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周生生的苦衷

蘇州刺史府不遠處的茶樓,胡一天與那黑衣人麵對而坐,兩人皆一言不發。

胡一天用習慣用那一隻手叩著桌子,“咚-咚-咚。”

黑衣人喉嚨滾動了一下。

“我對不起你!”

胡一天舒了一口氣,似乎把那心裏幾年積存的陰鬱全部吐了出去。

“我還以為你要一直在這坐下去,說說吧!我的周大哥!”

周生生揭開那巨大的鬥篷,臉上露出駭人的傷疤,胡一天的瞳孔瞬間放大,死死地盯著他恐怖的臉。

傷疤從額頭一直劃到嘴角,斜挎過整個臉。

那傷口似乎還沒有愈合太久,依舊保持著紫紅色,那增生的傷疤像一條蜈蚣盤在那本來還算端正的臉上。

胡一天半坐起來,顫抖地指著那條“蜈蚣”。

“你……你這麽弄成這樣?”

周生生朝遠處的老王掌櫃招了招手,老王掌櫃解開鬥篷的扣子,將鬥篷拿走,站立在旁。

周生生喝了一口茶,從臉上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

“怎麽樣?這傷疤還挺酷吧?”

胡一天坐回那凳子上,那顫抖的手舉著茶杯,搖搖晃晃地朝嘴裏送去。

可試了幾次,連茶杯都送不到嘴巴,一怒之下,他將那茶杯狠狠地摔到地上,濺了一地的碎片和茶水。

”草!”

周生生淡定地放下茶杯,憶當年。

“那年我背著香皂就往京城趕去,因為輕裝簡行被賊人盯上,細軟盡數被搶走,還好我死死抱著那包香皂,不然怕是……不過,就在臉上留下了這道疤。”

胡一天怒吼道:“你怎麽不告訴我?”

周生生苦笑一聲。

“告訴你有什麽用?這香皂是我唯一翻身的機會,隻有把它們安然送到長安,我才有機會。”

胡一天冷笑一聲,“哼,說白了還是為了你自己?”

老王掌櫃看不下去了,直接打斷了胡一天。

“胡老板,如果周老板就是為了自己,又何苦再回這蘇州?還在這青山暗暗看了你一年?”

周生生抬起手掌,示意王老掌櫃不要再說。

“另外一層原因就是你生意越做越大,賊人肯定會惦記,我隻有把這香皂送到長安,讓你在聖上麵前掛了號,你才有靠山。

不管你信不信,事情就是這樣。好在那賊人也不識貨,我才有機會把香皂全數帶到長安。”

胡一天的心似乎有些鬆動,他疑惑地問道:“那你為何不知會我一聲?我在這青山縣整整等了兩年!”

周生生站了起來,朝那窗戶邊走去。

“我走的時候跟現在差不多的天氣吧?

到了長安,我高估了自己在家族的地位,一直想通過家族的關係把這香皂呈到聖上麵前,可家族裏的那幫人一直讓我把這香皂交出來,代我呈上去。

可一旦這香皂落在他們手上,那必定就沒有下文,所以一直苦苦等待一個機會。

在沒有消息之前,我也沒臉跟你說,所以……”。

胡一天也站起來,與那胡一天並排站在那窗前。

“你知道這幾年我是怎麽過的嗎?盼星星盼月亮,就是見不到了,等我死了心你又跑了出來?”

周生生沒有理會胡一天,接著說道:

“後來家族得到了一次跟朝廷出使西域的機會,因為這算是個苦差事,族裏的那些公子哥們都不願意去,我卻想著去拚一把,就帶著那香皂獻給了西突厥統葉護可汗,後來也無疾而終。”

周生生想起那段似乎有些屈辱的時光不免有些感歎,拿起了那似乎不太一樣的左手在窗戶上幫幫敲了起來,那奇異的響聲讓胡一天側目。

“你這手……。”

周生生趕忙把那左手藏了起來,忙不迭地甩甩袖子。

“沒事沒事,再說那……。”

胡一天跨了一步,一把撩起周生生左手長長的袖子,竟然發現空了半截,他怒目圓睜,用手敲了敲他胳膊前段的那塊鐵。

“你這又是弄什麽!”

老王掌櫃走了過來,一把推開胡一天,憤怒地指著他的鼻子。

“還不是因為你!”

胡一天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朝前竄了過去,抓住周生生的衣領。

“你他媽快告訴我!”

周生生輕輕的拂掉胡一天的手,又回到那桌子前,端起了個茶杯,胡一天見周生生依舊風淡雲輕,怒火攻心,把那桌子一把掀了。

“我讓你喝!喝個屁!”

那轟隆一聲,惹得茶客們紛紛逃竄,茶樓掌櫃正打算上來交涉,老王掌櫃立馬上前阻攔,塞了一錠銀子。

周生生喝完那杯茶,把茶杯輕輕放在凳子上,然後用那左手鐵臂,將那茶杯砸得粉碎。

“胡老弟,不錯吧!”

周生生見胡一天並不搭腔,便跟摟著他的肩膀,再次回到窗前。

“後來我就回到了長安,等西域的消息。

果然從那邊傳來好消息,可汗因為這香皂,感歎大唐之國力強盛,就斷了與東突厥的聯係,獻良馬千匹,家世代之好。

可這消息還能到我這,就被族裏的那些得勢者截胡,在族長的默許下,幫我鎖了起來,逼迫我交出秘方。”

周生生說到這裏的時候,表情開始痛苦起來,看著左手,嘴唇竟慢慢發抖。

“後……後來……”,隨後他指了指王老掌櫃,“你說吧。”

王老掌櫃拱了拱手,把話接了下去。

“後來你第一次入獄的消息我通報給了周老板,他急氣攻心,就自斷了左臂,才逃了出來。

帶著錢銀來到蘇州,上下打點一番,你才能出來。

不然你以為那囤貨居奇、魚肉百姓的罪名那麽好洗脫?”

胡一天喃喃說道:“難怪剛剛路刺史說是你攪了他的好事……。”

胡一天的腦子轉了半天,那眼眶從憤怒變為悲傷。

“周大哥……我……。”

周生生有些感傷的擦了擦眼眶。

“唉,自從斷了這隻手,就覺得很多事情都看開了。你不用自責,這賈會長和王縣丞一撥人不都進去了嗎,也算是報仇了吧!”

胡一天惡狠狠地說,“早知道你的手是因為他們沒得,就應該全部流放,杖責五十太便宜他們!”

周生生哈哈大笑起來。

“你以為你以為那賈會長的老胳膊老腿還能扛得住那五十下嗎?”

胡一天細想一下,也對,恐怕那賈會長是熬不到今年過年。

“周大哥,那這聖旨又是怎麽回事?”

周生生重新找了個桌子坐下。

“說來話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