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過夜

輕舟醒來時,已是在燕州的將軍府。

“小姐,您醒了?身上可還有哪裏不舒服的?”連翹守在一旁,見輕舟睜開了眼睛,頓時喜道。

輕舟看見她,便是微弱的喚了聲她的名字;“連翹....”

她還記得那日,連翹從馬車上摔了下來,輕舟的瞳仁中有擔心劃過,向著連翹問道;“你受傷了嗎?”

“小姐放心,隻是一些擦傷,早都好了。”連翹心知輕舟問的是那天在密林裏的事,便是一五一十將當日的事告訴了輕舟;“那些刺客也都讓唐副將和羅參將他們全給收拾了,看見小姐和將軍墜崖,唐副將他們著急懷了,總算是老天保佑,小姐和大將軍都沒事。”

聽她提起了萬重山,輕舟心頭一緊,忍不住開口:“連翹,叔父他還好嗎?”

“小姐放心,大將軍好得很,倒是小姐您自個燒了兩天,您若再不醒,將軍隻怕要將整個燕州的名醫全給您請來了。”連翹說著,唇角便噙著笑意。

輕舟聞言,眸心微微一怔,連翹倒是全然未覺,隻劈裏啪啦的說起來:“小姐,大將軍雖說平日裏瞧起來嚴厲了些,可卻是真心疼您的,您生病的這兩日,他每天都派人來看您呢。”

輕舟聞言,想起當日萬重山抱著自己,在水中還曾為她渡氣,臉龐便是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萬重山在她心裏是長輩,是叔父,也是宛如神邸般的人,她不敢再去想,隻將那些事壓下,想起萬梓安,又是問了句:“姑爺呢?”

“姑爺也沒事兒,好端端的,昨天還過來看了小姐。”連翹笑嘻嘻的,念起這些日子萬梓安對輕舟的態度有所好轉,心裏隻為輕舟高興。

主仆兩剛說了幾句話,就有丫鬟送來了藥汁,連翹服侍著輕舟用完藥,輕舟大病初愈,身子仍是虛的厲害,未過多久又是沉沉睡去。

連翹一直守著主子,直到晚間服侍著輕舟喝了點米湯,照顧她歇下,看著輕舟睡著,連翹才端起碗,輕手輕腳的離開了輕舟的臥房。

屋外夜色正濃,四下都是十分安靜,連翹還未走出院子,赫然瞧見自己麵前立著一道魁梧挺拔的黑影。

連翹先是嚇了一跳,沒等她叫出聲,便看清了麵前的男子不是旁人,竟是萬重山,她吃了一驚,趕忙行禮道;“奴婢見過大將軍。”

連翹不敢抬眸,見萬重山身後並沒有帶著侍從,竟不知他是何時來的,也不知他在這裏站了多久。

連翹的心“砰砰”跳著,有些惴惴不安,就聽男人的聲音響起,道出了幾個字;“她怎樣?”

“回將軍的話,小姐一早醒了一會兒,藥汁也是喝下了,方才奴婢服侍小姐用了些米湯,此時已經歇下了。”連翹口齒伶俐,隻將輕舟的情形告訴萬重山知曉。

萬重山沒有出聲,他的目光越過連翹,向著輕舟的屋子看去,就見屋子裏燭光柔和,足以令人心慢慢平靜。

“等小姐醒來,奴婢會告訴小姐,大將軍來看望過她。”連翹小心翼翼的說著。

“不必告訴她我來過。”萬重山收回了眸子,沉聲開口,他沒有理會連翹臉上的驚詫,隻留了一句;“照顧好她,”說完,他便是轉過身,離開了輕舟的院子。

翌日,輕舟醒來後,隻覺身子比起昨日要鬆快了不少,連翹進屋服侍她梳洗時,倒是有心想將昨夜裏瞧見了萬重山的事告訴小姐,可想起男人的吩咐,又沒那個膽子,隻得閉上嘴巴,為輕舟端來了早膳。

見輕舟吃好,連翹剛收拾好碗筷,回身一瞧,卻見萬梓安走了進來,她看著心中一喜,隻笑道;“姑爺來的正好,小姐剛吃過早飯。”

萬梓安瞥了她一眼,隻道;“你先下去。”

連翹聞言,有些不放心的看了輕舟一眼,見輕舟對自己點頭,連翹方才應了一聲,離開了輕舟的屋子。

萬梓安待連翹走後,則是去將房門關上,輕舟見他如此,眸心便是有些不解,萬梓安關上房門,走到了輕舟床前,他壓低了聲音,開口就是一句,“我問你,那一晚你和叔父在崖底,究竟都做了什麽?”

輕舟聽了這話,小臉頓時沒了血色,她看著丈夫,搖了搖頭,“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你別跟我裝,”萬梓安麵色陰鬱,眸心有火光在燒,“我不是瞎子,他那日奮不顧身的去救你,又把你從崖底抱了出來,陳輕舟,那麽多雙眼睛都瞧著,你究竟明不明白,知不知道他是誰?”

輕舟心中一緊,纖細的手指情不自禁的攥緊了被子,她的嘴唇發白,隻顫聲吐出了一句;“他是我們叔父....”

“你還知道他是我們叔父,”萬梓安唇角浮起一絲冷笑,“自從你進府,他哪樣事不是順著你?就連我被打軍棍那次,就連跟隨他多年的趙叔求情都沒用,你一句話就讓他收了手,你當我是傻子?”

輕舟眸心大變,她坐在**,隻覺一顆心倏然下墜,渾身都是冷的。

“他是什麽人?他是大齊的鎮遠大將軍,他殺人不眨眼,向來是說一不二的性子,你呢?你不過是禮部侍郎家的庶女,他那樣的人,竟然能不要命的去救你?”萬梓安說著,隻覺胸口氣血上湧,他扣住輕舟的下顎,目光森然,“說,你們在崖底究竟做了什麽?他是不是對你.....”

“萬梓安!”輕舟容顏如雪,見丈夫越說越不成樣子,她終是顫著嗓子,第一次喊出了他的名諱。

“你喊我什麽?”萬梓安聞言,眸光中的怒火更是炙熱。

“我隻知道他是我們叔父,”輕舟眸心噙著淚,一動不動的和丈夫對視著,她的身子還未恢複,臉色仍是蒼白的,眼見萬梓安對叔父誤解至此,隻讓她心裏難過,不為旁人,而是為萬重山難過,她看著丈夫的眼睛,一字字道:“叔父一直照顧我們,護著我們,我們不能吃他的,用他的,最後,還要在背後詆毀他!”

“你!”萬梓安怒極,忍不住揚起手掌,可看著輕舟梨花帶雨般的小臉,那巴掌卻無論如何都沒有落下。

輕舟無聲的垂下雙眸,她的聲音很輕,又是說了句;“叔父可憐我,他對我好,也是因為心疼你,因為你是他的親侄兒,因為我是你的妻子。”

萬梓安聽了這話,隻一記冷哼,他沒有再和輕舟說什麽,站了片刻後,終是拂袖離開了輕舟的屋子。

待他走後,輕舟頓覺渾身發軟,她倚著床頭,回想起萬梓安方才的那些話,隻讓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想起了萬重山,想起他的舍身相救,想起他的擁抱,想起水中的那一個不得已的親吻,輕舟環住自己的身子,隻拚命的將那些畫麵壓下,如她所說,他是他們的叔父,但凡有絲絲的疑惑,都是對他的褻瀆。

將養了兩日,輕舟的身子已是慢慢恢複,萬重山待在燕州的這幾日,也並未留在府中,而是忙著邊城的布防之事,直到這一日,才回到了將軍府。

“小姐,方才大將軍身邊的人來說,大將軍明日就要回軍營了,晚上讓您和姑爺一道去前廳用膳。”連翹匆匆而來,將萬重山的吩咐告訴了輕舟知曉,輕舟聞言,見外間的天色已是昏暗,便沒有再耽擱,隻稍稍收拾了一番,領著連翹向著前廳走去。

剛出院子,就見萬梓安已是候在了那裏。

“夫君?”見他在等著自己,輕舟有些不解,極輕的喚了一聲。

萬梓安見她一襲月藍色長裙,長發束在腦後,做婦人裝束,可她的年紀尚小,露出的容顏白皙柔美,透著少女的雅致。

萬梓安沒有說話,隻向著她伸出了手,輕舟一怔,不等她上前,萬梓安已是握住了她的柔荑,道;“走吧,我和你一起去。”

驟然被他牽著走,輕舟臉龐一紅,隻覺不適,她剛掙了掙胳膊,就見萬梓安已是回過頭,不輕不重的道了一句;“你別忘了,我們是夫妻。”

輕舟聞言,頓時怔了怔,她沒有再掙紮,隻得由著萬梓安握著自己的手,向著前廳走去。

萬重山已是等在了那裏。

萬梓安進屋後也不曾鬆手,仍是與輕舟十指相扣,萬重山看在眼裏,隻一語不發的移開目光,與兩人道出了一個字;“坐。”

“多謝叔父。”萬梓安和輕舟向著萬重山一道行禮,行禮後則是坐在了萬重山下首,輕舟一直低著眼睛,不曾去看萬重山一眼。

“叔父明日就要回軍營了,侄兒敬叔父一杯,替內子(妻子)謝過叔父的救命之恩。”萬梓安開了口,有意在“內子”二字上稍稍加重了聲音,他舉起桌上的酒杯,向著萬重山敬去。

萬重山聞言,隻一語不發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見他喝完,萬梓安對著輕舟吩咐道;“去給叔父斟酒。”

輕舟聞言,剛要站起身子,就見萬重山一個手勢,示意她不必起身,而他身後的小斯,已是快步上前,為他將酒斟滿。

這一餐飯吃的極是沉悶,萬重山本就是不多言多語的性子,輕舟也隻是一直埋首吃飯,沒有出聲,直到萬梓安將一塊雞肉送進了輕舟碗底,輕舟愕然抬眸,就見萬梓安含笑看著自己,道;“你太瘦了,該多吃點。”

輕舟見他突然對自己關懷備至的樣子,隻覺心跳的厲害,她垂眸道謝,就聽萬梓安又是一聲笑,“我是你夫君,和我說謝做什麽。”

輕舟不敢抬眸,更不敢去看萬重山。

終於,他們吃完了這一餐飯。

她和萬梓安一道起身,向著萬重山行禮告退,萬重山端著酒杯,卻也沒喝,見他們行禮,不過是微微頷首。

“走吧,咱們一塊回屋。”萬梓安轉過身,摟過了輕舟的腰肢,輕舟身子一僵,就見身旁的男子噙著得意的冷笑,走出大廳後,與底下的仆人高聲吩咐;“去讓人把我的行李搬到夫人的屋子裏去,我今晚,”說到此處,萬梓安微微停頓,繼而道;“要在夫人的屋裏過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