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囚籠裏無罪之人的英雄
無邊海域之上,孤寂的島嶼飄零,漆黑如墨的龐大科技囚籠宛如蟄伏的野獸,傳出陣陣令人心悸的沉悶低吼。
怪物實驗基地,東海區001號,代號蓬萊。
一座擁有人類與禦獸間絕對隱秘的科研資料歸管所,專門負責執行人類魂海和禦獸之間的各項實驗。
用來做魂海實驗之人,都是華夏各地窮凶極惡的無期罪犯。
全副武裝的巡邏隊伍在島上日夜換防,既要防止裏麵的犯人和怪物逃竄,又要防止外來怪物和人類勢力入侵。
島上不間斷重複播報著關於這個世界禦獸曆史的頻道,似乎是在給島上的犯人們洗腦。
“六百年前,異世星海穿透時空而來,與星球共鳴,生出不知名能量源。”
“地星位麵擴張,形成無盡空域,星海異族降臨其中,殘暴無道,迫害奴隸人類,征占土地,人類至今仍受壓迫,無法完全探索空域。”
“地球上生靈覺醒,星海怪獸和地球上部分動物植物發生變異,擁有特殊能力和非凡智慧,這部分生靈統稱為禦獸。”
“人類覺醒可以與禦獸簽訂契約的能力,使禦獸成為夥伴,生死與共,人類能借其能力修煉成禦獸師,同禦獸對抗星海異族,守護人類,拯救地星。”
“地星自此正式進入大災殃時代,開啟禦獸文明。”
實驗所某個關押犯人的角落裏,清秀的俊朗少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體型消瘦,遍布傷痕,窗外的風與斜陽同時落在他身上,照出眼角處淡漠的憂傷。
他的頭發已經很久沒有打理過,很長,像個雞窩,但是為了即將到來的成年禮他決定今晚好好洗一洗。
陸昭言,一米八,十七歲,男。
牆上掛著他簡單的信息表格,旁邊是用指甲劃出來的密密麻麻的刻痕。
那是另一個自己曾經用來記日子的刻痕,明天,他就成年了,可以與禦獸簽訂魂契。
在此之前,他必須接受最後一道實驗,和人類根本無法與之簽訂魂契的星海王臣異獸簽訂魂契。
不論成功與否,他都能夠離開實驗所,重獲自由。
這是他的特殊待遇,是每個未成年囚犯在成年時都要經曆的“機遇”。
隻不過,失敗者會在一個星期內被星海王臣異獸吞噬靈魂,變成一個徹頭徹尾的植物人,然後在一個月內死去。
從人類建立蓬萊基地至今,沒有一個人能與星海王臣異獸成功簽訂魂契,活過一個月。
也就是說陸昭言還有將近一個月的時間可以活。
“陸昭言,你說害死你妹妹的那個女人,叫什麽名字來著?”陸昭言在和自己的內心對話。
他穿越而來,和原來的陸昭言共用一個軀體。
原來的陸昭言飽經錘煉,以變態的修煉方式成長,在某次和異獸的實驗中,瀕死無救,許是老天垂憐,突然降下一道強橫的靈魂附體,讓他能夠以心靈力量的方式繼續存活於這個世界上。
那道靈魂,正是此刻的陸昭言。
“叫陸冥鴉。”心靈中傳來另一個自我的聲音。
冰冷得如同孤身墜入極海。
沒有憤怒,隻有仇恨和殺心。
“我們出去之後,一起,替你妹妹報仇。”
二人之間的部分記憶共存,心靈觸覺感同身受,仇恨深深地紮根在心底。
他們共同抱著必死的信念。
每到深夜,陸昭言都會做同一個夢。
七年前,華亭市數一數二的大家族陸家,家主的大女兒陸冥鴉根骨奇佳,是修煉禦獸師一途的天才少女。
陸昭言一家是旁係,而陸昭言的妹妹路小舞,天生擁有禦獸之心,能獲得百獸親和,萬獸青睞,在八歲時候覺醒,被家族親係發現,趁陸昭言和小舞年幼不懂事,騙他們到陸家建立的禦獸醫院。
“家主大人,兩個孩子身上,隻有陸小舞是禦獸之心。”醫生拿著報告單匯報檢查結果。
手術燈光照不到的黑暗中,陸家家主點了點頭。
“不要打麻藥,以免影響到禦獸之心。”
陸昭言年紀還小,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麽,但是當他躺在手術**,親眼看著醫生將妹妹的胸膛劃破,將她的心髒取出來時,他意識到了一切。
“唔!”
他拚命掙紮,無奈嘴上被封了膠布,發不出聲音,妹妹淚眼汪汪地看著他,呼吸急促地向他求救。
“哥哥,救我!我好痛!”
“哥哥……”
“我,想回家。”
妹妹極度痛苦的臉色一點點變得冰冷。
她的眼淚已經流幹,直到最後粉紅的臉蛋變得紫灰幹癟,沒了呼吸。
鮮血染紅了白色的被單,身為哥哥的他卻無能為力,隻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妹妹被人害死。
他再也聽不見那一聲哥哥。
“我要殺了你們!”
被解開束縛的陸昭言發瘋似的吼叫,拚命朝著妹妹奔去,他看著妹妹的心髒被轉移到了另一個少女的身體裏,從此以後再也忘不掉那個少女的樣貌和名字。
陸冥鴉!
然後陸昭言就被人打暈,醒來後被警衛隊的人抓去了少管所。
原因是在醫院玩鬧的時候玩火燒著了被單,引起醫院大火,不僅害死自己的妹妹路小舞,還導致許多無辜之人葬身於醫院的火海中。
很多家屬淒慘地哭著來找陸昭言父母索命,要賠償,本來深受親係打壓的他們更加勢微,被鄰居們嘲諷和嫌棄,隻能被迫賣掉家中的一切值錢的東西賠錢,搬到了華亭市郊外的貧民窟。
陸昭言因罪大惡極,被抓去了怪物實驗基地,經曆非人的折磨和超乎常人的成長,在一次次生死考驗中活了下來。
他的腦海中隻有一個信念,那就是複仇。
陸昭言和心靈中的另一個自我感同身受,自然將複仇之事寄托在身上。
“小烏,等我覺醒了魂力,我就可以和強大的禦獸簽訂魂契!到時候我們全家再也不用受別人冷眼!”
“嗚嗚~”
烏頭花獸發出獨特的聲音,回應著少年的雄心壯誌。
烏頭花,是陸昭言至今為止簽訂的唯一一隻弱小的一星級禦獸,除了能夠振奮精神,恢複體力之外,並沒有什麽特殊的能力。
但偏偏就是這看似沒什麽大用的能力,讓陸昭言苟活到了現在。
和禦獸簽訂普通血契,沒有年齡和魂力的要求,隻看個人能力或者背景。
例如擁有強大背景的人可以前往專門機構購買禦獸。
沒有魂力之前,人類至多可以簽訂兩頭禦獸。擁有魂力,且魂力越強大的禦獸師可以簽訂數量越多的禦獸,還可以同禦獸簽訂魂契。
所謂魂契,便是靈魂契約,簽訂魂契的禦獸本體會收藏在禦獸師的魂海之中,不受空間限製,隨意召喚。
而魂契最厲害的地方在於,禦獸師能夠與禦獸進行融合,融合後禦獸會以“魂體法相”的形式連接在禦獸師身後,共同戰鬥。
無論是禦獸師還是禦獸,實力都會暴漲,魂契因此成為禦獸師強大與否的重要憑證。
而魂海的覺醒需要人類成年後才可進行。
這也就是為什麽陸昭言身為死刑犯卻還能夠留著小命的緣故,也是為何實驗所執著於讓人類和星海王臣異獸簽訂魂契的原因。
“小子,你快到時間了吧?”旁邊的房間裏,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
“唐爺,以後的日子可沒人陪你打牌了。”陸昭言敲了敲鎖住自己的鐵門,給唐爺聽個響。
唐軒藏雖然叫爺,但是年紀不過四十歲,英俊帥氣,充滿了男性魅力,一頭永遠梳妝整齊的茂密白發從後麵看起來像個老頭,所以叫爺。
他曾經是城市治安隊的一員,為了普通百姓仗義執言,和陸昭言一樣被人陷害入獄。
當初唐爺被抓去做實驗,剩一口氣的時候,是陸昭言救了他的命,還不止一次。
出於人道主義,實驗所不會讓犯人無故受傷,但是強大的精神力和體力是活下去的關鍵。
陸昭言的小烏在這裏就顯得尤為重要,替不少被陷害進來的人保住了性命。
“嘿嘿,小子,那可說不準!說不定我福大命大,能撿條命活。”唐爺一如往常,鬼話連篇。
陸昭言隔著牆白了唐爺一眼,伸出手去問道:“唐爺,借點洗發水唄?”
“不借。你自個出去洗去。”唐爺幹脆地拒絕。
得嘞!
最後一天都不能好好洗個頭。
陸昭言重新躺了回去,吃飽了飯,無事可幹,幹脆閉上眼睛睡覺。
睡夢中,他第一次沒有看到妹妹慘死的場景,而是看到了唐爺。
唐爺笑著對他說:“小子,有的人啊,生逢亂世,不能自已,也有人在亂世逢生,朝乾夕惕。”
“記住了,你可是我們囚籠裏無罪之人的英雄啊。”
溫暖的陽光照射在身上,陸昭言醒了過來,看守人員正好走過來,交給他一件包裹。
“陸昭言,年滿十八,流程完整,手續完整,刑滿釋放,希望你出去好好做人。”
大廳裏,坐滿了人,他們都是曾經受過陸昭言幫助的人,都端坐著看陸昭言恢複自由。
“哦。”陸昭言感覺沒睡醒,隨便應了一聲。
“不對!我還沒有和星海王臣異獸簽訂魂契……”
看守人員不耐煩地打斷了他:“你旁邊的唐軒藏,已經替你完成了簽訂過程。你現在可以出去了。”
陸昭言愣住了。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直到看守人員想走,他終於反應過來,衝上去一把抓住了對方。
“什麽叫替我完成了簽訂?我答應了嗎?”陸昭言怒吼道。
“你衝我喊什麽?實驗所的規定,如果有犯人自願替他人受罰,被替代之人可以不接受處罰。”
“加上你到了覺醒魂海的年紀,這才能出去!”
“你小子走狗屎運了!”
什麽走狗屎運?他本來就不是罪犯,不過是陸家親係安在他身上的罪名。
陸昭言依舊不依不饒:“我還沒有同意!唐爺呢?把他給我叫回來!”
“替我簽訂魂契算什麽事?”
“讓他回來!”
成長時期的相處,唐爺對陸昭言來講早就像親人一樣,不可替代。
他努力忍著不讓淚水滑落,腦海中回想起昔日和唐爺的點點滴滴。
他們一起打牌,一起吃飯,一起比誰尿尿更遠。
“原來昨天他說他自己福大命大,說不定還能撿條命活,是這個意思……”
“唐爺早就想好了要替我受過。”
“可那是星海王臣異獸,幾百年沒有一個人能夠與之簽訂魂契的恐怖所在。”
“唐爺!你蠢啊!你哪還有命活!”
看守人員早就已經走遠了,還剩下許多犯人在看著陸昭言。
“你們都知道唐爺的決定是不是?”
“你們早就知道了,都不告訴我!”
“胖子!是不是?”
陸昭言衝到人群中,見人就抓起來質問,犯人們都緘口不言,隻是努力笑著看他。
胖子掙脫了他的手,推著他向外走去,努力擠出一抹笑:“陸昭言,你可是我們的英雄啊!英雄不應該就這麽死去。”
陽光下的陸昭言,低著頭,眼淚止不住地流。
記住了,你可是我們囚籠裏無罪之人的英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