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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莊

來了個漂亮姑娘。很漂亮。穿著11厘米的高跟鞋,後腳跟一落地能刺穿你腳背骨的那種。

姑娘一來,瞧見高犰現狀,站在吉普車外,一蹙眉,“怎麽不給她買蜂蜜水喝?”活像他們小氣。

爺兒們是壓根兒沒把她的話放在眼裏,什麽蜂蜜水兒,還3勺半杯的。我們還有正經事兒要做,這神經病你趕緊領走!

姑娘認定這些當兵的不是人民子弟兵,否則,把人衣服扒光,頭上鼓那大個包,還不給買蜂蜜水兒喝?當然,這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事兒,姑娘,哦,也就是荷蘭妹妹懶得花心思去聯想,她現在隻盯著高犰同誌,好像要瞧出點她骨頭縫兒裏的東西———

聽了半天她的鬼扯,荷蘭妹妹的眉頭蹙得更深了,傾身探進吉普,摸著她額頭上的大包,“怎麽跳到三國了?”然後打開自己手裏捏著的黑色牛皮本,連連翻閱。是的,她身上叮鈴桄榔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掛飾,就手裏那牛皮本樸素點,且,麵皮兒都磨破了。

“你現在是———”

“在下袁本初。”

“哦,本初啊,曹賊現在把你逼得好緊啊,”

“是呀,我叫陳琳去罵他了,專門指出他挖墳的事兒,‘特置發丘中郎將、摸金校尉,所過隳突,無骸不露。’曹cao那小子打仗的時候,摟草打兔子經常盜墓!劉武的墳就是他扒的,盜墓所得夠他軍隊吃三年!”神經病咬牙切齒!

荷蘭妹妹點點頭,“是與曹賊勢不兩立!”應和過後,又突然抬眼望她,“本初,你怎麽不穿衣服?”

嘿嘿,神經病啞巴了,愣那兒!

她嘴巴微張,眼睛暈朦朦的,全身上下就隻罩著件寬大的軍裝外套,腿蜷在外麵,身體軟塔塔地靠在車後座兒上,手指頭開始糾結地攪合在一起。那種茫然,那種不知身在何處———挺可憐見的。

開始同誌們聽這兩女的你來我往,說得真是搞,突然問那神經病‘你怎麽不穿衣服’,神經病明顯開始魂不守舍起來。她這一魂不守舍,眼神,動作,神態,———到有點勾人咧。再仔細聽她那喃喃,———“我昨兒臨幸誰了來著——”崔衛平終於哈哈笑出聲兒!

鄭井也笑了起來,不過不能為這女的耽擱太長時間,跟張寧遞了個眼色,張寧走過去,“妹子,趕緊把你這寶氣姐姐送醫院吧,哥哥們還有急事兒,要不,今天就仗義幫一把了。”

荷蘭妹妹一點不領情,“你們搞她了?”

“誒誒誒,這話別亂說!我們一下來,她就沒穿衣服呆車裏。給你找個主兒尋仇去,喏,這是龔曉躍的電話,估計是他弄的。”

荷蘭妹妹盯著他手裏那紙條一會兒,接過來了。“不過,總得讓我給她買身兒衣服穿吧,讓她這樣在外麵走,你們忍心?”

嘿,他們還真忍得下心!

不過,忍心是一回事兒,讓個女的赤著條腿又不穿鞋街上走是影響不好。荷蘭妹妹去對麵武廣給她買衣服了。車裏,四個大男人依然跟她大眼瞪小眼。

“玄德兄,你跟曹賊———咳,剪不斷理還亂哇。”

她還沒完,真是“看上”“玄德兄”了吧,就是不放手!

“夏侯霸是夏侯淵的兒子,曹賊是他姨夫。夏侯霸的妹妹又嫁給了張飛,”她這時候看看關軍,搞得關軍堵得慌,老子像張飛?“張飛是他妹夫。他妹生的女兒又嫁給了你兒子劉禪,他又是劉禪的舅舅。所以,曹賊是劉禪的舅老爺。所以,你就是曹賊八竿子打不著的外甥。”

張寧、關軍、崔衛平歎服啊!這小娘兒們咋史學知識如此豐厚?

三個不學無術的,一下被唬了。他們不知道這其中有史學,大多也是野史撒。高犰同誌正兒八經也是武大曆史係畢業,不過,癡迷野史。因此,這孩子實在也活得錯亂,一“間歇性失憶”就掉進自己編製的“雜學野史”中出不來了!由此,荷蘭妹妹也發現了規律,她的“野史幻想”還是有編年體的,很有脈絡,不過,這次有點意外,怎麽一下飛奔至三國了?上次不還在周王朝嗎,她那時候一本正經地告訴荷蘭妹妹,“周王朝時期,後妃大姨媽來了不能行房,就用紅筆在兩頰塗上兩道兒,據說這是塗腮紅的由來。”

荷蘭妹妹悶笑。高太尉不知道她“間歇性失憶”陷入“野史幻想”中時,十分之低俗下流,研究的大半都是床事情事,委實彪悍。

鄭井不似那三位,人家正經也是國防大學畢業,看得出這小娘子有點野路數。

他突然抬起手搭在她的肩頭,拇指磨了磨她肩頭軍裝的肩章星星,“你昨天臨幸誰了?”聲音不大,低沉,又有點往上飄兒。——微笑。

靠,張、關、崔三少更佩服鄭井上校,神經病都能被他狠抓痛腳!你看,這一問,傻子又傻了。終於閉嘴了。

不過,本初兄依然緊抓著玄德兄的袖口。完了,這陣勢,是不把玄德兄“拉回”平原城不罷休哇!

荷蘭妹妹按照女文青的風範買回一套,從頭到腳。發票塞進衣服裏,等神經病醒了要付帳的,這叫親兄弟明算賬。

荷蘭妹妹在車內給她穿衣服。四個大男人站在吉普車外抽煙。

“這女的要纏上小龔公子,有得瞧,嘿嘿。”崔衛平壞笑。

“你指那神經的還是那荷蘭妹妹?”張寧吸了口煙,眼睛裏沒好貨,

“荷蘭妹妹唄,搞不贏,就放神經的去咬,小龔公子攤上這兩位———估計也難搞。”

“你們說,那神經的為什麽非要喝蜂蜜水兒啊,”關軍想不過問,

“喲,你還糾結這問題啊———”正閑聊著,那邊,荷蘭妹妹牽著神經病下車了。一手牽著她,一手把軍裝走過來要遞給他們,卻沒想———就這一下,“波瀾壯闊”的一幕發生了!

穿戴整齊的神經病一見到鄭井鬆開荷蘭妹妹就朝他跑過來,在他身後就抱住他的腰,難分難解,“玄德兄,你跟我回平原城呀。”

中山公園門口咧,

大街上咧,

人來人往咧,

一個女的這樣抱住一個男的,沒什麽的,關鍵是,男的穿著軍裝,英挺帥氣,很叫人流口水,女的又zhe,

賞心悅目撒!

再有,男的旁邊站著的,也都是漂亮軍裝哥,還有個姑娘,漂亮的小嘴巴簡直長成了“O”瞪著這一幕!

拈酸吃醋事件?又具有懸疑性咧!怎得不引得旁人側目!

鄭井一手還夾著煙,一手捏著她的手腕,扭頭低說,“你還真會作死。”

荷蘭妹妹收起了嘴巴,已經摸著下巴開始圍著他們轉咯,連連點頭,“看來,她總說,袁紹和曹CAO有JIAN情,這是在實踐咧。”

“誒!她別是裝,看上鄭少了?”張寧譏誚地說。關、崔二人眼中戲謔。鄭少平淡,更內裏,冷漠。

他們這類人,投懷送抱的女人不少,也就不甚珍惜了。

誰知,荷蘭妹妹到悲傷地睨了張寧一眼,“你別這麽說她,她才死了媽媽。”說著,又從荷包裏掏出一枚黑袖章走過去,拉開她環著鄭井腰身的一隻胳膊,給她套了上去。———

場麵更叫人詭譎不已鳥!

同誌們被那句“她才死了媽媽”一搞,眼裏啥譏誚哇戲謔啊冷漠啊,一下全衝淡了,——這難道是喪母之痛引發的“極悲綜合症”?

鄭井又稍稍回頭,那隻框上黑袖章的胳膊又環住了他的腰身,她盈盈的眼睛還是賊亮賊亮的,不過,卻叫鄭少突然有了些異樣————異樣的名字叫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