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暮鍾之後不要出屋
曾經，兜閭城作為皇都，不論冬夏晝夜，永遠熱熱鬧鬧、人聲鼎沸。
皇宮之內，夜間倒是收斂些，但也有不少貴人們會到處遛彎散步，沒有明令禁止過什麽。
直到新曆實行，城中忽然實施了辰鍾作和暮鍾休的製度！
不論多麽重要的事，隻能在這兩鍾隻間的晝半日裏做，夜半日必須回住所。
並且還派遣許多紅塵火、武道巔峰，甚至是真正的修行者在夜間巡視皇都，若發現不配合執律法者，有權當場擊殺、先斬後奏！
所以如今兜閭城的夜間十分安靜。
……
這個世界最奇怪的事，莫過於這裏的冬夏季節，晝夜都是完全等長的，但偏偏冬夏季節溫度還相差極大！
晨鍾暮鍾敲響的時間，分別對應地球的淩晨四點，晚上八點。
此時正是淩晨兩點左右，整個霽月宮一片死一般的寂靜，隻有太監小院裏一群人忙著煎藥伺候傷員，還在跑來跑去。
田福急匆匆出屋，將隔壁院子裏住的膳藥醫師給背了過來……
……
禮珩身體沒入墨缸似的夜幕中，點著一盞燈籠根本起不到什麽作用，就像黑夜中的螢火蟲，無法照亮任何物體。
伴隨著陣陣冷風，他摸索了近一刻鍾，才找到淑怡閣庭所在。
那是一棟書閣似的木樓，紅漆柱、銅黃瓦，簷牙高啄，朱紅泛著金色的大門上掛著兩盞燈籠，不知用了什麽方法，兩盞黃色火光在冷風下紋絲不動，使閣庭看起來十分肅穆且神聖。
禮珩禮貌性扣了幾下門環，低聲呼喚：“小人禮珩，聽靈淑姐姐說娘娘喚我……”
可過了好一會兒，門內也沒有傳出一絲回應。
“娘娘？”
他又喊了幾聲，依舊沒人回應。於是偷偷推開大門往裏看。趴在門縫的雙眼霎時瞪的溜圓！
“嗯～死鬼……”
“嘶——”
禮珩怔怔呆愣在門口，門內的聲音令人想入非非。
門內並非是想象中寬闊的庭院、豪奢的書閣，而是一間民家臥房的光景：茶案、窗戶、銅鏡、梳妝台，還有拉上床簾、不停搖晃的紅木大床。
床簾內傳來女子嬌媚而興奮的叫聲，還有男子的**笑。
禮珩對男子的聲音極為熟悉——許良！
他自然不認為許良有本事和白玉煣私通。
門內光景也根本不是霽月宮的風格，大床不遠處的窗外，起伏的房影很像是街區建築。
難不成，自己透過門縫看到的應該是另一片空間，而且角度正好對準了那張臥房大床？
門內有了異動，禮珩眯起眼睛仔細觀察起來。
**兩人風停雨住，探出一條藕臂將床簾拉開，點燃蠟燭，照出一男一女兩人裹在被子裏。
男子正是被內侍打傷的許良。
女子麵貌很陌生，但和印象中潘金蓮的氣質差不多，五官煞是好看，臉蛋白皙中透著潮紅，燭火下映出水珠，盡顯一股子勾人的媚勁，即使隔著棉被依舊能看出其身材玲瓏有致。
“那個禮珩，試過了？竟能把你打成這樣？”
“是內侍打的……不過那禮珩也確實厲害，受我一擊還能殺我一個手下。”
許良顯然傷的很重，臉色還有些蒼白，冷哼一聲：“府裏的消息果然沒錯，他絕對是上頭要的人。許春良這個蠢貨居然讓你弟弟去打探，怕不是想讓寇布衣替自己死，然後獨吞好處！”
女子不知在想什麽，沉默了許久。
隨後“噗呲”一聲笑出來，趴在其胸口，聲線慵媚至極：“但他也想不到，他最疼愛的堂弟不僅睡了他的媳婦，還要奪了他處心積慮得到的好處和地位。”
許良一把摟住女人的柳腰，上下其手，邪笑道：“什麽他的媳婦，從堂嫂你嫁過來不就給了我嗎？奪兩個小太監的神的好處你可是也吃了，別把壞事都判給我。”
女子吃痛地嚶嚀一聲，刺激得許良食指大動，“真是個賤女人，讓你試試後門別棍！”
“討厭，天亮後會被看出來的……想要，明天這個時候你再過來…啊！”
……
禮珩趴在門口看的起勁，可惜屋中兩人吹滅了蠟燭，無論如何也看不清怎麽個後門別棍法。
他無奈隻能作罷，思索著什麽。
是白玉煣娘娘在幫自己嗎？
也或者是幹爺爺在背後運作，用了些空間扭曲手段，讓自己知曉了監察司也非鐵板一塊，並且矛盾還不小！
禮珩頗為振奮的想，隻要有矛盾，便會出現破綻，有破綻，自己就有辦法解決這幾人！
據現在自己掌握的信息，大概能猜出，他做假身份入城，露出的破綻起到效果，監察司已經有人注意到自己，但因為某些原因不會明著動自己。
所以才由這些所謂的隊長來試探他。
那麽目前看來，對自己構成威脅的主要在許家兩位堂兄弟。
寇布衣則是被當成了刀，用完必死！
禮珩心中生出一條毒計，或許能搬回一局。
正當竊喜之時，腳尖忽然感到一絲涼意，像是被什麽水生動物的爪子握住，濕漉漉的。
他連忙抬腳回首，卻什麽都沒有看到。
忽的，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脖子湧進褲腿，小腿肚、膝蓋、大腿，然後是……
一直到達胸口才停下！
寒氣逼人，骨髓中如同被灌入千年寒冰，頃刻間整個身體便動彈不得，僅剩兩隻手還能活動！
砰——
禮珩還沒來得及驚慌，就被一聲爆響嚇得激靈——這門竟自己關上了！
他心裏開始發毛。
霎時，陰風陣陣襲來，小巷牆壁中露出的樹枝，如同惡鬼的觸手，瘋狂搖晃，拍打著地麵，似乎要衝出來將他撕碎！
嘩——
大門上方的黃燈籠變成紅色，映照到大門和兩顆柱子上。
如同潑上了鮮紅的血液！
燭火無風自動，且速度越來越快，不斷砸在門匾上，發出“刺啦刺啦”的聲響，如同人的指甲刮牆壁發出的可怕聲音！
禮珩瞬間泛起一層雞皮疙瘩，如深陷地獄之中！
一瞬間，他身上每個細胞都在瘋狂呼喊:
危險，快跑！
危險，快跑！
他努力嚐試活動身體，用手敲打腰跨，卻根本不起作用。
想發聲呼救，但嗓子眼不知被什麽東西堵住，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
掙紮間不經意的抬頭，使他的瞳孔瞬間縮緊！
牌匾上寫的根本不是淑怡閣庭，而是用指甲扣出血淋淋的三個大字：
救救我！
字痕似惡鬼的麵孔般猙獰，上還插著斷裂的手指、染血的頭發、破損的指甲，鮮血淋漓，一滴一滴向下落到他的臉上。
惡臭鹹腥！
僅僅三個字，卻似乎帶著無盡的情緒，那是一種痛苦、恐懼到極致的絕望！
禮珩瞬間感到窒息！
胸口的寒意在這時變成了一團毛茸茸的東西，他低頭看，那一對白幽幽的眼睛已經盯上了他！
禮珩猛抬手，將它從衣服裏拿出來——淨是一副女子的模樣。
可它沒有有腦袋以外的東西……
那東西口中、眼中皆噴湧著鮮紅色，嘴角掛著詭異的笑容，聲音淒厲悲絕，像是黑暗地獄最深處不可輪回的痛苦冤魂：
“救救我！”
“救救我！”
“救救我！”
……
叫得禮珩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直接一巴掌扇上去。
那顆腦袋瞬間爆碎了一半！
發出震耳欲聾的淒厲尖叫！
若是讓剛睡醒的人聽到，怕是得直接嚇成抽風。
禮珩雙腿一蹬，身體打了個擺子，腦後的鞭子都嚇直了，身體直挺挺倒下，竟是嚇僵了過去……
……
不知過了多久，眼睛再次睜開，便看到了田福阿吉幾人擔憂的模樣。
“醒了醒了！”
“禮珩，怎麽說著話忽然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