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他怎麽會對他的女人食言

諾克的小樓人去樓空。

男人手臂緊繃,大力一揚。

“啪!!”

通訊畫麵停頓在女孩的睡臉,顯示屏釋放出輕微花火後徹底變黑四分五裂,被他的滔天怒火摔的粉粉碎。

男人高大身軀佇立在樓前,他微闔著眼,細密雨絲帶著涼意從皮膚滲入,全身血液冰涼。

他緊握著手機,手上殘留血跡。

如果他能第一時間看到她發來的訊息,就能告訴她們不要出門,讓她等自己陪她去,或者幹脆阻止她。

他大掌撫上額頭,眼裏恍惚失神,身體虛晃的一瞬,帶著沙粒的掌心向後攏了一把粗黑的頭發。

他的小姑娘,膽子小,又嬌弱,現在該是怕成什麽樣子。

霍知行眼裏都是血絲,他看到畫麵裏熟睡的喬知念,瞬間拳頭攥得青筋凸起,骨節“咯咯”響。

他緩緩地側揚起頭。

“秦熠,你說過,不會因為你讓她涉險。”

他的語氣極度隱忍,在理智和發瘋的邊緣徘徊。

不管今日他這一劫歸咎在哪裏,秦熠都是為了去救他才離開秦家,這個情他必須感念。然而喬知念被人騙離擄走,卻也是因為他的舊仇。一正一反,糾結,混亂,在他心裏來回衝撞。

男人的背影晃動了一下,音色低啞,堅定道,“我說過,不會食言。”

他怎麽會對他的女人食言。

夜幕四合,秦家各處都恢複一片死寂。潮濕的地麵留著絲線般彎曲的紅痕,不用離近都能聞到上麵散發出的腥氣。

驟雨驚雷前的寧靜讓人呼吸困難,心肺沉悶難耐。

萬籟俱寂中,一個身影順著主樓一層的牆邊安靜飄過,翻過花壇身手利落,沒有留下一絲聲響。

黑暗中有幾雙閃亮的眼睛,看著那影子從廚房的側門翻身離開。

“跟上他。”男人聲音低沉,一聲令下,身後忽地多出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人。

肌肉壯實的肩膀上背著寒氣凜凜的鋼鐵,腰間的子彈隱隱泛著光。他們腳步悄無聲息,小心仔細地跟隨那人而去。

“嗯......”

“程森?”

陸唯睡眼惺忪,努力睜大眼睛適應著光線。

“這裏是什麽地方?”她最後的記憶是手上的輕微刺痛,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你再躺一會兒。”

程森看她起來便伸出手扶她。

陸唯恢複神智,避開他的觸碰,看他的眼裏充滿警惕。

“諾克把我們弄來的?喬知念呢,她怎麽了?”

“唉。”他歎了口氣,“在諾克那裏,但是你放心,他暫時不會把她怎麽樣。”

“你在我這裏,老實待著,也不會怎麽樣,好嗎?”

程森眼裏帶著憂愁,說話的語氣頗具無奈。

陸唯甩了甩沉重的頭,用一分鍾理清了自己的處境。

她不知道秦熠和宋淮謹知不知道她們在哪,但她必須要自救。

“程森,你何必跟著他呢。”

“你該回去做你該做的事,找到她,和我一起離開這裏。”

“陸唯,別費勁了,這裏是船上,誰都走不了。”

“船?!”

四年前陸競和齊若嫻就是在船上,到最後連屍骨都沒找到。

記憶裏的傷疤被揭開,又重現在眼前,她失了力氣,癱軟在**。

“那我二叔他們,能來救我們嗎......”

程森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容。“諾克已經告知秦熠你們被他帶走,他讓秦熠自己找他在哪裏,然後再把他們......”

“我會保護你安全,一定。”

渡船碼頭邊,浪頭拍擊沙灘,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潮濕海風夾著腥鹹。

秦熠望著漆黑大海,眸色比海更深沉,漩渦席卷在方寸之間。

在他得知喬知念和陸唯被諾克帶走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她被帶到了船上,就像四年前的陸家夫妻一樣。

諾克恨透了他,絕對樂見他再一次經曆噬心之痛。

身邊十幾人站在小船前,已經有人先行朝著遠處僅能看到光影的輪船去了。

宋淮謹一腳邁上船,秦熠從身後把他拉住,黑瞳依然看著遠方。

“你留下吧。”

船身在海水衝擊中來回擺動,宋淮謹剛穩定的情緒被這一句驚起,反握住秦熠的手臂。

“不可能!”“我知道你在想什麽!”

說罷他鬆手上船,不留一點餘地。

他不會留下,絕不能給秦熠塌心的理由。同進退才能斷了他的後路,帶回喬知念和陸唯,也要讓他必須回來。

陸競的事不能再一次發生。

秦熠嘴角上挑,不算笑容的笑轉瞬即逝。仰起頭,毛月亮帶著細刺,光暈模糊。黑色鬥笠罩在頭頂,稍微凝視就感覺像在逐漸逼近,緊壓肺裏最後一絲空氣。

霍知行默不作聲地繞過他自行上了船。秦熠感覺到衣服的剮蹭,他知道,這兩個人他誰都勸不住。

近海的夜晚並不完全黑暗,雖然沒有人氣,卻也有燈塔月光和遠方的行船燈光。

借著微光,霍知行看到秦熠拉開一側風衣,從裏麵拿出一個東西遞給他。

“你應該會用。”

秦熠的五官在明暗相交中顯得更加深刻立體,眼神鷹隼一樣明亮。過了幾個小時,霍知行已經冷靜下來,拇指摸過槍身上的字母輪廓。

“你準備怎麽救人?”

他知道秦熠的能力,也目睹了他的心狠手辣,隻是闖進敵窩不顧一切地拚總會有犧牲。秦熠脫了風衣外套,身體向後靠上船艙,他的整張臉都藏進了暗影裏。

黑暗中聽到他呼吸的聲音,小船也離輪船越來越近。

“先前去的人會把值夜的人解決掉,等這些人上去之後會正麵交火,還有一批人,在後麵。”

他停頓,深吸一口氣。“要在大隊人馬到之前找到她們,否則諾克很可能會狗急跳牆。”

他閉上眼,眼前盡是陸競衝進火裏的畫麵。

那儒雅的男人再也沒回來。

“希望她們兩個在一起。”

宋淮謹心心念念陸唯,自上船起就默不作聲,終於說了第一句話。

“嗬。”緊接著他自嘲自己的天真,“雖然不太現實。”

諾克既然玩捉迷藏的遊戲,就不會把兩個人放在一起。對於那個人,他們太了解。

“快到了。”男人在黑暗中緩慢開口,他的眼神始終看著那艘船的方向。

這句話之後,狹窄的船艙裏響起一陣機械聲。

“小心!”程森猛地扳過陸唯的肩膀,她不熟悉船裏的路,險些踢到旁邊的金屬箱。

陸唯怔著眼喘了幾口氣,後怕地看著地上擺放的長方形箱子,握住他按自己的肩臂,聲音細弱蚊蚋。

“和我一起走!”

“你們誰也走不了。”

冷冷的男聲響在身後,前麵牽扯的兩人瞬間像被噴了一盆冰水,被這一聲驚地一身毛孔豎起。

陸唯隻有幾秒的怔愣,繼而眉頭緊鎖,水亮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著拐角處,想證實自己。

“你?”

事實在眼前,她不可思議地搖著頭。看看他,又看看程森沒有一點吃驚的臉。

“你們......”

孟旭抬起頭,帶著和平時一樣禮貌的微笑,就仿佛她不是一個階下囚,依然是他的“大小姐”那般。

“我們。”

他轉頭看著程森,笑意變了味道。“是兄弟。”

“大小姐,委屈你一下。”

“嘭!”厚重的鐵門從外麵關上,昏倒的女孩被扔回剛剛的房間。

此時孟旭臉上完全沒了那副文雅模樣,他抓住程森的領口將他身體重重按到牆上,眼底充血,咬著牙齒,像發了狂的獸。

他猛地迫近程森,兩個人的鼻子幾乎要碰到一起。

“當初你是怎麽說的,幫她報仇,現在呢?嗯?你就是這麽幹的!被他知道什麽後果?!”

孟旭極力壓低音量,沉悶的聲音震著程森的耳膜。“就因為個女人,方寸大亂,和秦熠那人渣有什麽區別!說話!”

程森雙眼緊閉,沒有反抗,被迫仰著頭。

“你都已經承認了,還能再騙我,你真的從來都隻把我當做工具人,沒有心,沒有靈魂,隻需要拋開一切自己的想法感受,對你唯命是從,唯你馬首是瞻。”

“你要我退學我就退學,要我賣命我便賣命。”

他突然輕輕地笑了出來,再睜開眼,眼裏一片清明。

“要我相信秦熠是仇人我便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