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稀罕

“鬧夠了嗎?”

張子文明明臉上沒有表情,聲音也聽不出憤怒,可話音傳入張一鶴的耳中,張一鶴臉上的怒火瞬間被澆滅,眼中有了些許惶恐。

“去把石凳搬來。”

張子文抬手輕拍衣袖,指向角落的石凳。

石凳不大,卻有百十斤的重量。

可張一鶴根本不敢反駁,一瘸一拐的走向凳子,用盡全力抱住石凳,將圓滾滾的石凳推倒,又小心翼翼的把凳子推到張子文麵前,而後掀起來,用袖口擦幹淨上麵的灰塵。

一個接一個,直至他搬不動,叫來下人一同用力搬走桌子,把桌椅板凳全都給擺放好了,他這才抬手擦了擦汗,緊張的望著張子文。

從小到大,他是很清楚父親在外是雷厲風行,對人嚴苛的,對兒子更是如此,稍有不慎,那就是一頓毒打。

當然,或許是張子文發現兒子大了實在沒用,所以基本上不惹大亂子,張子文也懶得管這個不成器的東西。

兩朝元老聽起來唬人,實際上稍有不慎就是掉腦袋的罪名,強求這個蠢兒子去做官,隻會讓張家滅的更快。

“肚子裏還有火嗎?”

眼望著張一鶴做完一切,張子文撩起裙擺坐下,淡然問道:“你知道他是什麽人嗎?”

張一鶴緩緩搖頭,再沒了剛剛的氣焰,像個犯錯的孩子。

“他叫陳稷,是咱們大雍的太子,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

張子文衝著抄手回廊的丫鬟招手,小丫鬟乖巧的送來兩杯清茶。

“一杯就好。”

見小丫鬟拿出一杯遞給張一鶴,他擺了擺手,示意丫鬟退下,接著說道:“城西的燈會就是出自他手,簡單的一場燈會,占用了王家的土地,解決了城西三千難民的生存問題,王家根本不敢以祭祖之名奪回土地,牽製住王家進京的腳步,一箭多雕!”

“如此手段,你還認為他以前的昏庸無能的模樣是真的嗎?”

“今日找上你,你應當好好想想,是不是什麽事情被你說漏了嘴,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沒做好,露了馬腳,是不是真的做到了萬無一失。”

此話一出,張一鶴的身子都明顯抖動起來,腦袋控製不住的微微搖頭晃動,顫聲回應:“爹,孩兒,孩兒斷然沒有說漏半句,那薑如玉的事情,孩兒沒有說漏半……”

啪。

薑如玉的名字剛說出口,張子文忽然起身,一耳光甩了過去。

響亮的耳光打斷了張一鶴後麵的話,嚇得他趕忙跪地求饒:“爹爹息怒,孩兒真的從未在外麵說過,此事,此事一定是有奸細!”

“那還不快去查?等著為父去查清楚了告訴你嗎?”

“是,孩兒這就去!”

張一鶴急匆匆的回了一句,起身就走,任由腳下一瘸一拐,他也不敢放慢半點腳步,生怕父親又會將他叫回去。

……

翌日。

天光大亮。

陳稷興致勃勃的站在主殿外,期盼的望著遠處的禦龍道。

“來了來了!”

忽然,禦龍道側出現一太監,他興奮地呼喊著。

可那太監走了沒幾步,突然調轉了一個方向,朝著另一個方向跑去。

“又不是?他們是不是沒告狀啊。”

陳稷抬手抓抓腦袋,喃喃自語:“這麽多人,一個告狀的都沒有?”

“殿下,這麽早在等什麽?”

小川子打著哈欠,捧著一碗熱茶走來。

“噓,安靜點兒。”

陳稷接過茶,繼續朝遠處望。

小川子滿臉疑惑,也跟著看向遠處。

這時,春香頭上包著一塊方巾,拿著抹布好奇的走過來,跟著一同看向遠處。

空****的禦龍道,除了站崗的侍衛,沒有任何活物。

“殿下,您在看什麽啊。”

小川子抿了抿嘴,輕聲詢問。

“禦龍道……歪了?”

春香繃著嘴,拿手在眼前比畫。

“等著告狀的人來啊,昨天打了這麽多人,還打了左通政的兒子,皇上不來找我麻煩?開玩笑,這肯定要把我拉過去,扒了我的皮。”

陳稷舔舔嘴唇,一想到可能會被擼了太子之位,不由得笑了起來。

早脫身早安全,趁著現在那幾個哥哥弟弟沒有發育起來,早早把太子之位丟了,免得日後動不動就搞一個什麽玄武門之變,或者搞個陳橋兵變,不值當!

“啊,那太子就別等了,就算是告狀了,皇上也不會來找您的。”

一聽這話,小川子咂摸兩下嘴,轉身就要回屋。

陳稷一把將他拉住:“你說什麽?憑什麽不來找我?”

“您是太子啊!太子啊!是朝廷的顏麵啊,張子文除非是瘋了,不然的話他告您的狀幹什麽?他嫌自己活的太長了?沒準兒您這一次的事兒,張子文還會主動承認錯誤,說是您見義勇為,讓皇上褒獎您呢。”

小川子慢悠悠的分析著,說話的同時還指了指春香:“不信您問春香,春香可能去找太子妃告您的狀嗎?皇上跟您可是一家的!”

“……”

話音落下,陳稷臉上的期盼消散一空。

垃圾。

連告狀都不敢。

就這,還兩朝元老?

呸。

他在心裏怒罵一通,憤憤的回殿坐下。

“殿下還是先休息吧,晚點兒該去城西了,昨天晚上皇上派人來過了,說是您要是今天還不去,就派人將您綁去。”

“嘁,我就不去,有能耐把我的太子之位拿走!”

陳稷猛翻個白眼,一扭頭,卻瞧見王瑩和妙儀站在門口。

王瑩還是那張冷豔的臉,手裏提著一個小小的酒壇,而妙儀則是咧嘴笑著,露出齊排排的貝齒,甜甜的喊著:“參見太子殿下!”

“呦,稀奇啊!坐坐坐。”

陳稷一愣,趕忙起身招呼兩人:“你能來我這兒找我?咋了?遇上什麽事了?”

咚。

王瑩將酒壇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冷聲道:“燈會占用了王家的地,現在我父親問我要地,你惹的事,你說該如何是好!我父親向來最恨……”

“他總不能把我建好的東西都拆了吧。”

陳稷眉頭一挑,滿不在乎的說著。

“不會,但他會重兵看守屬於王家的地界,凡是靠近的人均按照《大雍律令》處置,到時候你做的一切都會功虧一簣,你想讓我王家和朝廷徹底翻臉?”

王瑩麵無表情,但腮幫子在輕輕蠕動,像是在咬牙耐著性子跟陳稷好好說話:“一旦王家和朝廷翻臉,我父親離開京城,聽宣不聽調,你認為邊疆會發生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