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憋寶客

張正陽問我,爺爺去世之前,有沒有給我留話?

我隱去爺爺交代的其它事情,隻說了下墳墓的位置。

“去拿上鐵鍬,咱們這就去山上挖墳。”

“還需要準備別的嗎?”

我是想,這大熱的天,頂著個大太陽去山上挖坑,搞不好會中暑,先準備其它事情,等涼快一些再說。

張正陽臉一板,不容拒絕道:“我說了算,快拿鐵鍬去!”

這胖子變臉可真快,前一刻還很好說話的樣子,這會兒突然就跟變了個人似的,說呲噠我就呲噠我!

看在這胖子大老遠跑來幫忙的份兒上,我也不好多說啥,乖乖去拿鐵鍬。

轉身,忽然瞥見蹲在樹蔭下的胡小九,看向張正陽的眼神,充滿了不善。

我皺了皺眉,沒有作聲。

胡小九沒有跟著我倆,四十多分鍾後,我們來到村後山半山腰,找到爺爺指定的地方。

“鐵鍬給我,我來!”

張正陽不容分說,從我手裏一把奪走鐵鍬,吭哧吭哧掘起了土。

不隻是錯覺還是真是如此,我嗅到空氣中,飄著讓我很熟悉的味道。

開紮紙店,平時免不了開車去客戶家裏送貨,有些客戶故去的親人,在家裏停放多日,不可避免產生屍臭。

此刻飄在空氣中,淡淡的味道,就是屍臭味!

更加仔細的嗅了片刻,我已經非常篤定,我沒有出現幻覺,的確是屍體腐爛的味道!

腦海中驀然想起,昨天回村時,王炮對我說的那番話最後一句:

“死人掛著活人臉,活人化著死人麵”。

心裏一動,躡手躡腳靠近張正陽一些,用力吸了口氣。

他身上除了刺鼻汗味,還有一股臭味兒,屍臭的味道!

“你來挖一陣,我先休息休息,累死了!”

我正困惑,張正陽忽然停下動作,把鐵鍬扔在我腳邊,他走去大槐樹下休息。

我拿起鐵鍬,極快看了眼,木柄上,殘留著一抹發黑的血漬。

“你都這麽胖了,就得多運動運動減肥,不然將來等你老了,容易患脂肪肝。”

我一邊說著話,一邊裝作很不情願的憊懶樣子,慢吞吞走去已經初具雛形的位置幹活。

“怎麽說話呢,我可是你師叔!”張正陽懶洋洋的回應。

我一邊慢吞吞幹活,一邊問了張正陽一些,關於憋寶客的事情。

張正陽知無不言,對我科普了很多。

“憋寶客,又叫羊倌,一說發源自道教,不過還有另外一個說法,說是丐幫一位大長老,偶然窺伺了天機,最後創立了憋寶這一門。”

“真要說起來,憋寶客跟盜墓的一個德行,都是見不得光,被抓住就砍頭的營生。”

“不過與盜墓一脈不同,憋寶客沒有師承,都是老憋寶客自知壽命不多,就找個有天分的小孩子,打小培養……”

我忽然記起來,當年王炮失蹤時,他才三歲!

張正陽自顧自繼續說:“憋寶一脈,在最開始,倒也不是壞事做盡、喪盡天良。”

“那時候的憋寶客,大多都精通中醫,四處尋找天靈地寶過程中,也會順手采一些中草藥治病救人。”

“不過你也知道,世間哪有那麽多天靈地寶?”

“找不到怎麽辦,有個憋寶客就想到了個好主意,自己造!”

“民國年間,有會說人話的狗熊,有會唱戲的狗……那都是憋寶客的搞得!”

“把孩子抓來,扒了皮,然後再將動物的皮蒙在小孩兒身上,這就是人造的天寶了……”

“不過人造的天寶,也就隻能賺點黃白之物,遠不如靠吸收天地之靈氣,自然形成的天寶。”

“加上新社會的到來,憋寶客也就不再自己造天寶了……”

我一直都安靜聽他說,期間沒有插話。

山上土地很硬,石頭也多,我和張正陽輪流幹了一下午,傍晚時分,墳墓才終於挖好。

……

我累得兩條腿直打擺子,張正陽卻是依舊健步如飛。

他幹的活比我多多了,竟然看不到絲毫疲憊!

回到家中,夜幕降臨。

今天晚上的月亮,比昨天晚上還要紅,發出如血般的妖異紅芒。

張正陽忽然說:“大侄子,我先去你屋裏睡一覺,到點前你喊我一聲。”

“你不吃飯了?”我問。

“我不餓,你們吃吧。”張正陽擺了擺手,自顧走進堂屋。

胡小九從柴房裏來到我身邊,張嘴咬著我的褲腳往柴房裏拉。

跟著她走進柴房,我看到牆邊放著個招魂幡。

與平時常見的招魂幡不同,這個招魂幡,就是一根棍子,上麵貼滿了寫著紅色小字的紙錢。

“天官賜福,百無禁忌”。

跟我昨天晚上,接親用的紙錢,一模一樣!

“你是讓我,在爺爺下葬時,帶上這個招魂幡?”我倍感困惑的低頭,問胡小九。

小東西點點頭,又抬起毛茸茸的小爪子,指了指門後一側。

順著她指的位置看去,那裏有個白紙做成的半成品燈籠,像個紙套。

我立即意會了胡小九的意思,走去將紙套拿起來,套在招魂幡上。

小東西快樂的朝我搖了搖尾巴。

不知不覺,時間來到晚上九點一刻。

我沒有進屋,隔著窗把張正陽喊起來。

光線昏暗,我看到西臥房裏的張正陽,坐起來的身體上,竟然沒有腦袋!

我渾身汗毛倒豎,使勁兒揉了揉眼睛再看。

張正陽已經站了起來,腦袋好端端的在脖子上呆著呢。

不一會兒,張正陽來到院子裏,精神抖擻的對我說:

“大侄子,看好了——”

他變戲法似的,從懷裏摸出一大摞黃表紙,手一揚拋上天空,口中同時念念有詞。

所有黃表紙無風自動,倏忽拚湊成八個紙人,落地之後,紙人排著隊走進東臥房。

我看得心熱不已,“叔,你把這手絕活傳授給我唄?”

學會這一手,以後跟別人起了衝突,直接變出紙人來,幫我幹架,娘的,光是想想就興奮得不行!

“你想啥呢?”張正陽嘚瑟道,“這可是高深的道法,我怎麽可能傳授給你!”

我衝他翻了個白眼,“真小氣,以後別想讓我喊你師叔!”

張正陽哈哈一笑,單手極快掐訣。

片刻後,那八個紙人,抬著笨重的棺材,來到了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