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肉

回家睡了兩小時後,杜守義起身去了趟鬼市。這兩年黑燈瞎火的鬼市生意十分興旺。太要臉的人,見不得光的東西基本都在這時候出現在鬼市。

鬼市的規矩很大,杜守義頭一回來,不懂這些。他隻能在黑燈瞎火中到處走走看看。遇見有交易的他就在一旁偷偷學著,這樣一來倒給他看出了不少名堂。

逛了一個多小時,他沒見到字畫,倒是花了三塊錢外加幾塊稻香春的餑餑收了個建盞小碗。

這小碗放外麵也就賣個幾塊,加上餑餑,這筆交易杜守義實際上是虧的。他不太在乎,這小碗上密布著大大小小的銀灰色斑點,在手電光下還泛著一層彩色琉璃光,杜守義一眼就喜歡上了。

賣主原是要糧食,但見到杜守義拿出餑餑後立刻眼睛發亮,自己主動降了價,就怕杜守義走了。

杜守義也沒拿捏他,問了下其他鬼市的行市後,便爽氣的成交了。

杜守義得了喜歡的東西也沒心思繼續逛了。在夜深人靜的大街上,他幾個瞬移便回到了家裏,迫不及待地拿出建盞欣賞起來。這可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買下的第一件‘古董’啊。

他不懂瓷器,斷不了代,隻是純粹覺得這個小碗漂亮而已。他也沒找人鑒定的打算,鬼市貨物不問出處,這隻建盞說不定就是哪兒偷來的,找人鑒定豈不是自找麻煩?

這時,中院的槐花醒來鬧奶吃了。深更半夜,小孩哭聲飄過院牆傳了過來。

槐花是個可憐孩子,剛剛雙滿月秦淮茹就上班去了,除了早晚隻能中午趕回家喂她一次。嬰兒吃飯哪有什麽規律?這麽小的孩子幾乎每天都要被饑餓折磨幾回。

穿越這十幾天來,杜守義算是看明白了,賈家上下的自私自利倒不全是因為天性如此,他們真是被‘窮’傷著了。

就算是體麵人,人類底線全都放棄,何況這一家沒什麽文化的家庭婦女?

杜守義被槐花的哭聲攪了興致。他收起建盞,隨手取了幾塊餑餑出來,準備等天亮給聾奶奶送過去。

天蒙蒙亮時,杜守義估摸著聾奶奶該起床了,他拿著點心包向後院走去。

“奶奶,我給您拿了些餑餑,這裏麵槽子糕是給槐花的,什麽時候她餓了您給她泡點糊糊。這裏麵有雞蛋白麵,有營養。”

“是守義啊!你起這麽早?”聾奶奶說著接過黃紙包,打開看了下說道:“這麽多好東西?核桃酥,焦排叉,這都多長日子沒見著了。槽子糕是給小槐花的?你拿回去吧,她現在隻能喝奶和米湯。”

杜守義完全沒有育兒經驗,他愣了一會兒,問道:“糊糊都不能吃?那米湯能喝飽嗎?”

“嗬嗬,你放心吧,這胡同這麽大怎麽找不出幾個奶孩子的媳婦?抱著孩子去要兩口奶還是有的。”

“哦!”杜守義恍然大悟,原來這年代家裏沒奶的孩子是這麽養的。

聾奶奶笑道:“孩子的事兒你別管了,一個大老爺們哪懂這個?這餑餑你還是拿回去給守桂吧。”

“拿出來了哪有再收回去的道理?這餑餑本來就是孝敬您的,不過拜托您老別往外說去,我可沒本事弄更多了。”

聾奶奶看了看他,問道:“小義,你是去鬼市了吧?”

“您怎麽知道?”

“唉,你看看,這滿大院除了咱娘倆誰醒了?奶奶一猜就知道了。”

杜守義又一次恍然大悟,笑道:“還是您老英明!什麽都瞞不過您。昨晚出了點事,睡不著了,就出門逛了逛。”

“出事了?”

“嗯,我和柱子兩個把後麵胡同的馬大能給抓了,扭送到派出所去了。”

“馬大棒子?好,抓得好,這小子就是個禍害,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壞種。”

“哈哈,您聽了也高興吧?昨晚就是因為這個興奮的睡不著了。”

“怎麽抓得?危險不?”

“一點危險沒有。馬大棒子當時喝醉了,一指頭就能捅倒。行了,您忙吧,我要給守桂做早飯去了。”

看著杜守義晃晃悠悠離開的背影,聾奶奶笑著喃喃道:“這孩子,倒不像從前那麽孤拐了。”

杜家今天的早飯來自於‘豆汁丁’,豆汁,焦圈,加鹹菜絲。喝完透出一身汗,感覺就是那麽的舒坦。

京都至少有七八成以上的人能喝得慣豆汁,碰巧,杜家兄妹就是其中兩個。

“哥,咱們家夥食越來越好,你不會做什麽壞事了吧?”杜守桂一邊喝一邊沒心沒肺的問道。

杜守義白了她一眼,道:“咱們在一個家待著,我每天上班下班,幹沒幹壞事你不知道啊?!”

“我同學家都是一個月一頓肉,可咱們家每天都有肉,你不知道,這兩天我都幸福死了。”

杜守義想了想還真是這麽回事。每人每月四兩肉票,可不就是一月一頓的量?

他這推斷還是太樂觀了。

現在是非常時期,杜守桂說的一個月一頓肉是指家裏條件中等以上的同學。

在一九六一年,京都人均年消費的肉類是八兩半。人年均一斤不到,很多人家未必能做到月均吃一次肉的。所以在丁師傅眼裏,油渣白菜才顯得如此金貴。

這還是因為杜守義沒跟上這個時代的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