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高壯士
時間在慢慢的過去,範閑算是在範府徹徹底底變成了一個閑人,距離老夫人的壽辰還有將近二十天的時間,無聊的日子裏他帶著一家子人要不就是逛一逛後院的西湖,要不就是看書賞花,賞月聽曲兒。
這一段時間,林婉兒到是開始懷念起桑文在的日子了,儋州城唱曲兒的人幾乎都已經來過了儋州城的範府,但是沒一個能唱的林婉兒歡心的。
這一天範閑剛剛起床,就被林婉兒抓了起來,還在迷糊的範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林婉兒趕忙給他穿上了衣服,看著目光有些呆滯的範閑,一挑眉問道,“昨天沒休息好?”
“也不是。”範閑打了個哈欠,將衣服穿好這才說道,“就是最近有點疲憊了,什麽都不做,精神上有些懈怠。”
“給你,你的好東西。”林婉兒從袖口之中拿出了一封信箋,遞給了麵前的範閑,範閑看著範閑的模樣,林婉兒則是捂嘴笑道,“相公我就不打擾你了,你自己看吧,我還要去前廳陪奶奶呢。”
說著林婉兒就走出了房間,順便還將房門關上了。
範閑看著信封,並沒有任何拆過的痕跡,現在的林婉兒已經完全信任了範閑,她也在遵守著範閑的遊戲規則,並沒有逾越,並且給範閑讓出了最大的空間,這一點著實讓範閑十分感動。
將信封打開,並沒有厚重的信紙了,上麵隻有兩份書信,範閑挑了其中的一份比較厚的打開,則是範思轍的信。
“吾兄,親啟。”
“近日來身體可算是好?聽聞你在儋州城老家,不知道奶奶是否身體安好,雖然我和奶奶素未蒙麵,但是仍然也在心中記掛惦記著,奶奶大壽之際,我雖然不能親自跪拜,但也心中祈禱,奶奶萬壽無疆,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聽聞你在儋州城之中懲治了儋州城作奸犯科的知府,並且將那裏的山匪盡數打落,讓人聽著就覺得大快人心,我和海棠姐都給你拍手叫好,海棠姐還說,若是來得及,她到達儋州城之時你還在的情況之下,一定會好好的和你探討一番,聽聞當日你的英姿颯爽,如何單槍匹馬解決了諾大的山匪之地。”
“今在北齊,海棠的照料之下,進步神速,如今已經可以完全掌握內庫之中簡單的貿易事宜,也對於商賈之術有了更多的了解,這幾個月下來才明白自己對於這商賈之術之中,僅僅是攻於算計,而忽略了更多的東西,在老師的教導之下和海棠姐的指導之中,我才算明了。”
“哥,你說老師說的對不對?這商賈之術雖然是計算之術,但是要考慮天時地利人和,貨物的需求和出廠都要經過精密的計算還有因為人的原因要考慮更多的東西,例如民俗,例如環境,例如用途都是列入考慮的範圍之內的。而且老師還說,這經商之道,博大精深,更加注重的是人與人的交流,而並非自己一味的對於計算牢記於心。”
“我雖不懂其中大道,但是也算是現在摸到門檻,老師給了我五十雙布鞋叫我賣出,我半個月隻賣出了三雙,還有一雙被追著退了回來,所以我隻得簡單的從初步開始做起,老師勸我不要急,說是這條路非常漫長,要我耐心學習,不要操之過急。”
“若是有什麽問題,哥你要及時和我說清楚,我覺得這個老師有的沒的講了一大堆,我也不清楚是對是錯,隻得按部就班的先跟著學習。”
“另外那郭寶坤說是和自己的父親失去了聯係,要你幫忙尋求一下郭攸之的下落,若是有消息要第一時間告訴他,不然他買我的那雙鞋也要退給我,這樣我的任務目標又要晚一些才能完成了。”
“對你和姐姐還有父母親,我甚是想念,不知何時何日才能再次與你們會合,這一次你北齊之行聽聞海棠姐說,還有長路漫漫,其中也非常多的凶險,以前是我不懂事,如今看來也不後悔,隻是多有抱歉,讓哥和父親大人受了非常多的氣,是思轍的錯,思轍改過自新,還望兄長不要介意,不要懷恨在心,等些日子,你上來北齊之後,思轍必定跪拜謝罪!”
合上了這封信,範閑不禁有些感悟,想來那威猛無比的海棠朵朵連他範閑都治得服服帖帖的,一個範思轍當然不在話下,不過這個成長的速度確實讓範閑有些暗自心驚了,不得不佩服海棠朵朵的手段高明,現在範思轍對於海棠姐這個敬佩程度看來和範若若是差不多的,範閑也不禁懷疑範思轍這般從小到大是不是也心理上出現了許多問題?喜歡被人……
趕緊拋棄了這樣的想法,範閑這才笑了笑,將這一疊信紙放到了一旁,而轉頭拿起了另外一疊信紙,這應該是海棠朵朵的信,但是信得內容並不是很多,隻有寥寥的三頁。
範閑打了個哈欠,喝了身旁的一口茶,這才打開了手中的信。
“範閑親啟。”
海棠朵朵還是一如既往的霸氣非凡。
拿著信,範閑毫不猶豫的繼續向下看去。
“此番路途似乎與你無二,筆末之餘,便要動身啟程,行進於慶國之內,若是回信的話,可以直接送給郭寶坤處,我的回信就不必了,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見到了,聽聞令正才貌雙絕,令妹更是被譽為京都城第一才女,難得一見心中澎湃非常,還望到時日能來迎接,感激不盡,若是不可,則突然出現,嚇你一跳。”
“沿路消息我會幫你打探,你給我的信息已經非常夠用了,況且這邊對於你們江南省的監察已經越來越嚴格,我此行要去江南一帶調查,可能還要借力於你。”
範閑看著這一段話,心中詭笑,陷入了沉思。
渾渾噩噩的一天又在迷茫裏麵度過了,晚上的時候範閑正坐在廳堂裏麵和大家吃飯,他左看看右看看,感覺不對勁,老夫人發現了範閑心不在焉,當即問道,“看什麽?不好好吃飯?”
老人總是愛念叨,不過老夫人算是好的了,她平日裏的說教還是範閑見過最少的一個人了。
範閑啊了一聲,問道,“今天若若不在嗎?她去哪兒了?”
林婉兒從桌子下麵拽了拽範閑,範閑立刻會意,此時的柳如玉說道,“好像是說結交了幾個姐妹,去人家府上看看,晚些時日回來。”
範閑便不再追問了,直到吃完了飯,範閑和林婉兒向老夫人行過禮之後,一同走了出來,林婉兒拍了拍範閑,“妹妹好像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這一段時間你都沒關注,她晚上經常不回來的,你每天過的渾渾噩噩的,自己妹妹都不記得了。”
“啊?”範閑恍然大悟,這一段時間果然對於範若若疏於照顧,索性他點了點頭,“那我去看看她最近在幹什麽。”
“我看出門時是向北而行。”林婉兒笑道。
範閑嗯了一聲,走了出去。
一路向北的行走,過了一會兒漫無目的的範閑就溜達到了海邊,身後的高達和王啟年都跟了上來,範閑打了個哈欠,看著身旁的二人,“這就是小時候最喜歡來的地方了。”
“聽聞城裏的人說,大人最喜歡在範府門口啊?”王啟年一挑眉,問道。
“門口?”範閑一驚,自己最喜歡來這裏散心才是對的,怎麽會在範府門口?
“說是到處詢問紅衣服的人什麽時候來,經常在範府的門口看到你,這裏就不知道了。”高達說道,“大人小的時候喜歡一名穿紅衣服的女子嗎?”
範閑捂著額頭,那時候是因為奶奶曾經和自己說過,紅衣服的人來到儋州城的時候,會將自己帶到京都去,所以才會在閑暇的時候來門口等候,並不是自己喜歡去,不過這一傳十十傳百,傳開了,他自己說什麽也沒有用了,他看著高達,厲聲道,“什麽紅衣服的女子,還女鬼咧!”
看著範閑向海邊走去,高達的表情異常吃驚,他緩緩地轉頭看著王啟年,“你聽到了嗎?大人小時候喜歡……”
“你差不多得了。”王啟年懶得搭理他,便徑直往前走,可是剛走了兩步想了想不對勁,於是又回頭看向身後的高達說道,“這件事情不能和別人亂說,聽到了嗎?”
“當然,此乃監察院絕密!”高達義正言辭道。
範閑並沒有著急去找範若若,他不知道從哪兒找起,也不知道該去何處,高達的虎衛暗中跟著範若若已經出了範府,一時半會兒肯定是回複不了的,臨走之前的範閑在儋州城範府之中留了記號,若是虎衛來回報信的話,是可以看到這個記號並且尋過來的,所以幾人也就是胡亂走走,等著對方的信。
就在範閑溜達在海邊的時候,忽然問道,“你們二人見過大海嗎?”
“當然!”高達笑道。
王啟年也跟著點了點頭,“雖然我二人都是京都人士,但是對於大海還是非常了解的。”
“哦,那就好。”範閑從海邊拉了一個竹筏過來。
儋州城並不是一個經濟集中的大都城,所以這裏大部分的民眾還是靠捕魚為生,而且竹筏都會停靠在這片海域,小的時候範閑經常在這裏看著,畢竟那些出海的漁民滿載而歸的樣子讓人非常的亢奮,範閑也樂在其中,人們並沒有什麽敵對的心理,所以竹筏都停在岸邊,誰要出海誰就用,不存在竹筏是誰的這麽一說。
“大人這是……”王啟年走了過去,看著範閑縱身一躍跳到了一個竹筏上麵,對著二人招了招手。
王啟年忽然渾身一個警覺,他回頭看著高達,“我剛才說見過大海是在畫上,你呢?”
“區區大海,我這不是才見過嗎?”高達並沒有任何的懼怕,直接昂首挺胸走向了範閑。
王啟年在高達的背後比了一個拇指,低聲道,“壯士!”
二人跳上了竹筏。
範閑緩緩地劃著竹筏向裏麵行進著,大海之中會有許多的漁民,漁民出海非常的慢,並不是當日出當日歸的,如若是收成不好,邊吃邊釣魚也可能待個個把月都是有可能的,所以走不遠處的海上就能看到一大堆的漁民,範閑這裏隻是內海,不會到深處。
海的深處不是這樣的竹筏能夠進去的,是必須要大一些的船隻才能過去,所以竹筏是不可能進入太深的海域,現在基本能遇到的人,都是些垂釣打發時間的漁民,漁民看到範閑過來了,當即揮手叫到,“範少爺!”
範閑看了過去是近坊的老張頭,他可是自己多年的鄰居,後來為了在範府建立西湖,範閑還給了他一筆補償款,現在的他已經搬離了自己家附近。範閑也笑著打招呼,“喂!老張!”
“範少爺來看你家船嗎?在那邊!”隨著老張的手指看過去,果然不遠處就有一艘非常巨大的船隻,這船比那普通的漁船要大很多,上下四層夾板,當時記得範老夫人買下這隻船的時候,花費了大幾百兩銀子,專門從江南的工匠手中花費了三年時間才打造了出來。
要不是說範老夫人厲害,這幾百兩銀子的船給儋州城和儋州城範府帶來的經濟可不止幾百兩了,它對於貨運還有商貿溝通的力量,比一般的船隻要大得多得多,所以範閑後來聽聞這件事情一直懷疑是不是自己娘葉輕眉告訴了奶奶這件事情?所以奶奶才這麽幹的?
“喂!!範少爺來了!”大聲叫喊著的老張頭對著一旁的船隻喊了好幾聲,那大船才有人探出頭來,這一探頭讓範閑心中一喜,出來的人不是旁人,正是年少時期讓範閑打過一巴掌,後來設計刺殺範閑的周管家!
周管家一臉驚訝的看著範閑!
顫顫巍巍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