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相見
是夜。
輕舟剛要歇下,就見老夫人身邊的餘嬤嬤領了丫鬟趕了過來,說是老夫人有請,輕舟想起那日老夫人和寧氏與自己說的話,心裏也清楚祖母此番要自己過去,吩咐的定是要她前往邊疆的事,當下,輕舟披了件衣裳,隨著嬤嬤一道來到了萬母的院子。
萬母坐在主位,手中撚著一串佛珠,待輕舟行了禮,老夫人微微抬眸,見孫媳一襲素色錦衣,裹著纖柔的細腰,站在那裏,當真如弱柳扶風般,滿是女兒家的韻致。
念起這一路千裏迢迢,萬母也心知的確是難為了輕舟,可想起孫兒,萬母仍是狠下心腸,也不曾與孫媳轉彎抹角,開口便是一句;“我已經讓你娘為你打點好了行裝,再過兩日,你就動身。”
輕舟聞言,隻垂下眸子,“孫媳謹遵祖母吩咐。”
“等你到了邊疆,要時刻記著自己的身份,你是梓安的妻子,凡事都要以梓安為主,此外,你一個婦道人家在軍中多有不便,自己千萬要仔細些兒,不要給咱們萬家丟臉,也不要給你叔父添麻煩。”
萬老夫人將話說到這份上,便不再說下去,雖沒有點破,輕舟心裏卻也是清楚的,萬母此番話,便是叮囑她去了邊疆要安分守己,軍中男子甚多,不得作出逾距失禮的事。
“孫媳明白。”輕舟聲音輕柔,念起她自嫁來後一直也是規規矩矩的,萬母淡淡“嗯”了一聲,又是交代了幾句旁的事,才讓輕舟回去。
輕舟卻並沒有走,她默了默,終是向著萬母跪了下去。
“這是做什麽?”萬母皺了皺眉。
“祖母,孫媳在動身之前,想回娘家一趟,還請祖母成全。”輕舟想起自己這一趟前往邊疆,也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實在是放心不下生母。
萬母心下雖然不悅,可念著輕舟一片孝心,終是不好拒絕,隻道;“也罷,明天我就讓人送你回陳府一趟。”
“多謝祖母。”輕舟聞言,頓時鬆了口氣,唇角也是浮起了一抹淺淺的梨渦。
翌日,輕舟回到陳府,陳晉中去上早朝,並不在府中,除了父親之外,也不見嫡母的身影,打聽下才知今日是趙王妃的生辰,薑氏一早便領了長女輕如去了趙王府賀壽,怕是要晚間才會回來。
輕舟心知嫡母一直存著將長女送進宮裏為妃的心思,趙王是當今聖上的親叔叔,他的王妃過壽,薑氏自然不會放過機會。
見父母都不在府中,輕舟倒是舒了口氣,隻去了生母的院子,母女相見自然十分欣喜,輕舟怕母親擔心,隻將自己要去邊疆的事隱去不提,陪著母親用過午膳,直到隨行的嬤嬤前來催促,輕舟壓下心中的不舍,拜別了母親,回到了將軍府。
行裝已是盡數打點了齊全,一應要用的東西也是全都送上了馬車,除了護送的侍從之外,輕舟並沒有攜帶仆從,隻帶了連翹一人,原先念著路途遙遠,輕舟倒不想讓連翹跟著自己吃苦,連翹卻是忠心耿耿,一定要跟著她去,輕舟無法,隻得將她帶上。
到了出府的日子,輕舟先是拜別了老夫人與寧氏,接著又去了嬸母的院子裏辭行,溫氏已是聽聞了老夫人要輕舟前往邊疆的消息,見輕舟來辭行,便是挽過輕舟的手,溫聲道;“這一路風餐露宿,可要苦了你了。”
“多謝嬸母關心,媳婦會照顧好自己。”輕舟聲音溫軟,因著要遠行的緣故,她的長發如數盤起,身上的衣衫也是素雅簡潔,卻襯的她越發清麗出塵。
溫氏點了點頭,沉默了片刻,又是說了句;“你是個好孩子,嬸母有件事,還想勞煩你。”
“嬸母請說。”輕舟連忙開口。
“你叔父如今正值盛年,他常年戍守邊疆,隻怕燕州的府裏也少不得人服侍。”
輕舟聽著溫氏的話,起先還有些不解,她知道燕州是邊疆重鎮,萬重山的萬家軍便駐紮在那裏,皇上也曾下旨為萬重山在燕州賜下一座將軍府,輕舟心思一轉,才明白了溫氏話中的含義。
“嬸母也沒有旁的意思,你叔父的身份在那擺著,即便他自己沒那心思,手下的那些人也還是會為他安排美人,我就想讓你幫嬸母看看,看看你叔父身邊,都有些什麽人兒。”
輕舟聽了溫氏的話,臉龐便是微微一紅,對萬重山,她是敬重與仰慕的,也壓根不願去窺探他的私事,對溫氏的話,倒是不知道該如何接口。
“怎麽,不願幫嬸母?”溫氏唇角含笑,一雙眼睛筆直的向著輕舟看去。
輕舟無法,隻輕聲說了句:“媳婦記下了。”
溫氏便是拍了拍她的手,將主仆兩一路送出了府邸,目送著輕舟與連翹上了馬車。
因著是護送女眷,車隊走得極慢,每到一處驛站,便是吃飯歇息,即便如此,一路上的舟車勞頓,還是令輕舟憔悴了下去,她的膚色本就白皙,經過這一路的折騰,倒是越顯蒼白,就連身段也更是清減了些。
燕州,軍營。
主帳裏燃著燈,萬重山坐在主位,一應將領俱是坐在下首,如今邊疆形勢不穩,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嚴峻之色。
驀然,就見傳令兵奔進主帳,向著萬重山單膝跪下,道:“啟稟將軍,有將軍的親眷從京中趕來,在外求見將軍。”
萬重山聞言,眉心微皺,隻與傳令兵道;“是何人?”
“將軍請看。”傳令兵語畢,便是向後退去,眾人目光俱是落在帳口,就見一道纖細的身影走進了帳子,她周身籠在一條薄絨昭君氅中,隻露出一張如雪似玉般的秀臉,她的膚色晶瑩,眉目如畫,雙頰處卻太過蒼白,沒有血色。
“輕舟?”萬重山看見她,眸心頓時一震。
輕舟麵對一屋子的將領,也知道自己來的不合時宜,她壓下羞愧,垂下眼簾,向著萬重山跪了下去,輕聲道:“請叔父恕罪。”
萬重山走到輕舟麵前,見她單薄的身子跪在那裏,心知定是母親將她遣來,念起這一路千裏迢迢,也不知她是吃了多少苦,萬重山俯下身,他的眼睛黑沉似海,隻與她道了句;“這事不怪你,先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