了厲鬼,這個屋子裏確實不幹淨,好在生前也是積德之人,你們都留下吧,搭把手,我給送一程。”查文斌說完就開始擺弄起家夥來。

“都留下?”超子說,“那外麵那人不用管了啊?”

查文斌笑笑道:“我們在明,他在暗,再說已經被發現過一次了,這回應該不會再輕易現身了,半夜敢來這裏晃**的,多半手裏還是有幾分本事的。我們繼續做我們的。”

這些橫死之人因為死亡的時候是不情願的,帶著悲憤的情緒離開人世之後,他們會不斷地重複橫死之時的痛苦和恐懼,久而久之,這種痛苦就會演變成害人的動力,也就是我們說的入魔。輕的就成了孤魂野鬼,最後難免墮入地獄深淵受到無盡的責罰,重的就成了專害人性命的惡魔。與其說它的本性是壞的,不如說是它的思想已經被痛苦所代替,這就需要找地方進行釋放,這個人死的時間不久,所以查文斌還是以度為主。

簡單的水果案台擺完,香燭剛剛點上,這原本密封的屋子裏就有一陣陰風突然刮起,蠟燭上的火苗被吹得“呼呼”作響,隱約之中,竟有熄滅的跡象。

查文斌身子一移,手中數張符紙淩空撒出,一個梅花步踏,虛空破劍,四道符紙瞬間燃起,查文斌口中大喝道:“孽畜!我好心度你,你反倒不肯,你以為你留在這人世還能做些什麽?”

新鬼畢竟還是新鬼,哪裏吃得消從蘄封山死人堆裏打過滾回來的查文斌,那風頓時就小了下去。這裏的哥四個,要說鬥,單憑殺氣其他三個都可以鎮住一般的髒東西,更別說查文斌了。

看準東北角的一個方向,查文斌一甩手,丟出了一把糯米,“啪啪”作響,接著,一麵畫著鬼紋的小旗子被拋出,一下子就直立在了那角落,這才算是定了它的位置。

查文斌拿出辟邪鈴,單手結印,隨著鈴聲一響,口中念道:“巍巍道德尊功德已圓成,降身來接引;師寶自提攜慈悲灑法水,用已洗沉迷;永度三清岸,常辭五濁泥!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那麵小旗“轟”的一下燃起,發出陣陣惡臭,惹得眾人緊緊地捂住鼻子。待那小旗子燃盡,查文斌又細細地掃了地上的灰燼,用塊紅布頭包好,裝進了乾坤袋裏。

超子問道:“這就完了?”

查文斌笑道:“你以為拍電影呢?廢了它初生的心魔,這不過是個普通的魂魄罷了,回去找個地方給埋了,就可以了。”

這道門也被他留了一道符,然後就剩下最後那一站了。出發前查文斌深吸了一口氣,時間已接近十二點了,不知怎麽,前麵出乎意料的順利總讓他覺得今晚有事發生,特別是那敲門聲,為何自己沒有聽見?

“噔噔”的一串腳步聲在二樓的回廊裏響起,四個人小心地朝著太平間走去……

太平間就是停放屍體的地方,殯儀館每年都會新進好多無名無主的屍體,這些屍體的案子一時半會兒破不了,就會先拉到這兒存放著。還有一種就是因為案件還在審理程序中,需要驗屍等過程,比如車禍的調解糾紛、刑事案件的凶殺等等。

總之,留在這兒的屍體都是有著這樣那樣的故事,之所以取名為太平間,也是想讓他們死後能夠平靜、安寧,別鬧事。在古代,也可以叫作義莊,隻是現在有了冷凍技術,可以保持屍體不腐爛。

這種地方多半是鬼故事取材的最好源泉,各地無論是醫院還是殯儀館,出現不合適的“朋友”出來打擾眾人的例子也是數不勝數。自從沒了義莊之後,這兒就是人世間最為陰森的地方,沒有之一。

對於死者,中國自古都講究個入土為安。而及早把死者下葬,就是對死者的最大尊敬,死者在九泉之下就可以安息了。如果不能把死者及早安葬,對死者未免殘忍,對生者也是一種折磨。

但是留在這兒的人因為種種原因不能下葬,怨氣難免會越積越多,時間久了就會互相影響,是最容易出厲鬼的地方。而這個太平間的位置,一般擱在平時沒有人去的西邊角落裏,同時這個方位也是住宅裏最為差勁的位置。

厚重的鋼製鐵門被緩緩拉開之後,一股冷氣撲麵而來,這裏長年保持低溫,四個人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打了個寒戰。

別說超子,連查文斌都覺得汗毛有些豎立起來,牆壁上隻有一個開關,在這兒他不敢托大,“啪”的一聲,白光亮起,整個屋子透出一種強烈的慘白,直衝人的心靈深處。

精神上的恐懼往往要大於髒東西的現身,未知的世界總是充滿刺激的挑戰靜靜地等待你的來臨。一排排的冷庫按照順序排列,方形的格子布滿了視線,這就是存放屍體的冷庫了。

按照金館長給的編號,他們順利地找到了那具無名屍所在的位置:在最西邊的小角落裏。

“真是一群不會幹事的人在這兒亂搞,這種屍體還敢放在這個位置。”查文斌看著這兒的布局有些不滿,嘴裏咧咧道。以前的查文斌話是不怎麽多的,超子和卓雄私下也討論過,自從出了青城山,他話就變得多了起來,或許是要逃避些什麽吧。

超子拿出兜裏那把十字形鑰匙,準備打開那格子,卻被查文斌按住了手:“別急著動,先退到門口的位置再說。”

等大夥兒退到門口後,查文斌從兜裏掏出一根紅繩來,上麵掛著小鈴鐺,這套東西他在四川就用過,無論是人是鬼經過都會觸發細線使得鈴鐺發出報警聲。據說這線不是普通的線,而是夾雜著西域的犛牛尾巴上的那點兒毛紡織而成。

退出門外之後,這條線被超子和卓雄以“之”字形從樓梯口一直延伸到了太平間,除非那人是長了翅膀,不然肯定得中招。想起之前他們在外頭吃的虧,查文斌決定這次一個人進去,他們三個全部留在門外。

拿了鑰匙之後,查文斌把那道大門死死地關住了,偌大的空間裏隻剩下他一個活人,連喘氣聲都聽得分外清楚。要說怕,他是不會怕的,自從跟了師父,在墳堆裏麵過夜的事就沒少發生,道士嘛,天生就是跟這些東西打交道的。

不過這一回,他也沒打算托大,手裏那點兒家夥事全都亮了出來,其中最讓他有底氣的是除了老朋友七星劍和大印之外,還有那六枚從蘄封山裏帶回的滅魂釘,這東西回到家裏後他仔細研究過,單是那奧妙無窮的符文就夠他受用半輩子的了,道家精髓與上古巫術的完美結合讓查文斌也自創出了幾種法門,今天就是抱著收不了你,也得毀了你的心態來的。

這藏屍格子不比棺材有棱有角,它完全是鑲嵌進去的,所以什麽捆屍索之類的,完全就用不著了。而且今兒個,他也沒打算跟對方客氣。造孽的惡鬼,查文斌沒那麽好心腸,硬碰硬地來,你還能比那修了上千年的黃金麵具更厲害?

穿布鞋有幾個好處:聲音輕,不臭腳還走得正!查文斌一身浩然正氣,七星劍淩厲出鞘,直奔那角落而去,你若不現身,就直接釘了你!

“空的!”查文斌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空空如也的櫃子,他知道金館長無論如何也不敢跟他開這個玩笑,他更不會記錯,殯儀館關於屍體的儲存有著嚴格的手續,每一具屍體都對應著自己的編號和櫃子。

查文斌的右耳一抖,聽見門外響起了微弱的鈴聲,一拍大腿喊道:“不好,中計了!”更讓他糾結的是與此同時,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電源被切斷了!

好在身上還帶著射燈,不過查文斌沒打算打開,而是悄悄地貓著腰向門的位置摸去,門口站著的是自己的三個兄弟,個個都身強力壯、訓練有素,一般人根本近不了身,此時他更加擔心的反倒是房間裏麵,若是對方早已準備好,在這裏麵設伏,那自己八成就得中招。

等摸到把手的那一刻,他的心總算是放了下來,一把擰開開關,厚重的大門被慢慢打開,門外一片黑暗,沒有一絲動靜。

當他打開射燈的一刹那,發現腳底下橫七豎八地躺著三條大漢,查文斌頓時後背一陣冷汗冒起。彎下腰去試探了一番,三人都還有呼吸,並且很通暢,隻是任憑他如何叫喚、踢打就是沒有反應,好比是喝多了酒的人熟睡了一般。

這種情況,查文斌的腦海裏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冷怡然!她曾經在蘄封山也莫名其妙地昏迷了過去,生命體征卻一直完好。

察看了下,四下無人,查文斌吃力地把他們挨個拖進了走廊盡頭,等他再次抬起頭時,不遠處一個紅色身影一閃而過,速度極快地遁入了太平間。

“是人還是鬼?”查文斌自問道,那速度快得不像是人,但太平間是個死胡同,這明擺著就是給自己信號,進還是不進?看著地上躺著的三人,八成就是剛才那人所為,瞬間秒殺三位高手,這功力可真不是蓋的,“進!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花了這麽大的心思,我不來會會你,豈不是讓你白忙活一場了?反正現在自己也是光棍一個,上無老,下無小,唯一的兒子也已經托付給了何老,還真怕了你不成?”

這地上的三人分明就不是被下了死手的,那麽目標就是自己了。生死之別,他早已在蘄封山祭出逆天噬魂咒以後就看破,這條命不過是稀裏糊塗撿來的。

安頓好他們三個之後,查文斌踏著大步邁向了太平間,嘴角閃出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這次直接抬腳踹門,“哐當”一聲,厚重的鐵門完全開啟,雪白的戰術射燈照去,沒有發現任何東西。

這兒的藏屍格是一排一排的,總計有七排,查文斌就提著七星劍慢慢地搜尋過去,一直到第六排,還是沒有發現任何異樣。當最後一步跨過,第七排出現在自己視線中時,他赫然看見剛才被自己打開的那一格已經重新關上……

在他看來,這完全是一種挑釁,**裸的挑釁,無論是誰,都需要為今晚的行為付出代價!

查文斌把身子緊緊地貼在櫃子邊,左手輕輕觸到那拉環,右手已經做好了攻擊的準備,以便隨時可以一劍劈下。

之前那一次,查文斌是眼疾手快一把拉開,而這一次,則是一點一點地慢慢拖動著。這就好比眼前放著一個充滿了未知世界的潘多拉魔盒,打開它,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當櫃子被拉開約莫三十厘米之後,查文斌的射燈照在一張冰冷的臉上。

這是一張怎樣的臉?黑,黑得猶如夜色裏的焦炭,實在是太黑了,他的眉毛上現在甚至開始出現了一層淡淡的霜。眉宇之間,印堂之上,格外的黑!連嘴唇都是烏色,這是一具讓查文斌第一眼看見就覺得極其詭異的屍體,甚至在他的潛意識裏,這根本就不是一具死屍,而是一個魔鬼!

當櫃子被一點一點地拉開後,查文斌發現一襲紅衣整齊地穿戴在他的身上,鮮紅的顏色與他的肌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查文斌的心跳開始加速。

這絕對不是一具普通的屍體!沒有人會給死人穿上這種顏色的服裝,因為這是大凶!橫死之人,若穿紅離世,必成厲鬼!而這具屍體,穿戴整齊,甚至難以找到一絲褶皺,這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如果說下一世的輪回是人在死後靈魂最終的歸宿,那麽還有另外一種形式的存在,便是以一種特殊的形態繼續留在這一世,那便是化作鬼魂。有的人留下是因為舍不得,有的人留下是因為放不下,還有一種根本就是為了複仇。無論何種目的,在人們的眼中都是超越了規矩的存在,天地間的生死輪回本就是一種循環反複的既定規則,不可能因自我的意識強行改變,所以才有了道士這一職業的存在。

鬼氣,無與倫比的鬼氣直撲而來,查文斌甚至能隱約感覺到他對自己的不屑。這副打扮,如今說什麽都不可能留下你,查文斌左手立馬翻出掌門大印,準備一個罩門直接按在他的腦袋上,對付這種成了精的家夥,就得下死手!

當大印離那黑色麵孔不到十厘米的時候,那具屍體猛然睜開了眼睛,一道淩厲的視線凶狠地看向查文斌,查文斌隻覺得手腕一吃痛,一雙黑色的大手已經牢牢地捏住了自己的左手。

以屍體的方式進行攻擊?查文斌心頭一驚,這還是頭一次遇到,右手寶劍一轉,徑直劈下。那雙手見有利器來襲,立馬縮回,這才讓查文斌有了間隙脫離,低頭一看,手腕上已經被那廝給捏出了十道血紅的手印!

但那股靈活的樣子又絕非僵屍能辦到,再說僵屍這種東西他也隻是聽聞師父他老人家講述過,自己卻沒有真正遇到過,因為屍體如果要做到不腐爛是很難的。

可又有哪個活人能躺在冰冷的冷櫃裏這麽久,活人能辦得到?再者,這裏已經是好久沒開業的殯儀館,誰也不會跑到這兒來裝神弄鬼,更加讓他可以否定的是屋子裏那漫天的鬼氣,而這種鬼氣他很熟悉,曾經在哪裏就遇到過,隻是一時想不起來了。

“哈哈,果真是個有意思的人。”一陣冷笑過後,那櫃子裏傳出這樣一聲。

活人?查文斌握著家夥,心裏頓時一涼,要真是個活人,他的確沒有把握,因為論身手,自己怎麽可能是外麵那哥仨的對手,他們都被放倒了,自己又怎能逃得過?

人在關鍵的時候,就是不能手軟,更加不能自己嚇自己,查文斌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努力讓自己清醒一點兒,頓了頓,不卑不亢地說道:“兄台半夜三更跑到這兒來,恐怕也不是來做客的吧?”

那櫃子裏的人聽完又說道:“很簡單,你回去告訴那個胖子,這個地方鬧鬼,讓他關門大吉,包括你那三個朋友在內,我不會為難你們,否則……”說到這兒,他突然話音一變,凶狠了起來。

查文斌冷喝一聲:“否則如何?難不成你還想鳩占鵲巢,一直睡在這裏麵?”

“哈哈哈……”櫃子裏的人大笑道,“小道士,不要不識抬舉,恐怕就憑你還不是我對手,本來我不想這樣,嚇唬嚇唬他們就算了。可那胖子不識好歹,竟然叫了個野道士來作法,害我受了些損失,若不給他點兒顏色看看,他就不知道什麽叫厲害!”

“這麽說,後來這裏死去的那幾人也是你的作為咯?”查文斌依舊保持著那個語調。

“哼!”櫃子裏的人冷哼道,“我想他家裏那道符也是你給的吧,不然他怎麽能活到今天?好吧,算你還有些本事。不過,你聽著,凡是我想要的東西,從來沒有得不到的,因為所有擋著的人都已經死了,哈哈,帶著你的人走吧!”

“單憑你濫殺無辜和那一身鬼氣,我就不能放過你,不管你是人是鬼,又有何目的,草菅人命之徒,非凶即惡,受死吧!”查文斌說完,身子猛地一彈,瞬間衝到了櫃子邊,右腳一記勢大力沉的直踹,“當”的一聲,那櫃子徑直被重新踹了進去!

若他真是個活人,在這種零下的密封環境裏絕對不會活過五分鍾!

還未等查文斌有下一步動作,“咣”的一聲,那櫃子筆直飛向對麵,撞得第六排儲藏櫃搖搖欲墜,那個人一襲紅衣,兩眼直盯著查文斌,惡狠狠地說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闖進來。既然你想死,我便成全你!”

那男子沒有就此罷休,而是悠悠地舉起右手,作勢就衝著查文斌的天靈蓋而來。隻是這一次,查文斌看得很清楚,那隻手像一隻鷹爪,彎曲而幹癟!

花白胡子的手也是這樣!查文斌猛地想起蘄封山下的那個人,那個自稱是卓雄的爺爺——魚鳧王的後裔。

“鬼道之術!”查文斌終於知道了為何有那般鬼氣,這是一個修煉鬼道之術的邪惡之人,身體的強壯遠遠超過了常人,看他的修為未必在花白胡子之下,更有可能已經超過了他,這是一個未知的邪門修道者!

“真不錯啊。”那紅衣男子頗有些玩味地看著查文斌,繼續說道,“這年頭,竟然還有人認出鬼道,活了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被人看穿,倒也不枉費我一番心思占這個地方。有意思,真有意思,不過小道士,你既然知道了,我也留你不得了,受死吧!”

紅色影子如箭一般直射過來,鷹爪一般的手指像是鋒利的匕首帶著絲絲鬼氣,查文斌身子一斜躲過了這一擊,“轟”的一聲,背後的櫃子瞬間被洞穿,足見這力量之大!

一擊未成,那男子倒也不懊惱,在他眼中,查文斌隻是一個還在掙紮的獵物而已,就像是貓抓老鼠那樣,玩著也是一種樂趣。

對付這種不人不鬼的東西,查文斌一時也找不到好的辦法,再這樣耗下去,最終倒下的肯定是自己。

就在此時,查文斌的耳邊突然傳來了一陣狗吠聲,“汪汪汪!”黑子!是黑子!這是它的叫聲,它怎麽來了?

那黑衣男子聽到狗吠之後,明顯臉上也隱隱有了些許不愉快,作勢又要攻來。隻是這一次查文斌沒有像之前那樣選擇躲避。他大喝一聲,搶在那紅衣男子之前,率先舉著七星劍直刺而去,沒有任何花招,幹幹淨淨的一劍。

紅衣男子顯然沒有料到他還會還手,這七星劍可是上古遺物,經過了曆代道家傳人之手,對付這些惡魔歪道自然還是有很強的殺傷力,那紅衣男子感覺到其中的厲害,身子一閃,讓查文斌撲了個空。

未等查文斌來得及回身,身後已聽得紅衣男子惡狠狠地喊道:“你給我去死!”

“噗”的一聲,查文斌感覺到自己的後背被刺穿了,一陣麻木過後,背脊上一涼,那是血。

“啊!”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查文斌怪叫一聲之後,掄起七星劍向後用力劈去。紅衣男子的一隻手還留在查文斌的體內,被他這麽一轉身,手臂恰好卡在了骨頭裏,完全來不及拿出來,如切瓜一般,那隻手永遠地離開了紅衣男子的手臂。

與此同時,一隻體型碩大的黑狗,如同瘋了一般衝向二樓,撞得那些鈴鐺響起了一片,它恰好看見了這一幕,看見了自己的主人受到了重創。

黑子就像一頭豹子,沒有任何停留,直接撲向了正不可思議地看著自己的斷手的紅衣男子……

黑子是一隻土狗,雖然它有著超乎意料的天眼,能識得惡鬼,也有著驚人的勇氣和不屈的鬥誌,但它終究是一條土狗。

紅衣男子被這一撲雖然亂了陣腳,可畢竟還是一條老狐狸,在斷了一隻手的情況下狠狠掄起被黑子咬住的右手。“咣!”黑子就像是一塊破抹布一般被砸在櫃子上,可是它依舊沒有鬆口,狗對主人的保護天性和對黑暗世界的憎恨在這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紅衣男子顯然已經氣急敗壞,雖然自己也受了重傷,但一隻斷手卻不是致命的,隻需再一擊,查文斌必定命喪黃泉。

當他高高地揚起自己的手臂準備再次砸下的時候,隻覺得腦門一疼,轉而瞬間身體已經離開了大地,那隻抬在半空的手再也無法落下。

畫麵被定格在了一個這樣的場景:紅衣男子的右手依然被黑子緊緊地咬著,而他的身旁站著奄奄一息的查文斌,隻是此刻他的天頂穴上多了一樣東西——滅魂釘!

就是這不足半寸的小釘子,就在他準備對黑子下殺手的時候,查文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拚盡了最後一絲力氣狠狠地釘在了他的頭上。

滅魂釘的頭部並沒有想象中那樣鋒利,反而還有些鈍,但它卻輕而易舉地刺穿了紅衣男子的頭蓋骨,這點兒阻力甚至讓查文斌覺得自己是刺中了一塊豆腐,瞬間就沒入了他的腦殼裏。

滅魂釘是絕對的上古神器,況且這玩意本就是出自鬼道高人之手,對於魂魄有著超乎尋常的殺傷力,就算是大羅金仙隻要被擊中也得立馬魂飛魄散。

連哀號聲都沒有發出,剛才還不可一世的紅衣男子身子一斜,便一頭栽倒在地上,兩眼瞪得老大,他大概永遠也不會明白為什麽一個活死人也會有死亡的那一天,而且來得如此突然。

滅魂釘的厲害之處在於它的符咒,自古道家符文之中,唯有鬼文是最難解的,這種早已失傳的秘法可能是因為過於歹毒,也可能是過於深奧。它是超越了殺生這個最為嚴厲的懲罰的存在,它不僅能殺生而且是讓人永不超生,三魂七魄會盡數被它禁錮,也就再也談不上輪回。

查文斌看著對方倒地,眼皮一沉,便昏睡了過去,隱約間一個搖晃的身影踉蹌著走到身邊,他隻覺得臉上一濕,又回到了三足蟾給他的感覺,隻是這個更加粗糙。

第二日,當金館長按照事先的約定搖搖晃晃地來到這裏,查文斌身邊的血跡早已凝固成了一片黑色,身上還有一條大黑狗緊緊地趴在他背上,用體溫給主人帶來最後一絲溫暖。嚇破了膽的他撥通了公安局的電話,隨之便是救護車響著尖銳的喇叭聲載著幾人呼嘯而去。

因為殯儀館屬於民政部門,所以那件事情對外的官方解釋是殯儀館裏進了小偷,查文斌他們是智鬥小偷受了傷,目前小偷已經被關押起來。但是民間的說法都是殯儀館裏出了一個惡鬼,先後害了多條人命,最終一個道士經過一番惡戰終於收服了那惡鬼,有好事者還有模有樣地講述了查文斌是如何作法的,一時間查文斌的大名在我們周邊幾個縣裏是如雷貫耳,大家都知道這裏出了個高人。加上之前一些受過他恩惠的人,特別是王莊的那一塊地,查文斌幾乎就成了天師下凡的代言人,他的威望也因此在當地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富貴人家都盼著他能來給自己看看風水,算命求前程;普通人家有個小病小災也都盼望著他能給法子,大家都說隻要他一道符,事事都能平安,總之關於他的各種傳說、各個版本就由此在民間傳播開來,一直到了今天,還有不少人會惦記著查文斌。

我在走訪的過程中,時常能聽到老一輩的人說自己孫子被嚇到了,需要找個人來喊喊魂,然後又歎了口氣說道:“要是文斌在這就好了……”

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那具紅色屍體造成的,至於他,本就因被警察登記為死亡人口才給拖進了殯儀館,他們也不會相信那是個活人,一旦承認了豈不是扇嘴巴自己,哪個局長敢說自己把活人送到了太平間還放了那麽久?

黑子在那一次事件中也受了重傷,對於這條狗,金館長也不敢怠慢,特地囑咐當地縣醫院按照對人的態度給動了手術,黑子斷了三根肋骨。可這狗在醒來後卻一直食欲不振,每天耷拉個腦袋,也吃得很少,日漸消瘦了下去。一直到它再次見到查文斌的時候才滿心歡喜地跳躍得像個孩子一般。

一個月後,天氣已經開始慢慢轉暖,查文斌也恢複得差不多了,算是再一次撿了一條命回來。要論生死別離,他怕是已經真的看淡了,幾次和小鬼們揮手再見,又幾次踏進閻羅殿,也不知是那地府怕了他,還是他真的就那麽命大,出院的那一天,金館長在省城擺了一桌好酒,為的就是給他接風洗塵,一掃陰霾。

來的人都是那批老朋友,席間查文斌沒有喝酒,並第一次講述了對於這件事的看法。

第一,可以肯定的是,重新栽上一批梧桐樹,再養上些公雞,金館長那殯儀館是不會再出事了,那具屍體依舊躺在老位置,沒有他的親自吩咐,誰也不敢再去動了。

第三,也就是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也是大家最關心的。根據查文斌的判斷,這具屍體是一位現代社會極其罕見的鬼道修行者,所謂修鬼道者都有著通靈的天賦,擅長某種已經失傳了的上古妖術,會使異域邪法,更可能會一些冥界鬼符,對於這一門派的資料典籍幾乎就是一個空白,之前接觸過的恐怕就是花白胡子了。

但是有一點查文斌可以肯定,修鬼道之人必定需要一個煞氣衝天的場所,而且需要大量的鬼魂成為修煉的媒介或者是道具,甚至是他的犧牲品。在沒有戰爭和大規模流行病死亡的現代社會,要想找一個這樣的地方甚是艱難,於是他便把目標鎖定在了本就是地處煞位的殯儀館。

修行鬼道之人有一個最大的本事便是隱藏活人之氣,因為長期與那些東西打交道,身上早已沾滿了鬼氣,隻是一具被魔鬼控製的軀殼,久而久之也就成了個活死人。說到這,不得不提那個從玉棺中出現的男子,他對於鬼道之術可以說達到了登峰造極甚至能夠打破三界規則的程度,起死回生,重塑自己的三魂七魄。

這個注定一出生就和道家思想截然相反的門派,恐怕從道義上來講難免會被劃歸為旁門左道之術。

起初,這人還沒有殺人之心,隻想占了這個地方,於是才先鬧出了殺雞的那一幕,目的就是逼人走。可是金館長非但不走,還叫人來收拾他,這才使他動了殺心。鬼道之人雖然本質上與惡鬼沒有太大區別,但唯一的不同是他的身體還是活的,所以當被送進火化間的時候才會再次動手,這才引來了查文斌。

對於這種莫名其妙的邪門歪道,查文斌也不能完全解釋,隻能說殯儀館本就是個藏汙納垢之地,若人的心不正,就更加容易招惹那些是非之物,查文斌說到這兒還特地看了金館長幾眼,惹得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第二日,查文斌回了縣城,殯儀館已經被重新裝飾一番。粉刷一新的牆壁倒也讓這兒多了幾分生氣,按照他的吩咐,那具屍體被再次送進了高壓爐,這一次不到半小時就成了一具白骨。

那點兒骨灰被人悄悄地撒進了附近的一條河裏,滅魂釘也被重新取出來還給了查文斌,隻是查文斌發現這枚釘子上隱約多了一條黑線。經過對比,其他五枚釘子上各有一條,而這個有兩條……

金館長的好意被查文斌拒絕了,那個紅包有多少我們無從知曉,隻是從今往後我們縣的火化費用開始大幅降價,那些個花圈和骨灰盒也開始走起了平價路線,而金館長本人也開始更多地參與到了社會公益活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