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紅顏禍水

範府之內,燈火同門的廳堂已經漸漸地熄滅了,老夫人畢竟已經年紀大了,她需要早些休息,幾人也不敢打擾,而是已經進入了自己的房間。

但是她們都不知道的是,此時的範府外麵,後牆的附近,已經悄悄的來了許多的人,不光是山匪,還有那神秘人,帶著他的師弟,此時的他們已經摸到了範府的附近。

“怎麽樣?”說話的正是當日裏山寨之中的大當家,那二當家不見蹤影,看來這一次帶人來的就是大當家了。他嬉笑的麵容彈指手中蘭花,笑道,“我們先進去,人都綁好了帶給你?”

“小心,範閑不可能帶著所有的人去赴宴。”神秘人說道。

“官差啊?”大當家的笑道,“那我們可不怕,我手下死了不知道多少官差了,我都不怕,你怕什麽?”

神秘人冷笑了一聲,懶得搭理他。

山匪直接推開了門。

這個後門直通後廂房,也就是範閑等人所居住的西廂房,此時廂房中間的後院裏,坐著林婉兒和範若若二人,二人正在喝著茶看著書,眾人推門而入,顯然二女一驚!

她們二人直接站了起來,“你……你們是誰?”

“哈哈哈哈……”大當家的笑道,“一推門就是兩個細嫩的娃兒!嘖嘖嘖,好生有趣。”

可是二人似乎沒有任何驚訝的表情,而且範若若直接是把林婉兒擋在了自己的身後。

大當家的咂舌,“喲,還是個女中豪傑?我先來嚐嚐味道!”

說著,帶人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的範閑,剛剛進入儋州知府府邸。

範閑是安安穩穩的入了宴席,坐到了主座上麵的位置,他的旁邊是主人的位置,也就是儋州城知府的位置。

王啟年和鄧子越都被安排了位置,但是高達並沒有入席,反而是直接站在了範閑的身後,身旁的知府大人勸說無果之後也沒有追著繼續做什麽,便隨著高達去了。

歌舞器樂生平而起,範閑參加過去年慶國之中在祈年殿的國宴,也參加過靖王世子李弘成的詩會,更是參加過號稱文學鼎盛的北齊大家之送別宴會,說實話,這儋州城的知府家裏,一點不比他們那些差,甚至比後兩者還要高出一個檔次。

下方歌舞換角,這一次可是大角,看著論調和身段就能看得出,不是一般的女子,範閑品味之餘,覺得和桑文氣質上差不了幾分,但是若論舞姿,少了司理理的幾分諂媚,多了幾分俗氣。

倒不是範閑還惦記著司理理什麽,他看向王啟年,王啟年的表情也似乎是這麽認為的。

正在舞樂之際,那儋州城知府大人看著範閑的眉目之情,必然也是樂在其中,忽的站起一人,緩步走到了上賓台也就是範閑座位之前。這一路走的那叫一個風姿綽約,寥寥幾步擺足登台,就看的眾人心花怒放,甚至有人垂涎而下,忘記擦拭。

少女一身藍衣,細嫩的肌膚似乎要從那幾件單紗薄衣之中呼之欲出,她並不是華貴妝容,相反穿的十分簡單,隻是精巧的做工告訴範閑,她這一身衣服,價值千兩。

藍衣從頸部叉入,又從腹部開始分開,兩條雪嫩的腿如同心中的倒刺,一步一步都戳在了眾人心坎上,抬起的時候又帶著幾分刺痛,叫人好不快活。

布鞋停頓的時候,少女站在了範閑的麵前,微微一笑,款款而禮,禮畢,側身一探,身旁的下人端著托盤,而托盤之中則有兩杯酒水,少女端起其中的一杯酒,笑容如萬杯酒下肚的月光,若隱若現的美,可是感歎無法得到。

“久聞範大人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僅僅是坐於一方,就讓小女子如詩仙降臨,話不能足,語不能順呢。”少女說話的時候陰柔無力,似乎想要表現出一股柔弱之感。

範閑審視了一下少女,轉頭看向了一旁的儋州城知府,“這位是?”

“哦,這位是南星姑娘,是我儋州城之內有名的老板,近幾年儋州城注重運輸和邊海漁業的發展,所以這曲姑娘所在的家族原本就是一方富甲,在這邊做生意的。”儋州城知府解釋道。

“哦。”範閑恍然大悟道,“南星姑娘,如此妙齡,在儋州做商,佩服佩服。”

“哪裏,如今範大人回鄉,乃是我儋州人的福分,若是不介意,小女子妄敬酒一杯,聊表心意,還請範大人……”說著南星姑娘留了一個話尾,而自己則是將手中的酒杯推到了範閑的麵前。

這為敬酒,範閑當然是知道禮數的,對方如此給足了範閑麵子,範閑又怎敢抹了人家的好臉,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範閑還是懂的,當即接過了酒杯,範閑笑容滿麵的跨出了食桌,來到了南星姑娘的身旁,低聲的說道,“曲姑娘好身段,好家室,婚配了否?”

“範大人說笑了……”正要拿起酒杯的南星姑娘,聽到範閑這麽一說,嫵媚一笑,右手抓住左手袖子的擺頭,左手伏在嘴唇上,遮口而談,“小女子遠在家鄉之外,家中父母不在儋州,這婚配之事隻能暫且擱置。”

說罷又抬頭瞟了一眼範閑,臉頰則是微微一紅,又向前湊了湊,低聲道,“小女子聽聞範大人已經被皇帝陛下指婚,乃是郡主,我若是入室成妾,恐那郡主大人不會同意啊。”

話說的直白,但是周遭的人就看的範閑和南星姑娘密語,周圍又是歌舞又是叫酒聲音,根本聽不清楚二人在交談什麽。儋州城知府在一旁站著,訕訕而笑,他的笑容很不自然,卻又似乎心償所願之麵。

“哎,姑娘此言差矣,無論是公主還是郡主,嫁入了我範家,當然還是要聽我範閑的意思,你說呢?”範閑一臉的笑容看著麵前的南星姑娘,他溫柔的又向前了一步,唇於耳,不過一指之寬。

這一喘一息讓南星姑娘麵色緋紅,但是並沒有半點退意,而是直接輕柔的將自己的手搭在了範閑的肩上,“公子……既然如此,小女子全聽你的便是了,家中我去打理即可。”

“既然已經說定了。”範閑的笑容忽然變了,他的麵容正色的了起來,低聲且有力的說道,“那你說這杯酒裏麵,加的是什麽?”

話音剛落南星姑娘的臉色瞬間大變!她驚恐的想要轉頭,但是範閑拿著酒杯的手,則是已經放在了她的胳膊上!

“大……範大人……你在說什麽?”盡管如此,南星姑娘還是要裝作不知,她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問道。

“你不知道啊?”範閑笑道,“那你說,我手裏的這杯酒裏麵有什麽呢?”

“酒杯……”南星徹底怔住了,她比範閑要矮,方才親昵之時,她就已經半入範閑的懷中了,如今想要脫逃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而且她此時的目光隻能看著範閑的胸膛,鎮定了之後,她才笑道,“大人說笑了,酒杯之中當然隻有酒了。”

“姑娘說得好。”範閑笑道,“這酒杯之中啊,不光有酒,十六年陳釀的杏花酒,還有兩錢曼陀羅花,一錢生烏草、四錢香白芷,當歸,和川芎天南星。”

當範閑說道曼陀羅花的時候,那南星姑娘麵色就已經如同死灰一般了,說道生烏草的時候,姑娘目光已經出現了狠毒之色,再到最後的那一句,“和川芎天南星。”的時候,南星姑娘直接抬起了頭,看向範閑。

範閑笑著說道,“南星姑娘還真巧,我這一口,是不是就能把你,喝在肚子裏啊?”

南星想要動,範閑隻不過一隻手就能抓住她。

“想要進我範府,總得告訴我個真名吧?曲姑娘。”範閑邪魅的一笑。

這一笑,徹底擊碎了‘南星’姑娘的一切夢!她的手抓住了範閑的胳膊,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叫什麽的?”

“曲涵,還要我說的明白點麽?”範閑的笑容,充滿了壓製力!

怔了!徹徹底底的怔了!曲涵看著範閑,她吞了吞口水,此時她才明白,麵前的這個男人,根本不是一個什麽口口相傳隻會寫詩的所謂手無縛雞之力的才子,沉醉在風花雪月之中的男人。

此時她才明白,麵前的這個男人,是真的和那深淵之中的監察院相互配得上的邪惡,是魔鬼一樣的人。

範閑看著曲涵的表情,心中訕笑,這不是和自己有點相似麽?那種沒有秘密,被曝光在別人眼中的樣子,那種可笑的被當做旗子的委屈,那種不想被不明不白安排的憤怒,頃刻之間在這張精致且美麗的臉上,寫滿了。

曲涵看著範閑,冷冷的說道,“你還知道什麽?”

她認為已經到了盡頭,可是範閑接下來的行徑,卻有出乎她的意料。範閑低著頭說道,“你知道這個藥在我的世界裏,叫什麽嗎?”

“世……世界?”顯然,曲涵對於這個詞匯還是相當陌生的。範閑微微一笑,並沒有繼續和她聊下去,而是拉開了距離,“既然南星姑娘如此佳人陪伴,我可是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罷,範閑舉起了酒杯,而曲涵震驚的站在原地。

“嘖嘖,範大人果然大氣,風流才子,如今又有佳人相伴,今夜豈不快哉?”說著那儋州城知府舉起了酒杯,大聲道,“不如我們一起,祝賀這才子佳人,良宵美景!”

所有人都舉起了酒杯,可是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曲涵,卻站在原地,動都不敢動,儋州城知府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當即說道,“南星姑娘,範大人酒杯都端起來了,你還不趕緊?”

看著帶著笑意的儋州城知府,催促著曲涵。

曲涵見此,看著範閑那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的笑容掛在臉上,她硬著頭皮拿起了旁邊沒有毒的那個杯子,她的手都有點發抖,但是仍然還是強忍著抓起了杯子,輕柔的放在了麵前。她生怕範閑突然一時興起換了這個杯子,自己當該如何是好。

可是範閑並沒有,他隻是像麵前的人一擺,直接當場一飲而盡!

也就在與此同時那儋州城知府向曲涵試了一個眼色,是勝利的眼色,可是曲涵滿麵的詫異寫在臉上。

落了杯子,範閑直接是將酒杯放在了托盤之中,眼裏並沒有一丁點的其他東西,全部都是歡喜的微笑。

看著範閑的麵容,曲涵直接打了個寒顫,她顫抖著看著範閑轉頭走向了自己的座位,她心中開始對這個人出現了恐懼,她萬萬沒有想到能在這個地方,這個自己布置了這麽久的局之中,僅僅靠著幾句話,就直接將這個她認為必勝的局勢之中,扭轉乾坤!

不過好在她還是緩緩地恢複了過來。

範閑坐回了原位,他將杯子放到了自己的身旁,轉而拿起了自己的杯子,又飲了一口。

整個過程之中,站在原地的曲涵都沒有看到範閑動一次手去觸碰自己的嘴巴,也沒有從嘴巴裏吐出任何的東西。

知道是毒藥都吃了嗎?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曲涵驚訝的看著範閑,低聲得自言自語道,“你到底是個人,還是深淵之中的魔鬼……”

範閑已經和儋州城知府對飲了三杯酒,此時範閑笑道,“這南星姑娘還是很靦腆的,方才還和我私下傳情,如今卻也不願意坐在我的身旁。”

“哎,範大人不瞞你說,這姑娘頭一次見到你這般模樣的公子,年少有為,更是詩蓋天下,英其非凡,此間有些驚訝當然是正常的,還是讓下臣來和她提點兩句。”這時那儋州城知府也是笑著站了起來,直接走向了曲涵。

“你怎麽回事兒?還幹不幹了!”儋州城知府走到了曲涵的身旁之後,臉色大變,他應該是已經看出了曲涵不對勁的地方來了,拔腿走到了曲涵所在的地方,焦急的說道,“你可別出什麽岔子,現在你們的人應該已經到了範府了,到時候人在我們手上,不愁沒東西和他談,實在不行……”

儋州城知府用手在自己的脖頸之前比劃了一下,此時的曲涵忽然想到了這一點。

自己還是有後手的!

她被範閑著實震驚到了,現在想來確實如此,自己還有後手,縱使範閑現在在此處為非作歹也好,目中無人也好,等會兒抓住了他家裏的人,她不相信範閑還能如此繼續猖狂下去!

想到了這裏,曲涵倒是忽然釋懷了,總之麵前的人是魔鬼也好,她不需要擔心什麽,畢竟她手裏可是抓著魔鬼的軟肋的。

這一說完,曲涵直接帶著微笑走向了範閑,範閑一挑眉,微笑著迎接了過來。

“大人,慢慢品嚐。”儋州城知府笑著入了座。

範閑倒是夾著菜吃著肉,一點也不含糊,下方的王啟年和鄧子越更是和那些人對酒交杯,不過二人還是控製著的,畢竟他們的任務不是喝酒吃肉。所以還是要注重大局。

曲涵拿著自己的酒杯,坐到了範閑的身旁,這是規矩,既然陪酒,若是範閑不賞,肯定是不能吃飯的,範閑倒是笑了笑,沒有那麽局氣,直接拿了一雙筷子,放到了曲涵的麵前,“吃點,別餓著。”

“多謝範大人,看來範大人的心情還蠻不錯啊。”曲涵笑著拿起了筷子,準備夾最近的飯菜。

而此時的範閑,則是一臉的笑意,“那是當然的啊,不光是隆潮山傾巢而出,甚至連背後殺我的人,我都能知道是誰,當然要高興一點兒了,你說呢?”

此時,曲涵夾著菜的筷子,突然斷裂。

她的神情也同時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