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是誰
第78章 是誰
“雙修……雙修……”
衛若腦海裏立時顯出那白花花糾纏在一起的人影,她才不要……
絕不能如花蕊的意!
衛若想到這裏,咬住舌尖,在疼痛裏想要閃身離去,卻被清遠一把拉住道:“若兒,你……”
“放開!”衛若一下甩開清遠,自己再碰觸師父,就徹底變成了花蕊了,因此一接觸師父的氣息,就有些排斥。
清遠見衛若忽然改顏相向,臉色一變,盯著衛若的臉道:“你到底怎麽了?又改主意了?”
衛若此時正如火如荼,見師父不僅不理解,反而冤枉自己,一起氣上心頭,道:“是,我改主意了,師父。”說著,“蹬蹬”又後退幾步,忽然覺得在與師父離心的過程中,那強烈的覆蓋自己的力量竟漸漸削弱,心中一動。
“我改主意了,師父,我不想那樣子生活。”衛若摸索著自身的氣息,果然發覺花蕊的力量正在退潮
難道說……
隻有跟師父走近的時候,花蕊才會被強化?
衛若想到這裏,心頭一喜——無論如何,總算找到了一條可以不被占據的法子,至於要跟師父生分……以後總有法子的,現在先把火燒眉毛的事情解決!
清遠聽了衛若這話,臉呼啦啦沉了下來,氣息也漸漸變得冰冷,道:“你……”
“就是這樣,師父,就是這樣!”衛若點頭,其實她也不知道該怎樣,可起碼得讓花蕊先離開自己再說,因此冷言冷語道:“師父,弟子先回去了。”
清遠蹙著眉,他不明白方才還跑上來拉手的衛若,怎麽又換了一副摸樣?忖度半晌道:“若兒,你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衛若望著清遠黯然的神情,想起他的孤單與身疾,心中一軟,道:“師父,我也是沒……”話說到半截,花蕊的氣息又撲麵而來,宛如潮水一般開始淹沒她的心神,衛若隻得收住道:“師父,我這陣子練功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息。”
清遠聽了這話,倒是可以理解,修道之人經常被心魔纏住,尤其是結丹之時,幾乎是對心性的一次嚴峻考驗,因此練功入魔的事情經常發生,想起剛才衛若想要“雙修”的話,清遠臉上染上一絲紅潤,這紅潤又帶著幾分甜蜜,抬頭見衛若煞白的臉,心疼道:“若兒……你……”
衛若抬頭見清遠神色急切,仿佛就要強行,情急生智道:“師父別過來……哦……是這樣的,我練功就是因為這個入魔的,所以,師父,最近我們不要見麵了,都是為了我好!”
清遠刹住身形,道:“這……”
“師父不是想要讓盡快結丹嗎?”衛若眼珠亂轉,道:“我的心魔又是因為師父起的,所以為了能提高道功,讓我順利結丹,還是暫時不要見麵的好。”
清遠聽了這話,覺得不對,可有不知哪裏不對,怔怔了許久,道:“也罷,那你回去好生謝謝,練功之事,不可操之過急。”
“好的,謝謝師父。”衛若如釋重負,連忙念閃身訣,瞬間回到了自己的太極苑,正要進寢殿,見花語站在廊簷下發呆,不由詫異道:“花語?”
“主君……”花語怔怔地望著衛若,見其披著一身星光,映照著明豔的臉頰,眸光爍爍便是那個可愛的主君,懸著的心又慢慢放了下來,笑道:“主君,你方才去哪兒了,我很擔心,這幾天我一直很擔心……”
“我練功有些走火入魔,所以……”衛若看著花語關切的臉,心中感覺暖暖的,走到花語跟前,拉著她的手進了寢殿道:“你別擔心,我就是練功練的,這陣子可能不會再入定了。”說著,望著案幾上的幻鏡,歎了口氣。
她發現花蕊侵襲的方式有兩種,第一種是接近師父,第二種就是在神情恍惚入定的時候,所以隻要一直避免這兩種,她就能暫時避開花蕊侵占。
隻能先如此了……
“原來是這樣。”花蕊點了點頭,見衛若神情親切,咬了咬嘴唇,道:“主君,有些話,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你說吧。”衛若緊緊握住了花語的手,感覺到她手裏傳來的溫度,想著方才的師父、野樂,還有清逸師尊,清離師尊,包括師兄師姐,咬了咬嘴唇,不要怕,很多人在跟自己一起!
“主君,你上次問我吸收日月精華的事情。”花語遲疑道:“我後來打聽了一下,從前的物化的花妖都是可以吸納日月精華,自我修行的,後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就不能了,我們這些花妖是不能吸納精華的。”
“哦?”衛若仿佛想起了什麽,卻又記不得了,怔了怔,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還有……”花語抬頭藐了衛若一眼道:“主君,您這幾日……這幾日的眼睛經常變紅。”
“變紅?”衛若渾身一震,道:“很可怕嗎?”
花語不答,心道雙眼變成血紅,你說可怕不可怕?又不是鬼修。
“我知道了。”衛若打了個冷戰道:“練功出了岔子,這陣子……先不練了。”
花語聽了這話才放心道:“主君已經很厲害了,也別那麽急,清逸師尊在你這個年紀,才是練氣哩。”
衛若笑了笑,想起清逸那俊朗溫柔的麵容,心中一動道:“花語,你是不是很想回到清逸師尊哪裏?”
花語臉上一紅,搖頭道;“也不是。”
“對了!”衛若忽然想起一件事,道:“清逸師尊怎麽沒有道侶?嗯,好像清離師尊、清剛師尊他們都沒有啊,不是說結丹之後就會找道侶嗎?”
花語歪著頭看了衛若一眼,笑道:“主君,這個你也不知道?他們都是隨侍弟子,當年被選中了忙著爭競,爭競之後,有的就不找了,比如說清剛主君,有的找了,後來隕落了,比如清離主君,有的則是……像清逸主君,就是寧願跟掌門主君在一起。”
衛若邊聽邊點頭,聽到後來那句“寧願跟掌門主君在一起”,不知為什麽,總感覺別扭,又說不出來哪裏別扭,抬頭見花語看著自己的眼眸又露出關切之色,忙問道:“我的眼睛又紅了?”
花語搖了搖頭,道:“我隻是看主君有些恍惚,便害怕。”
“沒事的。”衛若緊緊握住花語的手,重重強調道:“沒事。”
她說是“沒事”,其實心裏也惴惴,接下來的日子幹脆閉門不出,清遠傳了幾次詔令,她隻回道“練功無暇”,推脫了過去,清遠想著“為了師父入魔”的因由,隻得先讓衛若“靜養”。
衛若靜養的方式,就是把幻鏡掛在牆上,對著它說話——當然不是問“鏡子鏡子,這世界最美麗的女人是誰”,而是跟這位心理變態的前世“談談人生”。
她不是個回避問題的人,起初對花蕊存著幾分好奇與憐憫,後來看到她的所作所為,未免有些瞧不起,再後來……是悲憫的厭惡,到了現在則是一種恐懼,正因為恐懼,她不能任由她繼續下去!
“花蕊,你到底想做什麽?能跟我說嗎?”每天衛若都會對幻鏡念叨,可是裏麵的人從來不出聲,隻是對著她綻放出一個蒙娜麗莎的微笑,衛若卻不死心,她知道如今誰也幫不了自己,變態執念太深,想要不被她徹底占領,隻能用這種法子了。
這法子目前看來是有效的,這些日子閉門謝客,既不見師父,也不打坐入定,占據身體的情況便也沒發生,穩定下來的元神,讓衛若精神了許多,連花語都說主君的氣色“好多了”。
衛若聽了這話,籲了口氣,繼續對著鏡子做“思想工作”,這日剛剛入夜,正對著鏡子念叨,花梨忽然過來稟道:“主君。”
“什麽事?”衛若轉過身來。
花梨望了那幻鏡一眼,道:“主君,有人找你。”
“誰?”衛若臉色一變,她此時最怕見到師父。
“是方菱主君。”花梨又望了那鏡子一眼。
衛若好奇心起,指著那幻鏡道:“花梨,你能看到裏麵有什麽嗎?”
花梨搖頭道:“隻看到主君的背影。”
“哦……”衛若失望地歎了口氣,抬頭望著那幻鏡,上麵除了自己能看到花蕊,其他人一概看不到,清逸師尊說是“心魔”,若不是衛若很確定被奪舍過幾次,真的相信是“心魔”。
“走吧,我去見見。”衛若對方菱印象不錯,這些日子許久不見外人,連野樂也不來了,忽然生出幾分寂寞,跟著花梨出了寢殿,向正殿走去,剛剛進門,見方菱背著手環目四顧,道了聲:“方菱師姐?”
方菱回過頭來,哈哈一笑,走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肩頭道:“我去找法寶去了,回來找你,莞爾說小師妹閉門謝客,專心練功,我就是不信,你瞧你不是見我了?”說著,晃了晃衛若的身子。
衛若被她晃得吐血,可是喜歡她這樣的燦爛,抿嘴笑道:“我也該透透風,師姐找我什麽事?”
方菱見旁邊寵奴在旁,眨了眨眼道:“你跟我來。”說著,拉著衛若向殿裏走去,拖著她走過幾處殿宇院落,終於在尚月軒停下。
“什麽事啊,師姐?”衛若被方菱拖得有些氣喘,她如今全力以赴對待花蕊,未免折損精神氣力,方菱又是結丹修士,一用力,她就有些承受不住。
“這個……”方菱指著那高牆,結結巴巴道:“你……你……”
衛若看了看那麵牆,苦著臉道:“師姐到底想說什麽?”
“我找了個大寶貝,想跟你換那玩意。”方菱掏出一個花盆摸樣的法器道:“這個玩意叫玉玲瓏,可是個好東西,不論什麽種子,正要種下去,就能結果子,而且都是上品丹藥。”
衛若看那玉玲瓏,搖頭道:“師姐,那手機是我的本命法寶,換不了的。”
“啊……”方菱臉上顯出極端失望的表情,道:“你是不是覺得不足?那我再加砝碼……”說著,又要從袖子裏掏東西,被衛若摁住道:“師姐,其他的都可以,手機真的不行,對不起。”
方菱臉色一沉,道:“師姐又不是搶你東西,你架子不小。”
衛若歎了口氣道:“師姐的心意我領了,可是這個東西對我來說太重要了,庶難從命。”她性子爽朗,卻不是個軟弱的,見方菱語氣強硬,強買強賣,未免有些惱怒。
方菱麵上顯出急怒之色,仿佛要說什麽,終於忍住了,一甩袖子道:“好,算你狠。”說著,轉身氣匆匆地離去。
衛若望著她的背影怔忪許久,“嗤”了一聲,走回自己的寢殿,看著幻鏡裏笑著的花蕊,抱怨道:“你說天下還有這種人,人家說是本命法寶,結果不管不顧的,強迫別人跟她換,哪有這樣的,不過仗著道功比我高……”
花蕊的笑容忽然收斂,臉色見見顯出幾分陰影。
可衛若並沒看到,她習慣了花蕊的默不作聲,靠著案幾坐下,自己倒了一杯茶,咕咚喝了,掏出了手機,打開觸屏,看著自己從前的音樂、書籍、電影……
無論什麽樣的代價,她都不會把手機交出去的,這是她與從前世界唯一的聯係了,這是她的記憶,也是她的本真,她的根……
夜漸漸深了,衛若扣上了幻鏡,爬到床上正準備歇息,忽覺氣波微動,不由一怔,盡管爭競結束了,九宮陣法還在,若是有人半夜入侵,是可以立時察覺的。
衛若從床上跳了下來,快步走了出去,伸手在天空中劃了個“八卦”的圖形,那藍色的圖形在空中轉了三圈停下來,有兩個紅色的亮點在西北方閃爍,閃爍……
那氣息是結丹修士的氣息,還是兩個,排除了冷明冷月,在天玄峰頭敢這麽大搖大擺地侵入太極苑的,除了方菱與莞爾還有誰?
明搶不成,就要暗偷?
衛若心中越發惱怒,拔/出紫光劍,飛到了尚月軒,在上麵開始作法……
這九宮陣因為上次被突破過一次,所以被清遠改造了一番,此時威力已經非同小可,何況衛若的紫光劍是神器,有它坐鎮陣中,就像元嬰修士在陣中壓陣,方菱與莞爾剛剛進來的時候還覺得四麵清明,再往裏走,竟然迷路了。
“喂,應該走這邊。”方菱指著右首道。
莞爾蹙著眉抱怨道:“小師妹是師父的得意弟子,你搶她本命法寶,若是她跟師傅說了的話……”
“好了好了,不讓她知道不就成了?”方菱不耐煩地擺手道:“誰讓她不識抬舉,在仙界強者為尊,她在昆侖有師父罩著,不知天高地厚,倒是應該給她吃點苦頭嚐嚐。”
莞爾張口似乎要反駁,卻不知為什麽,閉了嘴,指著左首道:“我覺得是這裏。”
“這邊!”方菱掐著腰道:“你這糊塗蛋!”
“那就各走兩邊吧。”莞爾怒道。
“走就走,怕誰?’方菱瞪著眼,轉身向右首走去,莞爾望著她消失的背影,忽然顯出厭惡之色,轉身想從這九宮陣裏離去,隻是進來的時候容易,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心中陡然一驚,不好,中了迷陣!
迷陣在仙界屬於高級陣法,隻有結丹以上的修士才會布陣,沒想到小師妹竟有如此功力……
莞爾停住身子,望著四麵一模一樣的路,心中越來越驚慌,按照衛若的道功,絕對不可能布下這種陣法,難不成師父在這裏?即使師父不在,也可能是被師父指點過了的,師父對小師妹如此寵愛,若是知道方菱明搶暗偷她的本命法寶……
他轉過身,向方菱的那個方向走去,月夜的光芒映照著那張妖媚的麵容,顯得有些晦暗不明,他已經被選中成為隨侍弟子了,卻隻能爭競一個位置——掌門,守護神士隻能由單身修士承擔,對於方菱這個道侶,心裏未嚐不後悔的。
那大大咧咧的性子,開始相遇相識的時候,覺得可愛,長久相處起來,卻是粗魯難堪,無論是當眾吐痰,動輒拍人肩膀,與男修們廝混一起的不拘一格,還是“我說我做”的闖禍性子,都讓莞爾越來越難以忍受。
仙界道侶成親之後,離婚的也未嚐沒有,隻是十分麻煩,要經過師門同意方可,女修倒也罷了,男修未免落個薄幸之名,莞爾這個念頭想起過無數次,最終還是忍住了,方菱千般不好,磕磕絆絆一百年也過來了,同生共死那麽多次,從來沒犯過什麽大錯,自己若是僅僅因為她的脾氣不好,就休了她,在師父與師尊們眼裏,怕是連掌門之位也不夠格的……
正忖度間,忽聽一聲慘叫,地動山搖,一顆流星劃過天空,發出極燦爛的光芒,“轟隆隆”一聲又墜落了下來……
莞爾望著天空,茫茫地想著“這是那個結丹修士隕落了?”——地動山搖,流星墜地,這是結丹修士隕落的樣子!
他低下頭,見眼前四麵敞開,所有的雕欄玉砌都亮堂堂的在眼前,怔了怔,向前方走去……
衛若在主陣裏看著方菱與莞爾分開,撇了撇嘴,心道這莞爾倒是個仔細的,可惜有方菱這種惹禍精,想當掌門可不容易,正忖度間,見方菱向尚月軒走去,忙閉上了眼,想起師父教給自己的“罡步咒”,開始打坐入定……
神識裏,方菱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走了過來,她平時是強大的結丹修士,在自己操縱的陣法裏,卻是柔弱的,衛若見方菱滿麵的不屑,心中陡然生出一種奇怪的情緒……
就這樣白茫茫一片……
一片……
轟隆隆一聲驚醒了她,她睜開眼,見天邊的流星墜落在地,炸出燦爛的光芒,不由一怔,這是那個結丹修士隕落了?
這麽想著,就覺得有些不好,急匆匆向尚月軒飛去,剛剛到了那地方,見莞爾拿著劍,劍上滴著血,劍下正是方菱萎縮了的屍體。
衛若眨了眨眼,驚訝無比,道:“莞爾師兄,你怎麽會……”
誰知莞爾比她還驚訝,道:“小師妹,你居然會……”
兩人竟異口同聲,說出來之後,又都驚呆了。
正在此時,尚月軒忽然閃過幾道光芒,清遠、清逸、簫信、宋悅、冷月、冷明幾個紛紛都到了,連清離、清剛幾個不在天玄峰的大修士,也在流星墜落之後,瞬間飛到了這裏。
大家都吃驚地望著這一切。
“怎麽回事?若兒?”清遠忽然開口,本來出了這種事情,首先開口審問的應是清離,作為掌門,清遠是做決斷的,可因為出事的是衛若,清遠忍不住先開了口。
衛若張了張口,看向了莞爾,見莞爾轉身對著眾位師尊躬身道:“啟稟師父,師尊,淩兒她看中了小師妹的一個法寶,今夜想過來偷竊,沒想到落入了小師妹的陣法,這也罷了,我沒想到……小師妹會殺了她?”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帶著嗚咽。
“不可能!”莞爾話音未落,清離已經搖頭道:“怎麽可能?”
清遠臉色有些發白,怔怔地望向衛若,尚月軒的所有人都望向了衛若,連同趕過來的花語幾個寵奴,也捂住嘴望著眼前的一切。
衛若想辯駁,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低頭望著方菱——在仙界道功越高,隕落的越徹底,此時方菱已經開始變成木乃伊的摸樣,隻是那張俏臉依然鮮花爛漫,此時正仰麵對著自己,露出宛如花蕊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