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瘋了
第113章 瘋了
“師姐知道我要做什麽?”衛若見冷月摸樣古怪,不由一怔。
冷月不答,慢慢走到衛若跟前,俯視著她,長長的睫毛急速地抖動著,白衣嵐嵐,浮光瀲灩了,有種絕決的悲傷……
衛若忽然覺得不妙,心裏的感覺越來越強烈,眨了眨眼,猛地走上前抓住冷月的衣襟道:“你知道了什麽?”話音未落,口裏忽然被塞入一物,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吞咽下去。
“咳咳咳……這是什麽?”她拚命想要吐出來。
“蠱毒。”冷月靜靜道:“衛若,若是你一個月之內不能達到結嬰,便會毒發身亡,這期間必須服從我命令,否則我就會不給你緩解的藥,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哇!”衛若與野樂同時叫了出來,驚疑地互相對望,又看向了冷月,冷月就站在逍遙葉的頂端,負手而立,白色道袍映著那麵無表情的臉,白色了透出了蒼茫的冷豔,連同眼眸也是如此,仿佛跌入了一個泥潭,因為不知道怎麽辦,便隻好茫茫地向前,向前……
“你瘋了?冷月。”貓怒衝衝地擋在衛若跟前,揮舞著爪子。
衛若調息半晌,隻覺得身體裏顛倒翻轉,百轉柔腸,丹田裏那口氣怎麽也吸不上來,知道是冷月說的是真的,腦袋嗡嗡直響,見野樂要上前去拚命,忙抱住貓,笑道:“師姐別告訴我,你才是那個繼承者,我覺得你不是。”
“我不是。”冷月幹脆道:“你不用瞎猜,我出自修真大族,身世清白,為了師父投入昆侖……”說著,嘴唇忽然發抖,抽出長劍來道:“時辰不多了,跟我走吧。”
“做什麽?”衛若心裏已經做好最壞的準備。
“少廢話,去思過崖,救師尊!”冷月說得十分幹脆,催動氣息,逍遙葉飛出了天玄宮,向思過崖飛去。
“衛若,她是不是入魔了?”野樂站在衛若肩頭,低低傳音。
衛若搖頭,舉目看著冷月,那女子站在逍遙葉的頂端,修長的背影透出瑟瑟的冷,便象是她第一次見她的情形,孤傲絕傲,空寂無人的荒涼,衛若的那念頭便又浮了上來,忽然又沉下來,浮上去,沉下來,終於閉上眼,眼淚蜿蜒而下……
“哭也沒用,要不要我偷襲她?“貓搓著爪子道:”貓貓雖然是煉丹師,好歹也是結丹修為,是個能噴火的咪哦……”
衛若用袖子擦了擦臉,嘶啞著嗓子道:“我中了毒,先聽她的,她也是有苦衷的,那是她的命。”
野樂撇了撇嘴,摟住了衛若的脖子道:“什麽命不命的,一個月後你死了怎麽辦?”
“把我埋了吧。”衛若苦笑道:“我喜歡火葬,土葬喂了微生物,不太幹淨。”
野樂從來見她,都是精神抖擻,此時卻說不出的疲憊與滄桑,不由抬頭去看衛若,見其那白皙的臉上顯出了幾分沉重的茫然,就像是冷月的茫然,她們同樣被命運拋入了洪流,隻能順著洪流向前衝刷,去做一些該做的,也隻能做的事情……
隻不過冷月是悲壯的,衛若卻是笑著的,雖然是同樣的沉重……
這樣的重是貓貓理解不了的,也是貓貓不願意去麵對的,野樂嘟囔了一句,閉上眼,沉默了下來,一直清逸的貓臉上,忽然顯出幾分愁煩。
思過崖是掌門親自鎖的結界,除非掌門親至,沒有人可以隨意開啟,隻是逍遙葉是掌門自身煉化出來的法寶,因此很容易便滲入了結界,此時依然是荒漠無邊,驕陽當空,曬得一切都起了幹燥的沉沙,時光也在變慢,空氣裏流逝著滄桑的歎息……
“師尊們在山後麵吧。”衛若忽然開口,語氣裏並不含敵意,就像平日裏的相親相愛。
冷月一怔,身子一抖,卻沒有回頭,大踏步向山邊走去。
“傲嬌是種病啊。”野樂喵嗚了一聲。
衛若拍著貓頭,跟著冷月背後,兩人一前一後地向荒漠東邊的山頭走去,沉沙嘩嘩作響,地上曬出兩條人影,曲曲彎彎得折疊著,有些空寂的孤單,貓貓便又“喵嗚”了兩聲,表示自己是條活的。
“衛若,冷月?”清離剛走出山洞,見到兩人和自己的靈寵,怔住了。
許多日子不見,清離再也不是那個高逸的大修士,頭發亂蓬蓬的掛著,臉上憑空多了許多皺紋,因為年紀蒼老的看不清,道袍蒙了黃土,就像是一層蹩腳的鑲邊,隻是眼眸依然清亮的,尤其看到衛若她們的時候,一下子璀璨了起來,道:“你們這是……”
“師尊,我們來救你了。”冷月拱了拱手,依然冷著臉,似乎不見救贖的喜悅,不過旁人習慣了她的表情,也不以為意,隻有站在她身邊的衛若能感覺到,冷月並不歡喜,甚至……並不情願!
可她不是冷月。
衛若淡如平常地笑道:“師尊,我們有逍遙葉,可以隔絕這裏的結界。”
“好啊。”清離撫著稀稀拉拉的胡須,因為好久沒有動過了,竟然抹出了一層黃土,衛若不忍多看,越過他的肩頭看向洞裏,道:“還有別人嗎?”
“有啊,不過這地方對心智道功損耗很大,所以他們都在打坐調息,我去叫他們。“清離歡喜的象個孩子,轉過身向洞裏走去,拖拉的鞋子踏出一層層黃色的塵沙,衛若與冷月不由自主地望著那塵沙,誰也沒動。
“你們在搞什麽鬼?”貓貓蹲在衛若的肩頭,發現了這種詭異的氣氛。
“是你在搞什麽鬼吧?見了自己主子也不打招呼,從來沒見過你這種靈寵。”衛若岔開了話頭,仿佛不找點別的就會沉下去一般,語氣裏含著輕逸的冷峭。
“嚇,貓貓到了結丹就跟清離可以脫離關係了好伐,再說清離說了,我願意跟誰就跟誰,我現在跟你百合著呢。”野樂抱著衛若的脖子,低低道:“冷月跟蛇精病一樣,你瞧她那一臉晦氣,仿佛下毒的不是她,而是你。”
衛若擺了擺手,正要說話,聽一聲道:“師妹!”抬頭看去,正是師兄冷明。
“師兄。”衛若勉強笑了笑,師兄還是那個師兄,幹淨整潔,穩重內斂,隻是眼眸裏的光芒顯示著內心的激動,一下握住了衛若的手,道:“我聽說……”後麵的話嗚咽了下去。
久別重逢,生死相顧,竟是一場浩劫之後。
衛若臉上隻是笑,看著洞裏頭陸陸續續出來許多人,清越師尊、清剛師尊、清蓮師尊,清夜師尊……還有十幾個不太熟悉的師兄師姐,瓊雪竟然也在其中,騎士團卻一個也不見了的。
這些人都是不肯跟從師父統一天下的人,衛若領著他們一起進了逍遙葉,眾人都知道衛若是掌門最疼愛的小弟子,沒想到在關鍵時刻竟然不跟清遠走,皆心中佩服小師妹義薄雲天,秉持正義,天下為公……
“小師妹果然是人中龍鳳,大義滅親,何等了得。”一個結丹男修出口誇獎道,乃是清離的大弟子向東。
“正是。”清離微笑地看著衛若,又看了看冷月,點頭道:“你們都是堅持正義的好孩子。”
這話出口,不知為什麽聽起來像是諷刺,衛若沒有說話,冷月更是沉默不語,忽聽清剛道:“我們現在去哪裏?”
“去合歡宗。”冷月這是來思過崖第一次開口,聲音冷冰冰的,象是砸在地上的冰屑。
大家聽她如此語氣,都詫異地望著她,冷月茫茫抬頭,回應著這份關注,似乎在看別人,又像誰也沒看,隻是那眼眸裏是沒有焦距的……
“她真的瘋了。”野樂低低道。
“衛師姐,多謝你了。”瓊雪忽然開口,她那絕色傾城的容顏,並沒有被這荒漠風沙折損,反而因為蒙了一層滄桑,有一種粹過煉化的美。
衛若很想說“這是冷師姐的主意,不是我的。”隻是看著那樣的冷月,不好多說,忽然笑著轉過話頭道:“瓊師妹,你的騎士團呢?”
“騎士團?”瓊雪詫異地問道。
“就是背後那些天天跟著你,追求你的男人啊。”衛若嘻嘻地打了個手勢。
瓊雪絕美的臉上泛起了暈紅,沉默半晌,“噗嗤”一笑道:“也隻有衛師姐能在這種時候,還能開起玩笑來。”
“這就是道心。”清離笑道,衛若抬頭看去,見師尊摸樣漸漸發生變化,怔了怔,明白這是因為在思過崖裏麵,道功越高,結界的壓力越大,一旦離開,從前的道功開始恢複,師尊自然又恢複成了從前的師尊,忽然想起一個月不結嬰就要毒發身亡的事情,不知道這神經病的師姐說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你們真是蠻拚的……
“無論發生了怎樣的事情,我們修道之人都要做到閑庭信步,坐看雲卷雲舒。”清離恢複了精神之後,侃侃而談,道:“寵辱不驚,泰山崩而不變色,這才是道心。”
“師尊說的是。”眾人點頭。
“為什麽要去合歡宗?”清剛在角落裏忽然開口,縱然被削去了執法之權,這位師尊依然氣勢淩人,讓人害怕。
眾人望向了衛若,衛若卻看向了冷月,冷月動了動嘴,沒開口。
衛若隻得笑著解釋道:“合歡宗是三不管地帶,非道非魔非修,所以去哪裏更好。”眾人聽了這話,皆點頭稱是……
“冷月連清離的麵子也不給了,她真的瘋了,她到底想做什麽?”野樂用爪子抓住衛若的肩頭,密聲道:“我本來覺得她不會害你的,現在還真說不準了,她看來是真瘋了。”
衛若苦笑了笑,低下頭,看著冷月的道袍下擺,繡著雕龍回紋,是與師父一樣的花繡……
合歡宗,寢殿
“昆侖派道修受到了合歡宗的熱烈歡迎,怎一個變態了得啊。”野樂坐在床上感歎道。
衛若盤腿坐在床上調息運氣,沒有說話。
“救人的比被救的人臉色還可怕,怎一個變態了得啊。”野樂又發出一聲歎息。
衛若不答。
“若若,你沒發現合歡宗多了許多人?”野樂飛到了衛若的鼻子上,神神秘秘道:“有道修,有魔修,感覺就像是反對師父大集合,你沒看到他們的眼神,就差推舉清離做反對你師父的頭兒了,嘖嘖,天下風雲出我輩啊。”
衛若睜開了眼,苦笑道:“我知道,所以師姐才讓我們來這裏。”
“冷月到底什麽來路,她是不是最後的大boss?”野樂嘰嚕咕嚕轉著眼珠道:“我怎麽越看越像。”
衛若搖了搖頭,拍著貓頭道:“別打擾我了,我得趕緊修煉,一個月不結嬰就要掛了。”話音未落,忽見冷月的身形閃現出來,見衛若正與貓說話,怒斥道:“師妹還不好好修煉?這麽不出息成什麽氣候?”
衛若被她唬了一跳,抬頭見那冷冷的月光撲撒著白森森的臉,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情的絕望,撇了撇嘴道:“師姐這是來幹嘛?監督我?”
“是。”冷月“蹭”地把劍抽出來,道:“師妹今兒若不是不調息到湧泉穴,我就……”
“幹嘛?”衛若挑了挑眉。
“就……就……打你!”冷月咬著嘴唇。
衛若神色忽然變得詭異,沉默許久,閉上眼道:“我會努力修行的,師姐別急。”
“那就好。”冷月說完,眼淚嘩啦掉下來,仿佛方才受欺負的人不是衛若,而是她自己,瑟瑟地站在那裏,身子在地上的倒影不停地抖動著,抖動著……
“她剛威脅了你,然後很難過,你還說她沒瘋?”貓趴在衛若的膝蓋上,伸了個懶腰道:“我覺得冷月就是天生悲劇女主腳,喜劇也能讓她演成悲劇,若是去演瑪麗蘇十八,估計都能讓阿哥們一個不剩地掛掉……”
衛若本來不想理會貓,聽了這話,終於忍不住笑了,忽聽冷月訓斥道:“笑,笑什麽?這是笑的時候嗎?師妹,你再這樣吊兒郎當,所有一切就被你毀了!”
衛若絲毫不以為意,伸出手撫摸著貓,細密的手感,就像自己的心,有一種決然之後的平靜,忽然抬起頭,似笑非笑道:“師姐,師父讓你這麽做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