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天亮了,我們說晚安

01.

天空像被覆上一層棉被,悶熱得讓人窒息。

我坐在醫院門口的台階上,將自己暴露在**的陽光下,明明已經遠離急救室,我依舊能聽見那絕望悲傷的哭嚎聲,一聲蓋過一聲,不絕如縷。

我死氣沉沉地打量著經過的每個人,無一不麵容悲戚愁雲慘淡。

從衣袋裏掏出手機,我撥了辦公室的電話,剛一接通就聽到柯姐中氣十足的聲音:“夏昕,怎麽樣?拍照了嗎?那女孩怎樣了!”

我吸吸鼻子,情緒還是抑製不住地激動:“柯姐,死了,那個女孩死了,第一眼看到還是活生生的,被救上來已經沒氣了!我什麽也做不了,就這樣看她被抬上救護車,我很難受……”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柯姐才說話,讓我不用回辦公室,回家調整心情。

“夏昕,作為一個媒體工作者,我們能做的,就是站在客觀的角度如實寫出我們所看見的。”

閉上眼睛,我還能認真地描述出三個小時前發生的事。

三個小時前,十二點十八分,我在辦公室接到了熱線電話,說有個年輕的女人要跳江,根據熱心市民提供的線索我來到了江邊。剛從出租車上下來,那個站在橋欄上的女人忽然縱身一躍,直墮入江,我甚至能聽到她落水聲巨大的“噗通”聲。江水太過湍急,幾乎是一眨眼,女人就消失在翻湧的波浪裏。待到救援人員將她從江中打撈出來送到醫院,已經過了將近半個小時。我看著她被抬上救護車,一路跟著到醫院,看她被送進急救室,看醫生宣布“已經沒有搶救價值”,眼睜睜看著一條生命從眼前消逝。她年邁的父母匍匐在遺體上大哭到暈厥,幾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親戚絮絮叨叨在醫院裏罵著,添油加醋為我們講述這個故事:這個叫劉驁的女人25歲,懷孕三個月,訂婚不久便發生未婚夫有外遇,她一時想不開跳江輕生。

我迷茫地坐在烈日下,呼吸著滾燙的空氣,看著手裏的手機,下意識,我按下家裏的號碼。

接到我的電話,媽媽有些慌亂:“夏昕,你發生什麽事?怎麽這個時間給家裏打電話?”

“媽!”我喊了她一聲,便沉默了,因為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打這個電話,或許是看到那對悲傷的父母,就想到父母。為了不讓她擔心,我告訴她自己出來跑新聞,剛好空了,想起很久沒打電話回家,就撥過去。我問爸爸呢?

媽媽才鬆了一口氣,說我爸上班去了,然後開始像往常一樣絮絮叨叨地和我說著家裏的近況,一講便是半個小時。她輕聲柔軟的話語,像是一棵樹,遮住了頭頂猛烈的陽光,更像一管針劑,為我注入正能量。

和媽媽打完電話後,我沒再躊躇,坐公車回報社。

這一天,我獨自在辦公室加班至深夜,用了將近五個小時時間刪刪改改才將這個四百來字的稿子寫完。我洋洋灑灑地寫了幾千字好幾個版本,最終還是將自己一字一句敲打出來的稿子刪掉,重新編輯。

從前我總希望自己的稿子能夠搶眼一些,放在比較容易注意到版麵,但這一次,我盡可能地簡略,甚至希望自己的稿子直接被刷掉。可當我拿到報紙,看到劉驁麵目猙獰的照片和洋洋灑灑的一千多字的長條版麵時,我幾乎就紅了眼眶。

我進入報社的時間也不算短了,在這將近一年的時間裏,我極少主動去主編室,所以當我連門也沒敲推開主編室的門時,陳主編也愣住了,被我的突然闖入嚇了一跳:“發生什麽事?”

我將報紙擺在他麵前,深吸了一口氣:“主編,這不是我寫的稿子。”

他看了一眼書桌上的報紙,“哦”了一聲:“那條新聞我覺得你寫得不大好,所以讓小劉修改了一下。”

“可不是說這是我負責的嗎?這新聞是我跟的!”

“是呀,所以最後署名是你們兩個人的名字。”他敲了敲桌子,“小談呀,你也知道現在做一條好新聞不容易,為情自殺是很好的噱頭和爆點,你怎麽沒有好好利用,直接一筆帶過……”

“不是,主編!”我有些著急,忍不住提高聲音,“我前一天和你說過了,你也答應了我給死者化名和不放照片的!我當時在醫院,死者的父母得知我是記者後,求我不要將這些事曝光,他們失去了女兒,求我給她留最後的臉麵……”

“這你就錯了,你更應該如實將事情報導出來,讓大家知道事情的真相!他們失去了女兒,更應該為她討回公道,我們作為新聞人,就該將自己所見所聞的如實地說出來,不應該藏著掖著!而且,就算我們不寫,別的報紙也會寫!放著這麽好的頭條不寫準備送給別人嗎?”

“可是,我們難道不該尊重當事人家屬嗎?他們已經失去了女兒,現在她死了還要任由別人評頭論足,對他們會不會太殘忍!兩個老人不想追究那個負心漢的責任,他們隻想讓她安安靜靜地離開,我們難道不應該尊重他們嗎?”我閉上眼睛又迅速睜開,腦海裏充滿了那對老人悲傷的哀求,我忍著哭腔,讓自己更有底氣一些,“死者已矣,難道就不能放過她嗎!盡量縮小這條新聞的影響甚至沒有它我們都不會死!但是這樣貼出巨幅照片添油加醋爆隱私和拿著刀子往別人心口捅有什麽區別!”

“難道我們不報道世人就不知道她是被拋棄而自殺的嗎?紙媒的傳播速度永遠沒有人嘴快,你低估了人的八卦能力了!你去采訪便有人將這件事描述給你聽,你能保證他們不會傳播給第三個人第四個人甚至更多的人嗎?你是一個記者,你要做的便是新近發生的或正在發生的、有一定社會價值的事實的報道出來,而不是悲天憫人!今天你覺得當事人父母可憐便少用一些筆墨,明天你覺得某個殺人犯可憐是不是直接在稿子上抹殺他的罪行呢?你好好去想一下,若你還是覺得自己是對的,那你該考慮是不是要換一個職業了!”他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用那種看小醜的眼神,且是一個表演失敗的小醜,“我們是做報紙,不是做慈善機構,若是你同情心泛濫,還不如辭了工作去做義工!”

我抬起頭,迅速抹掉眼角的淚。

這個夜晚下了一場大雨,整個城市都被淹沒在這漫無止境的雨水裏。

我坐在公車裏,跟著它沿著環城路繞了一圈又一圈,乘客上了又下,在車廂留下一個個帶著雨水的腳印。它們在前進,轉彎與晃**中慢慢地匯成了一小攤一小攤的積水,在行人匆匆腳步下往我身上濺,在白球鞋上留下大片汙跡。

我在投幣箱裏丟了兩元,坐了整整四個小時公車,直到司機關了車內的燈。

“姑娘,該回家了,我們收工了。”

我看著他的後腦勺,慢慢地起身:“師傅你隨便找個站停下吧。”

司機似乎從後視鏡中看了我一眼,沒說什麽,靠邊停了車。

下車時我是看到地上那大灘的積水的,但我仍舊一腳往水裏踩了進去,腳下一滑,整個人栽倒在空****的街道上,五體投地。

那一刻,我特別的難過,似乎所有情緒都找到宣泄的出口,我就這樣躺在濕漉漉的地麵上,像個神經病一樣哭了起來。我這樣不管不顧地哭著,任憑他們對我投來詫異的目光。

你們就笑吧,你們就看我,我不會因為你們而改變而放棄自己的。

哭完後,我髒兮兮地站在雨裏,拍拍身上的泥,慢慢往家裏走去。

這場雨一直下了三天,放晴之後,我開始在外麵東奔西跑。

遇到傅亞斯那天,我去醫院暗訪調查是否有亂收費現象,一直忙到下午兩點,我才想起自己還沒吃飯。

這個鍾點醫院附近壓根沒什麽好吃的,在便利店買了個麵包,等公車的間隙幹巴巴地啃著。公車站空****,柏油馬路散發著難聞的氣味,我艱難往嘴裏塞著麵包,像完成任務那般用力地咀嚼著,並沒注意周遭。

所以,當我抬起頭看到傅亞斯那雙深邃的眼眸時,差點被麵包噎死。

看著我辛苦地咳嗽,他並無動作,隻是安靜地站在那兒,犀利的目光卻沒從我身上離開,似乎要用眼神將我千刀萬剮,仿佛我吃的不是麵包,而是渾濁肮髒的垃圾。此時的他,與四年前我們初識時千差萬異,若不是他們長著同一張臉,我甚至懷疑他們是不是同一個人。

一個美好,一個陰沉。

空氣像凝固了一般,傅亞斯像一尊沒有感情的木乃伊,靜靜地矗立在我麵前。

距離我們上次見麵,已過了一周。

這一周,我每天提前一小時上班推遲一小時下班,把自己搞得心力絞碎身心俱憊就是為了躲開他。沒想到出來跑新聞也能遇到。

他耐性很好,估計我不動,他不會先挪地。

於是,我又咬了一口麵包,正準備說話,站在麵前的人突然搶過我手裏啃了一半的菠蘿包,狠狠地砸了出去。

我幾乎就要破口大罵,可我沒罵出來,因為我看到那半個菠蘿包砸在一輛熟悉的車上,被窗玻璃反彈到地麵。

我有一個交往快半年的男友,在二十天前,他的電話開始關機,後來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有急事要去美國一趟。在一個星期前,北京時間二十二點,也就是美國處於清晨的時候,我鍥而不舍撥打他的手機終於通了,卻是一個女人接的,說他在睡覺。而此時,他站在離我二十米遠的地方,和一個女性生物在一起,手裏提著一大袋看起來像是藥的東西。

在這之間,我們一直沒有聯係,我沒收到他回國的訊號。

那個女人戴著墨鏡,金發,皮膚白皙,穿著寬鬆的黑T和皮短褲,腳上踩著一雙人字拖,若不是她滿臉的不耐煩,簡直可以拍下來po上微博打上歐美街拍的logo。李維克穿著藍色polo衫牛仔褲,低頭看著滾落在地麵的菠蘿包,緩緩地抬起頭,朝我們這邊望來。

這個下午發生的一切,就像電影一樣。

我和前男友一起,我男友帶著一個我不認識的漂亮女孩,照劇本演,應該是各自散開或者他衝過來和傅亞斯扭打在一起,澄清自己的同時罵我幾句婊子。但李維克顯然不愛看八點檔狗血劇,他和女孩說了什麽,對方看了我一眼,很快鑽進車裏,而李維克大步朝我走來。

“夏昕,我今天剛下飛機,這會還有事,回頭我再約你和你解釋清這事。”丟下這句話不等我回答,李維克又折返,迅速地鑽進車裏,從這裏逃離。

我茫然地看著車子消失的方向,完全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詞來表達此時內心的感受。

身邊那人從鼻腔裏擠出個聲音,雖然細小,還是被我捕捉到,這個哼聲,就像一聲巨大的嘲笑。想起曾無數次在傅亞斯麵前強調自己的男友,強調自己很幸福,我比被扒光衣服赤身**站在他麵前還要羞愧。

世上不乏像我這樣的人,在曾經傷害自己的人麵前異常浮誇和愛逞強,恨不得將全世界的幸福和美好都加諸在自己身上,隻是我沒想到,謊言敗露要比當初被傷害還要難堪。

公車早在我們對峙的時候開走了,下一班還要十來分鍾,醫院門口打不到車我也領略過,所以我索性沉默地背著包往家的方向走去。身後的人一直跟著,開著那輛破舊的老車,像年邁的老者,跟在我身後喘著粗氣。

從醫院到家,我走了一個小時,整個人像在水中浸泡過一般,頭發也滴答滴答滴著汗。

他跟著我到家樓下,甚至跟了我上樓,在我開了門進屋關門的前一秒,他伸出手卡住門,亦要擠進來。

我按著門板,高聲道:“把手拿開,這是我家!”

“不!”

他不緊不慢,料定我不會傷他。

可我就是如此,即使曾被傷得淋漓透徹,即使無數次發誓不再相見,,即使恨不得拿刀將他的名從心上剮出,仍舊不可磨滅,我在意他這個血淋淋的事實。

得到這個認知,我幾乎是自暴自棄地將門拉開,他愣住了。我站在玄關,指著我親手布置的家,對著他嘶吼:“進來啊,你不是要進來嗎?你他媽的給我進來啊!不是想看我笑話讓我難堪嗎?你進來,現在我給你看,我把心剖開來讓你看!讓你看看我多狼狽不堪多可笑!現在如你所願,你要知道什麽我都告訴你,親口告訴你我有多悲慘……”

他一動不動站在那,悲傷的眸子裏盛了一個可笑的我,一個滿臉眼淚像瘋子一樣歇斯底裏的我。

我們之間的距離隻有半米,但我知道,無論多靠近,我們都無法回到從前。那些愛與傷害像留在錦帛上的墨滴,滲透,擴散,幹涸後還會留下汙髒的痕跡。

他一直站在門口,低著頭,像裁決靈魂的死神。

我癱坐在地板上,頭發蓬亂,宛如罵街的潑婦。

恍惚間,我看到一個熟悉的影子從眼前竄過,我正想喊向陽的名字,他又一瞬間消失了。隻有傅亞斯,還站在那兒。

他在那裏站了許久,我垂頭喪氣地籠罩在他的影子下。

時間就這樣一點點地流逝。

“如果問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事是什麽,我想是遇見你。即使我們曾讓對方難過、傷心、絕望,但這都無法泯滅你曾經給我的美好。”

樓道漏出微小的光將他的輪廓勾勒出冷厲的線條,傅亞斯抿著唇,許久才說話,他的聲音渾濁卻平靜,帶著生疏和禮貌:“夏昕,我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你的困擾,這些日子給你造成了這麽多麻煩我道歉。以後,以後我會如你所願,消失在你眼前。”說完,他輕輕點了點頭,轉身朝樓梯走去。

他終究還是傅亞斯,他挺直的脊梁,彰顯著他的自尊和驕傲。

我緩慢而僵硬地從地上爬起,用力關上了門,卻沒力氣移動分毫,倚著門板發呆。

我想空氣肯定是被洋蔥汙染過,否則我的眼睛怎麽會酸痛,眼淚爭先恐後從眼眶湧出,一滴一滴落在地上。我從不知道,自己可以留出這麽多眼淚,我甚至覺得自己會在這門板背後哭到虛脫死去。

但在十分鍾後,向陽敲開我的門,打斷了我。

他將眼睛瞪得渾圓,目光灼灼盯著我:“姐,你,你怎麽了?”

我揉揉眼,沒有心思和他解釋,直接問:“你找我有事嗎?”

“那個男的,就是上次糾纏你這段時間經常來找你的那個,他好像刹車失靈,開著車撞向電線杆!”

“那他沒事吧?人沒事吧!”我的心猛地一滯,幾乎沒有思考脫口而出:“他怎麽樣了!受傷沒有?”

“沒,我急著上來通知你,好像車壞了,但人沒事,他一直坐在車裏不動,我問他要不要叫救護車也沒說話。物業好像也過來了,應該沒事。”向陽小心翼翼看了我一眼,“姐,你要下去看看嗎?”

我搖搖頭,用力地將門關上,向陽在門外說了幾句什麽見我沒開門,訕訕地離開。

這個城市的夏天像一座巨大的蒸籠,我們是各式各樣的包子,在蒸籠裏掙紮求生。無論你有多大的痛苦,旁人都不會停下腳步,我們所能做的,便是隱藏自己的情緒,在痛苦中努力存活。

第二天,我紅腫著眼睛遞交稿子柯姐以為我還在為自殺的劉驁悲傷,還勸了我幾句,我沒解釋,笑著接受她給予的關愛。說忙完後聯係我的李維克在下班時候給了我電話,已經等在媒體大廈樓下,下樓時小優看我的眼神像是老鴇看終於等來熟客的姑娘那般欣慰。

我沒有說笑的心思,在慢慢下沉的電梯裏閉上眼睛。

等在門口的李維克和往常並沒有區別,他照舊對我溫柔地笑,替我拉開車門,幫我綁上安全帶,問我去哪裏吃飯,在得到隨便的回答後,將車開到了我們說了好幾次要吃的海鮮城。

路上,他扮演著盡職的男友,詢問我的工作和最近的生活。如果不是我親眼看到他與別人在一起,我死也不會相信這個人會背叛我。

自助餐並不是談話的好場所,他不大喜歡吃海鮮,他知道我不愛吃魚,席上一直在幫我剝蝦殼,自己沒吃多少。我一板一眼地咀嚼著嘴裏的食物,味同嚼蠟,終於還是按捺不住:“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吧!”

他終於停下手中的動作,看我:“夏昕,我知道現在說什麽你可能都不相信,但我還是要告訴你,那個女孩是我的姐姐,前些天,她在美國發生了一些事被送到警局,我爸媽都老了,我隻好連夜飛過去處理。昨天剛回來,下飛機後她不舒服就去買藥,沒想到遇到你。我並不是不想和你聯係,隻是這段時間發生太多事,我太忙,做得不夠好。”

“你什麽時候有的姐姐?”我扯著嘴角想笑,卻笑不出,“我怎麽沒聽你說過。”

“嗯,不是親姐姐。”李維克垂下眼,用餐巾紙擦手,“我六歲父母離異,十歲跟著母親來到繼父家,她比我大一歲,十八歲後一直獨自在美國生活。”

下一秒,他從包裏掏出一個本子。

我震驚地看著他,他卻輕輕笑了。

我試圖從李維克臉上找出說謊的痕跡,但並沒有找出破綻:他的繼姐在美國出了事,他趕過去幫忙處理是理所應當。他一臉坦**,甚至拿出了戶口本翻開,第三頁寫著那個女孩的名字:宮雪,第四頁則是李維克。

他的淡定和了然於心讓我覺得自己在無理取鬧,就像周舟說的一樣:我們都沒有安全感,即使站在穿著防彈衣,仍舊怕中槍。

“為什麽你的手機一直關機?”

“美國漫遊很貴,加上那邊有些事忙,所以我索性關機了。”

“前幾天給我你打電話,是個女孩聽的,她說你再睡覺。”

“哦,應該是宮雪,我住在她那兒。”

所有的回答都滴水不漏,可我仍舊覺得有些不對勁,隻是說不出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我懷著一種自殺的心情,咬著牙問他:“我現在隻想問你,你當我是什麽人,還要不要繼續和我在一起?李維克,我坦白和你說,我有過一段失敗的戀情,我最討厭別人騙我,最討厭等待,最討厭若即若離,你要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你直接說,我不會對你死纏爛打。要是還要繼續這段關係,那麽像這次的事情不能再發生,你得保證!如果你不能做到,我們就分手吧!”

李維克收好戶口本,並不像我這般緊繃,他慢慢地握住了我放在桌子上的手,語氣認真:“夏昕,我從來沒想過騙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是認真的。這次的事情是我不對,我保證沒有下次,以後不會讓你這樣擔心,你相信我,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我相信李維克沒說謊,畢竟他對我的好是能輕易便感受到。他知道我喜歡吃什麽東西,從來沒有對我說過一句重話,像對待孩子一樣寵著我,縱容我,甚至遇到我和傅亞斯在一起也沒過問一句,他對我這麽好,我還有什麽不滿意呢?我知道,在這個時候,我要做的是像他一樣表明自己的心跡,告訴他隻要他好好對我,我就會好好與他在一起,我會努力和他一起經營這段感情,因為我也一樣,希望能與他長久地走下去。

這些都是我的真心話,可我一句都說不出,隻能在沉默中看著他那張英俊的臉,用力地慢慢地點頭。

我很想問問李維克,你為什麽和我在一起?是因為喜歡嗎?你為什麽不問昨天和我在一起的那人是誰,我們是什麽關係?是沒注意,還是不在乎呢?

我想到頭疼,都不敢將話問出口。

心像從十八樓開始往下墜,慌亂無措,可我卻是笑著的,我聽見自己對他說:“你不要傷害我,我會很難過。”

李維克伸出手,手指摩挲著我的。

他們窸窸窣窣地說著:“嘿,他們真是登對至極呀!”

那就像他們所說的,繼續般配下去吧!

02.

時光像插上了翅膀,一眨眼飛出幾千裏。

那日傅亞斯走後,便再也沒出現,一如他所說的,消失在我的世界。我很少再想起這個人,就像他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遺忘說來其實很簡單,因為除了自己,誰也無法挖出你的記憶來看。我多說幾次忘記了,自己也就慢慢地相信了。

生活慢慢恢複平靜,唯一的爆點是有天我和李維克去吃飯,在我去洗手間的間隙,我媽給我打來電話,他接了,並告訴我媽他是我的男朋友,是個牙醫,我回來的時候他剛好和我媽談到生辰八字。

雖然我努力製止,但已來不及。

被我媽數落了一通有男朋友也不和家裏說真是讓人操心之後,她讓我爸借了電話,我爸談老師用那種對待學生的嚴肅語氣對我說,放假了,就把男朋友帶回家,讓他們看看。

迫於談老師的威嚴,我答應了,掛了電話卻看到李醫生滿臉得意的神色。

“你是故意的?”

“哪裏,跟著你那麽久了,我也想要有個名分,你不給我,我隻能自己想辦法咯!什麽時候放假啊,帶我回家見家長吧!”

我瞪了他一眼,道:“別扯了,回頭再說,工作忙死了!”

“哼,陽奉陰違!”

雖然心裏覺得帶李維克回家還是早了點,但工作忙還真不是借口。上個月我們部分跳槽兩個編輯一個記者到了敵對報社後,主編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時不時對我們嚷著“要新聞要爆點做不好給我滾蛋”,我們的任務越來越多,加班也是家常便飯。

小優不止一次對我說,微博上說設計師容易過勞死,其實記者更容易操勞而死,她要多買幾份保險。我聽後,默默將大學室友林朝陽的電話給她。

曾經有人對我說,生活最喜歡做的事便是和人開玩笑。以前我不相信,於是被報複了:在周末連續加了兩天班終於完成任務,準備把稿子發給主編時,電腦屏幕突然閃了幾下,然後藍屏了。

當時我正在喝水,看到這一幕差點就把水噴了出來。

因為是周末,報社隻有幾個值班的同事,問了一圈找不到會修電腦的,打了電話給附近電腦城卻被告知技術人員要兩個小時後才能過來。在我頭發蓬亂幾乎要崩潰的時候,小優自告奮勇:“要不要我來試試?”

她的表情太過真誠,以至於我天真地相信她會是那種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殺得了木馬,修得了電腦的外表蘿莉內心爺們的女神,急忙給她衝了杯咖啡借了工具看她蹲在主機箱前搗鼓,整整半個小時,我連呼吸都不敢大聲。

當小優說著大功告成按下開機的同時,我的笑容維持不到三秒就凝固了,主機嗡嗡響了兩聲,然後發出一聲巨大奇異聲響,最後冒煙了。

折騰了好幾個小時,等到維修師傅來,又是一番折騰,最後被遺憾地告知:“主機燒壞了,硬盤也全毀了!”

“那資料還能找回來不?”

師傅用一種“你是白癡啊”的眼神瞪了我好幾秒後,施施然收拾了工具離去。

我終於崩潰了,抱著壽終正寢的電腦欲哭無淚。小優跟著我從下午折騰到晚上九點,連晚飯都沒吃,看到我如此悲傷,她踟躕著不敢靠近,站得遠遠地不停和我道歉。

雖然小優對電腦的死亡起了加速的作用,但致命的一刀終究還是我捅的,且現在電腦死不能複生,我和她計較也挽回不了什麽。

“道什麽歉呀,又不是你的錯,而且你也是要幫我!”

“那什麽,你現在怎麽辦?”

“那幾篇稿子是主編要我寫的,交不上最多被罵一頓,反正我習慣了。我心疼的是電腦裏的資料啊,也不知道家裏有沒有備份!”

小優在我的痛心疾首中,又一次垂下了內疚的頭顱。

雖然我不停地強調,這次的意外與小優無關,她還是堅決要請我吃飯。

我拗不過她,索性不再和她爭,和她去吃了比薩,又去步行街喝我們都大愛的絲襪奶茶。喝完奶茶已經很晚了,公車早已下了班,我們在步行街攔了很久的出租車都沒攔到,最後我隻能給李醫生打電話。

往常無論去哪裏我都是坐公車,偶爾沒公車或是公車上人太多則選擇打的。若不是小優笑問了一句“夏昕你為什麽不打電話叫你男朋友來接”我甚至沒想過給李維克打電話,以往我總覺得麻煩他不好意思,而她一句話點醒了我:“有什麽不好意思的,那是你男朋友!如果他覺得你麻煩了,怎麽有資格當你男友!”

十五分鍾後,李醫生出現在我們麵前,我們一起送了小優回去,李醫生再將我送回家。

當我問他要不要上樓坐坐時,他突然壓低了聲音,一臉曖昧:“我說夏昕,沒想到你居然這麽熱情,你知道一個女孩邀請男朋友上樓是什麽意思嗎?”

我用力地甩上車門,在他的大笑聲中落荒而逃。

似乎在那件事之後,我們都在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一對合格的情侶。

我剛把鑰匙插進鑰匙孔,門就從裏麵被拉開,周舟貼著麵膜的臉陰森森從屋裏探出來。

一天內,我受到兩次驚嚇。

“你怎麽在這裏?”

“你去哪了?打了你好幾個電話了!”

“我和小優去吃飯喝奶茶了,手機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沒電。”我邊進屋邊從兜裏掏出手機,順手開了燈,“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不開燈,搞得家裏和鬼屋一樣。”

“傍晚就來了,還煮了麵吃,給你留了一點在鍋裏,估計爛了吧!”周舟邊說話邊向洗手間飄去,隨著嘩啦嘩啦的水聲,我聽見她不甚清晰的聲音,“我和我爸吵架了,接下來就賴在你這了!”

“怎麽吵架的?”我驚道,“你不回公司了嗎?”

“不回了,我不管了!老頭子越老越糊塗,我炒了幾個人,他就和我鬧,說什麽那是公司元老。他啊,真是傻,元老們都在給路放那廝數錢呢!他讓我不要出現,那更好,我還可以專心看書,快考試了。”

我還想追問,周舟卻把毛巾甩到我臉上:“話那麽多,快去洗澡,明天還上班呢!”

我憤憤地拿了衣服將她擠出浴室,洗完澡出來她已經在被窩裏。房間裏開著冷氣,我搓著手鑽進被窩,卻被她一腳踢了出來:“頭發還沒幹,弄幹在來睡!”

“這是老子的家,老子床!”她用被子蒙住了頭,企圖隔絕噪音,被我騷擾了一通後終於憤怒了,用枕頭堵住我的嘴巴,起身幫我吹頭發。

我們有小半個月沒見麵了,這些天她一直在忙著公司的事,偶爾會遣送小多給我送點吃的,人卻沒露麵。認識將近五年,除了寒暑假和她那次去西藏,我們極少分開這麽長時間,積攢了很多心裏話,一股腦地傾倒給她。

包括我對傅亞斯發了瘋,他沒有再出現,包括李維克和他那個繼姐。自從我與傅亞斯分手後,周舟對他就沒有一句好話,果然當聽我說完後,她哼了一聲:“我才不信他會這樣放過你,如果真的那麽容易放手,他就不是傅亞斯了。”

我若無其事地將吹風筒放好,決定放棄這個話題:“對了,你都不知道我多苦逼,明天回報社估計又要挨罵了!我電腦藍屏了,小優幫我修,結果電腦反而燒了!硬盤也全毀了!幸好一些資料我有保存在優盤,但好多東西還是不見了!”

周舟瞥了我一眼,“上次和我們吃飯的那個女的?你今天晚上就是和她吃的飯喝奶茶才這麽晚回來?”

“是啊!怎麽了?”

“我覺得她不是什麽好東西,眼神和季柯然很像,一樣的討厭,你小心點,說不定電腦就是她故意弄壞的!”

周舟生性淡漠,認識這麽久還沒聽她對誰評頭論足過,所以聽到她對小優的評價,我有些驚訝:“你討厭她啊?她人不錯啊!而且她和季柯然哪裏像?天差地別,這麽活潑可愛的女孩子,被你說得這麽慘烈!”

“也就你這個白癡會這樣說!”周舟白了我一眼,鑽進被子裏,再也沒有搭理我。

看著她黑黝黝的後腦勺,我忽然明白了什麽,蹦上床去壓住她:“喂,你是不是吃醋了?吃醋了就說啊!不要這樣詆毀小優嘛!你放心啦,我最愛的還是你,你永遠是皇後,其他人都是妃!”

周舟被說得惱羞成怒,反手將我蒙在被子裏,開始揍我。

我們笑著鬧成一團,隻有這個時候,我才能毫無保留。

周舟拖來兩個巨大的行李箱,看樣子真是打算在我家長期駐紮。

對此我沒有半分意見,想到每天都有人給我做飯,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第二天早晨,我吃了熬得噴香軟糯的皮蛋瘦肉粥,回到報社因為交不上稿子被主編罵了半個小時我也沒覺得多委屈,因為我一直保持微笑,主編居然罵不下去。當我走出辦公室時,同事們都以為我哪裏出了毛病,被罵還能這麽開心。

但這種好心情僅持續了一個白天。

晚上下班回家,我在公寓樓下看到周舟的座駕時心跳加速,果不其然,上樓時我家門口杵了一個黑影。因為來我家的人極少,周舟有鑰匙,向陽喜歡拍門,以至於我忘記我家有門鈴這事兒。此時,小多站在門口,不停用力地按著門鈴,一副不將它按壞誓不罷休的模樣。

而屋裏毫無動靜。

“你在幹嗎!要把我家門鈴按壞嗎?”我阻止小多,“周舟不在吧!別這樣禍害我家門鈴!”

“她在的!”小多萬分篤定。

事實也是如此,當我打開門時,周舟正抱著書躺在沙發上看,安靜祥和,像供奉在寺廟裏的大佛。

我瞠目結舌地看著這兩人,一個能在門鈴的噪音中淡定看書,一個能在無人響應的情況下持續不停地按著門鈴,真是令人佩服。

周舟回過頭瞪了我一眼,似乎在責備我給小多看門,我還來不及解釋,她又把頭埋在那本不知寫了什麽玩意的書中。小多同誌也完全忽視這個幫他開門的屋主,把文件往桌子上一放:“這是公司的文件,麻煩周經理簽名。”

周舟頭也沒抬:“回去找你們周總,別拿這些東西煩我。”

周舟沒動靜,小多也不急,在我家巡視了一圈,搬了個椅子在沙發對麵坐下,安靜地等待周經理。我原本不想搭理這兩人,但發現周舟因為被小多騷擾心情不好連飯也不做幾乎要抓狂:“你不是讓我回家吃飯嗎?飯呢?”

“你趕走他,我就做飯。”她麵無表情地努努嘴,“以後他要是還出現,你就沒飯吃!”

“這關我什麽事!他不是我叫來的!”我反對,“你這是法西斯獨裁,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周舟回了我三個字:“我樂意。”

可小多那油鹽不進的東西,無論我怎麽趕都一動不動,甚至開了電視看財經新聞,一點都不怕生。

小多是周舟父親司機的兒子,她的現任司機兼私人助理。但在我看來,這兩人的情況遠比表麵上要複雜,他極少對她使用尊稱,大多都是叫小名或者直接喊她的名字,周舟也從沒把他當成下屬吆吆喝喝,偶爾做錯了被訓還挺老實的。有時候,我覺得他們的相處模式挺像兄妹。她自己也說過,小多從小和父親生活在他們家,他們算是一起長大,叫他一聲哥哥也不過分。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愈發覺得兩人的關係不簡單。但無論我怎麽取笑,小多都是采取不搭理的冷暴力,而周舟更糟糕,扔給我一張麵癱臉和白眼。

真是刀槍不入。

就如現在,這兩人光天化日明目張膽地在我家冷戰,連飯都不給我吃。無奈之下,我給李維克打電話,給他一個請我吃飯的機會。對方聽到我的遭遇後半晌都沒說話,明明憋著笑,還偏要裝成鄭重其事:“辛苦你了,為了緩解你鬱悶的心情,晚飯後請你看場電影!”

我已經很久沒看電影了,除了忙碌,更多是沒有閑情逸致。

這幾個月發生的事,像一波波僵屍衝擊著我的房子,我所要做的是把被啃噬幹淨的植物補回原位,保護腦子。

我強烈讚同李維克的提議,迅速地與他會合,吃了飯,火急火燎趕完電影院。可惜我們來得不巧,我想要看的恐怖片還要兩個小時才放映,索性和李維克買了隔壁的票,悶死人的小清新愛情片。

電影比想象中還要沉悶,在這漫長的120分鍾裏,我吃了一桶爆米花,喝了兩杯可樂,剩下的時間便是打瞌睡。睡了一個香甜的覺醒來時間才過了一半,前排的情侶已坐到一個位置,正在熱情地進行口水交流。

黑暗中,我偷偷地轉頭看李維克,卻看到一雙亮晶晶的眸子。

我知道,此時會發生些什麽。

交往這麽長時間,我和李維克並非沒有接吻過,雖然不頻繁,但並非沒有。他一直是彬彬有禮的紳士,就連接吻亦是遵循我的意思,我並不排斥他,我也不是小學生,情侶之間吻吻抱抱本就是正常的事。

可這一次,當李維克的頭朝我壓過來,嘴唇碰觸到我的那一秒,我突然僵了一下。

雖然隻是一下,三秒不到,但李維克已察覺到,迅速放開我。

從電影院回到家天色已晚,從李維克車上下來正準備上樓,他忽然叫住我:“夏昕,你不請我上去坐坐嗎?”

我還在想著剛剛的事,他突然這麽一問,我一時竟沒反應過來,張大著嘴巴看著他。直到他曖昧的笑慢慢轉化成無奈:“我開玩笑的,你這麽緊張幹嗎!好了,這麽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說完,他也不等我回答,關上車窗,緩緩地調轉車頭離開。

我僵硬地站在原地,腦子裏亂糟糟的。

回到家周舟還保持著離開時的姿勢,小多走了,文件還留在桌子上。

“你真的不回家?”我問周舟。

“嗯。”

“公司也不管了?”

“嗯。”

“小多明天還來嗎?”

“嗯。”

“那……”

周舟猛地抬起頭,語氣凶狠:“談夏昕,你到底想要說什麽!別拐彎抹角,我知道你有話說!”

我深吸了一口氣,語速很快:“我覺得我好像沒有那麽喜歡李維克!”

我以為周舟會說些什麽,或者嘲笑我幾句,她卻沒有,隻是抬頭看了我一眼,語氣很淡:“喜歡是什麽,你又不是沒有體會過!喜歡啊,愛啊,都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詞兒。兩個人在一起沒有不愉快就好,何必問喜歡不喜歡,給自己自尋煩惱呢!”

周舟總是一語中的,給了我滿意的答案。但這一整夜我都睡不好,明明開了冷氣,還是悶出了一身汗,半夜我將空調調低了兩度,第二天起床,兩人都感冒了。

盛夏慢慢地逼近,接下來的一周,我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中。

因為帶著感冒上班,被新聞稿子折騰得頭昏腦漲,出了不少的問題,為此被各種同事領導虐了好幾次。更糟糕的是,回到家還要麵對小多和周舟對峙的局麵,承受小多的眼刀,因為是我害了他家周經理感冒。

“我不喜歡那個爾虞我詐的世界,我不想變成和路放一樣的人。”她是這樣對我說,帶著感冒嗡嗡的鼻音。

感冒康複,轉眼就到七月底。

向陽要參加大學生運動會,他啪啪地拍著我家的門,扔給我兩張入場券:“今年的大學生運動會在市體育館舉行,周末有我的比賽,姐你一定要來給我加油,當然可以拖家帶口。”

冉書瑤站在對門,一臉不快地看著我,似乎在說著:你要是敢來我就掐死你。我朝她笑笑,拍拍向陽的肩,以表示自己的決心:我一定會去看你比賽,你要贏個大獎給我!

回房後我樂顛樂顛和周舟炫耀自己的豐功偉績,說自己把那女孩氣得火冒三丈的場景,她冷冷瞥了我一眼:“出息!欺負人家小女孩還覺得光榮!”

不管怎麽說,我還是去了,拉著李維克一起去給向陽加油。

我從小不愛運動,連帶屏蔽電視的體育頻道,萬人空巷的奧運我也隻會在電視前揮著小國旗喊著中國加油。所以,我壓根看不懂這場盛大的遊泳賽事,隻知道遊得快就是贏,所以當向陽像飛魚一樣第一個抵達終點時,我尖叫了起來:“向陽贏了!你得冠軍啦!”

周圍的人都在看我,冉書瑤猩紅著眼對我罵道:“你神經病啊!”

“怎麽了?”

李維克幹咳了兩聲,道:“向陽犯規,觸壁的時候。”

這場比賽,向陽最終還是輸了,從泳池裏起來後,他一直沮喪地坐在運動員席上,像個被丟棄的木偶。

我們的座位靠著過道,分別是冉書瑤,我,李維克。我猶豫著站起來,準備朝下去安慰向陽幾句,冉書瑤卻瞪了我一眼:“你幹嗎!”我懶得和她解釋,側著身子打算繞過她,誰知她卻用力地推了我一把:“你幹嗎,別去煩他!”

我沒站穩,被她這一推,整個人往外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