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頭到用時方恨少

人魔天塹,魔族邊境。

落峰山,夜。

一處破舊木寮外,傳來聲聲鬼哭狼嚎,令人心驚肉跳。

不同於屋外的哀鴻遍野,屋內此刻卻靜得出奇。

陳拓正雙手捧著自己的腦袋,不住摩挲。

不是托著,是切切實實地把那顆腦袋,捧在了手心裏,深情凝望著自己的身軀。

“三天了,我真的穿越了……”

前一世的陳拓,還隻是個安分守己的上班族。

加班後在一處夜市小攤前,相中了串“嘎巴拉”串鏈。

黑色的細繩將不知是牛還是羊的骸骨串起,很是精致,聞起來,還挺香的……

他研究半晌,卻道不出個所以然,夜裏就著這股香勁沉沉睡去。

一覺睡醒,竟至於此。

三天了。

這就不可能是個夢了。

他可以接受穿越,可以接受新世界的怪異玄奇,但當某些荒誕,發生在自己身上時,他就有點無法容忍了。

比如他再活一世的原主,竟然是個一階魔物——無頭妖兵。

不當人就算了,可這無頭妖兵在魔界裏的地位,也甚是卑微。

誰叫他們隻有一身比尋常人類稍加厲害的軀體,在靈力的修為造詣上,又是一竅不通,這不妥妥的英勇青銅嗎?

陳拓把身子讓了讓,給腦袋騰出了點空間,好讓他得以瞥見木寮的角落,那裏正有幾隻無品階的山野魔雞,正沒心沒肺地啄食著靈蟲,不禁一陣苦笑。

“隻怕在這魔界大山裏,我從硬實力上能勝過的,隻有它們了吧……”

還有一份荒誕,也是令陳拓一陣苦想,他再次用手搓揉起懷裏的那顆頭,雖然場景詭異了點,但他已然習慣了:

“我明明是個無頭妖兵,怎麽會把前世自己的腦袋給帶過來了?這讓有頭有臉的我和族人們很是格格不入啊。”

苦尋許久後,他終於找到了緣由。他在自己的識海內,發現了一條熟悉的物件——

那串地攤嘎巴拉。

“也許我的穿越也是因為它。”

每當他冥想時,他便能看見,在一片虛無的識海裏,正靜靜懸浮著一串黑繩。

不同於前世,原先繩上的不知名骸骨,已不見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行鎏金大字:

【收集頭顱,可進行接頭儀式,你將繼承原頭顱主人的部分天賦、技能及修為。】

起先陳拓大喜過望,這分明就是自己在異世的金手指!

塞拉斯,寫輪眼,慕容複等等偉岸的大神英雄身影,從陳拓的眼前一一劃過……呃,慕容複就算了。

可這樣收集流金手指,鐵鐵的大後期神技啊!

“若是能收集到各方神通大佬們的首級,我豈不可呼風喚雨,一統人魔兩界?”

思緒還沒來得及飄遠,陳拓意識到事情的不對了。

現在的我,僅僅隻是個手能縛雞的一階魔物,位於“食物鏈”的最底層,上哪裏找那些強大的頭顱?!

金手指來了嗎?

如來。

“我也真是何苦來哉!”

重新將腦袋裝在顱腔上,陳拓迅速平複了下心情,眼前還不是哀歎世道不公的時候。

因為屋外的慘嚎逼得更近了……

“什麽情況?這一帶向來是太平的啊。”

透過窗紙破洞,陳拓心弦緊繃起來,凝神瞧去。

一片亂糟糟的墳塋,幾處老舊的墓碑歪歪斜斜的插在月光下,碧幽幽的磷火閃爍。

一個一米高的小孩兒,一手插腰,趾高氣昂地訓斥著一眾無頭妖兵族人,另一隻手裏的黑鞭來回揮動,伴隨著淩厲的破空聲,抽得地上之人不住打滾,陣陣求饒,更有幾個,儼然已經徹底躺平,一動不動,怕是可以吃席了。

“溪囊大人,我們一向供奉著山神虎妖,可不曾想白繇大人會來此處呐。

短時間內,我們上哪去籌那麽多靈石上供呀,還請您手下留情,別再打了……”

說話的是一位年邁的無頭妖兵,正是陳拓一族的族長。

他原本空無一物的腦袋處,竟凝煉出了一個骷髏,藍色的火焰環繞,剛才的一席話語,便是從其口中噴湧而出。

不同於其身旁的其他族人,連頭都沒有的他們,隻會憑著對危險畏懼的本能而手舞足蹈。

老族長已是達到了魔物中一階上品的境界,可將頭化形,甚至可以交流。

不過這,差不多也是無頭妖兵一族的上限了。

“大半夜的,這是碰上收保護費的了,要命。”

陳拓望著地上幾個挺屍的族人,直嘬牙花,一陣頭疼。

“這小孩兒什麽來頭,實力如此強勁!”

仔細搜尋著有關溪囊的記憶,陳拓選擇繼續觀察局勢。

隻見那小孩兒聽得老族長話語,沒露出半點憐憫之色,反倒是張開滿嘴的獠牙,邪魅一笑:

“爾等不知你們的虎爺已經外出了嗎?現在是白繇大人遊曆此方,順道庇護著你們,不想死的就趕緊交夠靈石,若是白繇大人滔天一怒,這座山都能被夷平了。”

言罷,一鞭子狠狠抽向方才說話的老族長,絲毫不給其麵子。

“撲通”一聲,無頭老者渾身吃痛,站立不穩,跪倒在地,大口地喘息著。

騰騰燃燒的藍色烈焰也刹時黯淡,隨風搖曳,仿佛下一秒就要熄滅。

見得此景,陳拓的眉頭皺的更深。

溪囊……鞭子……

他想起來了!

那喚做“溪囊大人”的孩童,本質,其實是一隻山鬼。

曾聽聞族長談起過,魔界之大,門類眾多。好比他們無頭妖兵一族,屬妖類魔物。

除此之外,還有鬼類、精類、獸類等等諸魔萬相。

山鬼無形無狀,沒有實體,恰屬於鬼類魔物之列,縱使老族長本領再高,肉體再硬,那也隻是拳打空氣,無能狂怒罷了。

反觀山鬼手裏的黑鞭,每一下都抽打在老族長和其他族人身上,雖不見傷口,但那一聲聲顫栗的哀鳴,顯然是靈魂受到了極大創傷,更別提那幾個可以吃席的,興許早已魂飛魄散。

孰強孰弱,一看便知。

更何況山鬼身後,還有一位名叫白繇的大能者,可驅使山鬼,實力隻怕深不可測。

“怪不得連老族長,都毫無還手之力。可千萬別發現了我,作為男人,我可不想被鞭子抽。”

陳拓的手心在微微冒汗。

冥冥之中,上蒼應是聽見了陳拓的虔誠祈禱,木寮一隅的幾隻山雞似是因爭奪靈蟲,竟在這時打鬥了起來。

也就是它們翅膀撲騰的這幾下,令那隻山鬼的耳廓微動,渾身一滯,緩緩地將頭偏了過來。

一道凶狠的目光穿過月華,與窗洞後陳拓的視線交織在了一起!

“糟!”

暗道一聲不妙,陳拓隻覺身上的汗毛如銀針般根根豎起。

大腦飛速運轉,自己可不能剛剛穿越,就捐在這兒了。

戰?

以何為戰?

所有的族人甚至是老族長,都隻有跪地求饒的份兒,我又如何是山鬼的對手,摸都摸不著他!

跑?

隻怕我才跑出屋外,那一道黑鞭甩開,就能將我形神俱滅,魂歸九天!

當真沒有破局之法?

想起族人們撕心裂肺的慘叫,一股涼意從腳底直竄陳拓的天靈蓋。

可怕!

此刻的山鬼發現還竟還有個獵物在瑟瑟發抖,不禁把嘴咧到了耳朵根,抬步便向破木寮走來,那條分叉的舌頭還在不斷地舔舐著嘴唇,很是興奮。

陳拓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心髒隨著山鬼的每一步逼近,都在突突狂跳。

怎麽辦……

對了!

那根繩子!

陳拓屏息凝神,當即與識海中一根懸浮黑繩溝通。

但空空如也的細繩,仍然靜靜淩空在那兒。

沒有回應!

陳拓大有一種“頭到用時方恨少”的悔恨感,才三天,了解世界都來不及,上哪裏去找可用的頭顱?

想不到穿越伊始,就要遭遇此等危境,還是殺身之禍!

而且出路全被堵死。

根本無解!

陳拓盯著那幾隻山雞,不由惱怒。

“偏偏在這個時候爭搶靈蟲,早知道把你們都吃了,也不至於馬上要成一個餓死鬼!”

等等。

山雞?靈蟲?

一道靈光從腦海裏乍響!

或許……

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