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鐵靠北洪山
部分村民前去準備東西，但仍舊有大部分還在圍觀。
也許是村子地處偏僻，沒什麽外人來過，也許是山君這個派頭他們沒見過。
一時間他就像是動物園裏的大猩猩，被人各種圍觀，有些人還小聲的討論著什麽。
山君對此有些不喜，但也沒說什麽，買完東西就走，看兩眼就看兩眼吧，又不會掉一塊肉。
對麵的楊洪興許是猜到了山君有些不喜，便看了一眼帶山君進村的老漢，對方則是輕輕點了點頭。
“都別看了，馬上就秋收了，家裏的事都安排妥了嗎，要是閑得沒事，老頭子我給你們找點事幹！”
此言一出，本還圍觀的眾人當即作鳥獸散去，顯然這楊洪在村子裏威望還是很高的。
待到村頭隻剩她們三人後，他這才笑著說道。
“讓道友見笑了，都是本族的人，沒見過什麽世麵。”
山君報以一笑。
“無妨，不過耿某倒是有些好奇，老先生應當走的是體修一條路，如何能知道耿某也是修行者的？”
“哈哈哈，老夫老了，氣血衰敗，哪裏能看得出道友修為，老夫是猜的。”
或許是得到山君的回答後，知道了就算他再怎麽裝也沒用，隻要山君想，他攔不住。
所以幹脆也就徹底放棄了偽裝。
本還沸騰的氣血，頓時就像是冷卻了的岩漿，平庸中還帶著幾分凋零。
從現在來看，敖宏也就堪堪達到三境武夫的實力。
可見壽元將近，氣血衰敗的殘酷。
“不必去看仙光道氣，單是先生這一身儒雅淡然的氣度，便不是凡人能有的。
何況老王頭也跟老夫說了，先生不是那些個山野鬼魅，又帶著一個修為跟老夫相當的小娃娃，如何能是凡人。”
其實他是從山君花錢不眨眼才得出的結論，所以才有了那漫天要價。
因為凡人，哪怕是到了何種地位，銀錢也終究是銀錢，隻有超脫了凡人二字，此物才會變成糞土。
山君對此並不知曉，但剛進村時那老漢扶他的時候他卻是清楚得很，那一隻手看似隨意的放在他的手腕上。
但實則是在看他是否有脈搏，這也是一種辨別鬼怪的方法，可惜在他身上沒用。
山君微微一笑，心中也有了推斷。
想來這村子看似美好，但事實上，也沒那麽好。
起碼山野鬼魅還是要擔憂的，而這麽一個村子就隻靠著眼前楊洪的話，顯然是好不了多久的。
他氣血衰敗已成定局，若無逆天之法，壽元耗盡之死是必然的。
“老先生也不容易啊，一個村子，就靠你一個人。”
“哈哈哈，都是年輕時候欠下的債，得還不是。”
楊洪開懷大笑，顯然他並不覺得自己累。
給山君也倒上一杯茶，他指著不遠處的田野笑道。
“道友看，這裏原本都是些荒地，是我們開墾了出來，養活了村子。
而我們本來就是一群死人，能撿回一條命來，多活上那麽幾十年，還有何不滿足的。”
山君接過茶杯淺嚐了一口。
他喜歡修行界就是這一點，無論任何一個修士，不論好壞，他們都有著自己的認為傳奇的故事。
或是悲壯，或是輝煌，也或者是落魄淒慘，但他們都走過許多路，看過許多風景。
山君喜歡跟這樣的人做朋友。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風吹雨打都是該經曆的，不然怎麽能結出果實呢。
何況還是這麽大的果實。”
山君的目光跟著他一起看向田園村落，眼中看不出是喜是悲。
對麵的楊洪輕輕笑了笑，顯然是回想起了什麽，但並未多說。
一時間村口就這麽安靜了下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就是這麽安靜的品著茶，欣賞著一個老頭一手塑造出來的美景。
“村長，都準備好了！”
“好。”
應上一聲，楊洪與山君便起了身。
“道友不留下歇息幾日實在可惜，但若是日後有時間，隨時歡迎道友來做客。”
“會的。”
由楊洪帶路，山君小月等眾多村民跟隨，很快他們就來到了所謂的碼頭。
不過是一處匯水灣裏幾個木橋拚接起來的。
船隻總共也沒有幾艘，此時停在山君麵前的，還是一艘比較大的，上麵帶著船篷，若是趕路無處休息，也能在上麵睡。
“老先生費心了，這是銀錢。”
說著，山君從衣袖中的狗頭金上掐下一大塊來，數量比起楊洪說的，隻多不少。
“不必了，老夫回歸山野已有幾十年，見一位道友不容易，若是這些東西還要收錢，那就有損我北洪山的名頭了。”
不收？
北洪山？
山君一時間有些摸不清他是怎麽想的。
但看看眼前站著的村民們，山君就明白了。
修行之人看重緣法。
莫不是想今日結個善緣，他日自己死後，也能讓他耿山君幫襯一把？
不過可惜了，自己這個人最是怕麻煩，更何況是一個這麽多人的村子呢。
想了想，山君最終還是沒有說出拒絕的話。
“上遊便是洞庭湖了，那裏有一處江神廟。
若是老先生不甘心就這般等著壽元耗盡，可以去試上一試。
到時候提一嘴耿某的名字，興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
回頭看了一眼，此時他要的東西已經都被村民搬到了船上，便也沒有再久待下去。
“耿某倒是希望能在修行界上再度聽說北洪山這個名號。”
雖然現在沒聽過，但以後未必，不過這一切都要看楊洪會如何選擇。
山君心裏這麽想著，麵上拱手一禮，而後便帶著小月上了船。
“再會！”
並不需要人去搖動船槳，小舟便自己向著河中而去，速度越來越快。
此時的楊洪目光仍舊在山君那平靜且清秀的臉上，一時間都忘記了拱手。
“北洪山這個名字，還能再次於修行界聽到嗎？”
他自顧自的小聲喃喃著，心緒卻是已經回到了他年輕的時候。
那些年他一雙鐵拳打遍北洲，號稱鐵靠北洪山，追隨者何其之多，一時間風頭無兩。
那時不少人都說過，若是他開宗立派，必然能在這方天地占據一席之地。
可惜，那個時候的他不知道什麽叫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直到在拜月國遇到了那個人，他摧毀了自己所有的自信，將他那些引以為傲的驕傲全部踩得粉碎，他也失去了自己的右臂，世上再無那雙鐵拳。
從此鐵靠北洪山，就成了一個小村子裏的糟老頭，楊洪。
當年跟著他的那些弟兄，家人也都受到了牽連，近乎死絕，現在這個村子裏，就是他們全部的親人了。
如今自己也氣血衰敗，即將魂歸天地，他還有機會嗎？
“人本就會死，到了現在，你還有什麽好怕的，村子的事洞庭湖會管，若是還有心氣，便放手一搏。”
一道中正平和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正是山君。
但小舟此時已經順著河水去了下遊。
楊洪如夢初醒，對著山君的背影深深一禮，蒼老的目光中，好似爆發出一團新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