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赤火燃天
“這就是你的準備？”
豬圈村落的至高處，莫羅帶著林盤山俯瞰著陳驍等人，在看到林元被一掌捏碎了腦袋後，嗤之以鼻。
林盤山臉色也很難看，倒不是因為林元，林元隻是其中的一步棋，舍了就舍了，本就沒打算讓他攔住陳驍，算不得可惜。
讓他在意的是死在陳驍手裏的那一個個紈絝子弟，這些人背後的勢力都不弱，若是一個兩個，林盤山還能應對。
可今天陳驍殺了這麽多人，其中牽扯的勢力何止十數家。
若是再拿不下陳驍抵罪，事情就真的難辦了。
林盤山眯了眯眼睛，促狹的眼中流露出幽邃的光芒，
“還請大人放心，我既然敢請君入甕，就做好了甕中捉鱉的打算。”
莫羅抱著肩膀，撇了林盤山一眼，
“最好如此。”
......
村落外，繁茂的密林一陣**，借著微弱的月光，隱隱間可以看到在叢中隱藏著一堆人，他們穿著黑衣，與夜色隱沒在一起。
“大哥！”
突然，一道聲音打破了靜謐。
隻見一道身影從樹上滑下來，穩穩落地。
那身影身體略微佝僂，麵有長須，若是陳驍在此，必然能認出，這就是曾在趙家見過的林武。
林武朝一個方向看去，聲音低沉，“陳驍那崽子出來了，林曼曼沒能攔住他。”
“唉～”
一道歎息從黑暗中穿出，這一聲歎，夾雜著無奈和鬱結。
“現在他在哪？”
林元從黑暗裏走出，神情疲憊。
“被林冉的人纏住了。”
林武皺眉，“但敗退也就是時間問題。”
他捏緊拳頭，神情凝重，“大哥，我們真的要......”
林元揮揮手，目光掃過周圍，製止了林武繼續說下去，隻是無奈一歎，“食君之祿，為君解憂。”
他從懷裏拿出一個方盒，方盒打開，露出兩枚血色丹藥，說是丹藥，卻無藥香，反而散發出腐肉的味道。
模樣更是恐怖，它通體血色，千瘡百孔，更像是活物，蠕動，扭曲，甚至丹藥上潰爛出一張人臉，在蠕動時一張一合，仿佛是在痛苦嚎叫。
林武看到這種東西，頓時渾身汗毛豎起，不由自主的後退了幾步。
林元捏起一枚，眉頭緊皺，但還是義無反顧的放進嘴裏，入口腥臭難忍，像是在吞噬生肉，林元臉上浮現一抹痛苦，但還是強忍著惡心，吞進肚子。
“大哥......”
林武於心不忍，可林元強忍著嘔吐，把另一顆丹藥遞到他麵前，“吃吧！吃了以後，你的家人也就安全了。”
林武攥緊了拳頭，但還是無奈的鬆開，伸手捏住丹藥，那質感，就像是捏著一個還跳動的心髒......
......
“啊！”
在連殺十數人後，陳驍一刀劈在一名玄龍衛身上，他的刀無往不利，反是刀落，必然將那人活生生劈開，可這一次，他隻劈碎了那人肩膀，讓他發出一聲痛呼。
撇了一眼身後還虎視眈眈的兩名玄龍衛，臉上的疲態一閃而過。
他把手裏長刀一震，揮刀將那玄龍衛劈成兩半。
他目光森寒，刀杵在地上，冷聲一喝，“下一個，誰？”
陳驍屹立屍山血海中，踏足殘肢斷臂上，血染長衫，殺氣滾滾若卷塵，直撲二人而去。
兩人顫顫巍巍，手裏的刀本就握不緊了，被這泠然一喝嚇的險些魂飛魄散，扔了手裏長刀，轉身就跑。
看著二人逃走的背影，陳驍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眼睛裏的疲憊再也遮掩不住。
他這一日何其漫長，白日越級殺了林狗，而後又破了玄艮疊山陣，如今再加上殺的這二十幾人。
雖然實力並沒有受損，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現在的身體疲憊不堪，腦袋直發昏，再加上豬圈裏的一幕幕，陳驍的心理一次次受到摧殘，疲倦到了極點。
更讓陳驍擔憂的，是他心裏有一團火，想要把一切都吞噬殆盡。
是怒，是戾氣，是殺意。
人的情緒本應受自己控製，一旦無法控製，人就會變成野獸，失去理智。
陳驍從懷裏取出一枚妖晶，愣愣出神。
他陷入回憶，那熟悉的身影緩緩開口，
“你的身體特殊，可以吸收妖晶的力量，但不能過濾妖晶中的戾氣，一天隻能吞噬兩枚妖晶，再多，你就會被妖晶中的戾氣影響，甚至會損害自身。”
......
“我好像知道你想做什麽了。”
莫羅俯瞰著陳驍搖搖欲墜的身影，挑挑眉毛，“你想一直拖著他，消耗他的體力，磨損他的精力，虧損他的實力，當他搖搖欲墜的時候，再給他當頭一棒。”
“密使高見。”
林盤山冷冷一笑，“說實話，我沒想過他能從玄艮疊山陣逃出來，但以防外一，我準備了另一個計劃。”
“我本意是讓林冉及時攔住陳驍，用玄龍衛的陣型和人數優勢，消耗他的體力，可沒想到林冉廢物成這樣，也沒想到陳驍這孽種殺性這麽大。”
林盤山臉色難看，但很快就平靜下來，
“陳驍雖有些本事，但還遠未到能翻江倒海的地步，白日殺林狗，入夜闖陷陣，再遇林冉截殺，到了這地步，隻要他是個人，就已經疲憊不堪了。”
“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陳驍能從玄艮疊山陣闖出來，我並不震驚，可他完好無損，卻讓我出乎意料。”
“我知道林冉肯定殺不了他了，但好在......我還埋了張底牌。”
林盤山深深吸了口氣，徐徐吐出，好似吐出滿腹鬱結，
“這時候，縱然他三頭六臂，又能逃到哪去呢？”
林盤山說話間，那逃跑的兩人被兩具黑影分別攔住，兩人臉上頓時揚起笑容，可下一刻，二人的頭顱就被其中一道黑影一巴掌拍碎。
陳驍強撐著身體，雙目虛眯，看著越來越清晰的黑影，眯出危險的光芒。
忽的，陳驍眼睛睜大，瞳孔緊縮，眼睛的倒光中，元武二老站到了陳驍的麵前。
可這二人，與之前陳驍曾見到的模樣有所不同......
林元的左臂明顯的大了許多，那恐怖的肌肉如虯龍般遊走的青筋，讓陳驍望而生寒。
不對稱的身體讓他把頭扭曲的偏向一側，他麵色猙獰，口齒留涎。
而林武外觀更為恐怖，他右臂膨脹，一個碩大的肉球突出體外。
肉球屹立在他肩膀，青筋扭動，隱隱間好似組成了一張扭曲的臉，像是他另一個頭顱，讓人生厭。
“血煉腥丸？”
莫羅看到二人的模樣，朝林盤山挑挑眉毛，
“你真是舍得啊！這兩個人加在一起算是半步築基了，吞了血煉腥丸可就相當於廢了。”
“他二人吞了血煉腥丸後實力會超越築基，這樣的實力壓底，我才放心。”
林盤山麵無表情的說道。
“血煉腥丸，是我們失敗的產物，腥臭無比，難以下咽，雖然可以提升戰力，卻有不可逆轉的副作用，我真想知道你到底用什麽手段，才讓他們自願服下的。”
莫羅扭頭看向林盤山，神情譏諷。
林盤山默默的閉上了眼，神情不忍，“我控製了他們的家眷，隻要他們能殺死陳驍，我就放人。”
“你會放嗎？”
“不會。”
林盤山長歎了一口氣，神情複雜，
“我不能再留下隱患了。”
莫羅冷冷一笑，卻對林盤山讚許的點點頭，
“怪不得你能和我們合作，因為我們才是同路人啊！”
......
“吼！陳驍！去死吧！”
林元聲音嘶啞，像是野獸一般的咆哮一聲，身體如離弦之箭衝向陳驍。
陳驍眉頭緊皺，提刀來擋，可隻是一個交手，陳驍就被擊飛出去，砸碎了籬笆後在地麵滑行數米才停住身形。
“哇！”
陳驍喉嚨一甜，吐出一口鮮血，看到林武殺氣騰騰衝向自己，咬牙硬著頭皮迎了上去。
"轟！"
陳驍和林武撞擊在一起，發出巨響。
陳驍再次被擊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吐出鮮血，他清楚的感覺到身體裏的力量在流失，僅僅一個呼吸的時間，他的修為猛降，一直降到先天二品才停住。
妖晶的力量，用完了。
陳驍掙紮著站起身，粗略估計，肋骨，斷了三根。
林元一步一步走上前，眼中滿是冰寒，“怎麽，這就不行了？”
“這點實力你還想和林家鬥？”
林元抓住陳驍的脖子將陳驍硬生生提起，
“你不是實力強橫嗎？到最後沒能躲過林盤山的算計，你以為這個世界有力量就行嗎？你得有腦子。”
“我若是你，我必然要準備周全再來這裏，而不是如你這般莽撞的衝進來！”
“我若是你，我必然要布局所有再來報仇，而不是走一步看一步，聽天由命。”
“我若是你，我必然修煉到能碾壓一切再出手，那樣，你就不會被我握在掌心之中！”
林元越說越氣，他氣陳驍實力強橫，害的他吞食血煉腥丸。
他恨陳驍一意孤行，害的他不得不出手。
他怨陳驍回來報仇，害的他即將失掉性命。
無盡的怒意湧上心頭，仿佛是要把他吞食殆盡。
他的大手越攥越緊，陳驍吃痛，臉色發白。
“絕境啊！這一次他必死無疑了吧？”
莫羅眯著眼問道。
“兩名半步築基，打一個二品先天，哪裏還有什麽轉機？除非......”
林盤山微微皺眉，沒有繼續說下去。
“除非他再吞一次妖晶嗎？”
“那他就是自尋死路。”
林盤山搖搖頭，冷聲道：“他可能不怕那紊亂的靈力，但妖晶裏恐怖的戾氣他無所避免。”
“妖晶中的戾氣哪怕築基境界也擋不住，他一天之內吞了兩枚妖晶，已經是極限，若是再吞一塊，不用我們出手，他也會被那恐怖的戾氣泯滅神智。
莫羅眯了眯眼睛，不置可否。
陳驍被恐怖的巨力擠壓，劇烈的疼痛讓他冷汗直冒。
漸漸的，他的意識開始喪失。
就這樣結束了嗎？
不甘心啊！
陳家的仇沒報，那些受苦的親人沒救，就這麽死了？
我不甘心啊！
林元看著陳驍漸漸昏死，嘴角咧到了耳根，突然，一股金光從陳驍體內迸發，陳驍的氣息節節攀升。
一道淩厲的刀芒閃過，林元的四根手指被齊齊砍斷。
“你問題真多，但我的答案隻有一個......”
陳驍脫身，手裏長刀一甩，甩出漫天金光，指向林元，
“我不樂意！”
“你怎麽......”
林元不可置信的看著陳驍，他吞噬了第三枚妖晶，他竟然還能壓製住戾氣嗎？
忽然，林元看到了地麵上斷掉的四根手指，哪怕在呼吸間已經恢複如初，憤怒的情緒依然湧進心頭，不能摒除。
“你敢傷我！我要殺了你！”
林元嘶吼一聲，直撲向陳驍，陳驍目光金光流轉，拿刀抵擋。
林元的力氣很大，雖然修為仍然是半步築基，但力量已經突破了萬斤，陳驍分出了一半靈力去護住神誌，壓製靈力，如今的實力和林元竟打個齊平。
隻是這種平衡很快就因林武的加入而被打破，元武二老，修煉的功法同息同源，哪怕失去了理智，配合起來也是格外默契，穩穩壓製著陳驍。
“砰！”
一連數個回合，陳驍終於體力耗盡了，被林元一拳砸飛了出去。
陳驍死死捏住長刀，控製著自己越來越沉的眼皮，他的狀態很差，隨時就能昏死過去。
他已經精疲力盡了......
“你還掙紮什麽呀！嘎嘎嘎！”
林武張嘴，他滿嘴都是交錯的牙齒，聲音也嘶啞難聽，
“這附近已經圍滿了林家的人，就算是你插上了翅膀，今天也在劫難逃。”
“桀桀桀！對了，你今天是來救人的吧？”
林元歪著頭嘲諷，“結果你今天一個人都救不走，自己還要賠在這裏。”
說著，他伸出大手，打掉一戶門前的燈籠，燈火燃著了茅草，瞬間就席卷了整個房子，陳驍清楚的看到，一道白花花的身影在烈火中被烤成焦炭。
在這期間，元武二老並沒有出手，他們這是特意在羞辱陳驍。
這火並未停止，而是肆無忌憚的朝村落蔓延，濃煙滾滾，赤火燃天。
陳驍看著那滾滾的赤火，神情呆滯，可很快，他吐出一口濁氣，隻覺得某種束縛被瞬間解除。
“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帶他們走，這些婦孺沒有戰力，非但不能幫我成事，甚至需要我去照顧，她們多一個人活著，我就多一個弱點，多一份累贅。”
“可不帶他們走，我於心不安。”
“你們幫我做了選擇。”
“我該說一聲......”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