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汙簡妙詩
三人心中默念了一遍，臉上表情逐漸變得驚愕、震撼、難以置信……
空氣突然安靜，三人呆坐不語，隻有楚瑜在努力吹幹墨跡……
見墨跡差不多幹了，他向翠兒揮手示意。
翠兒快步走了過來，托盤上已有七八份展開疊放的竹簡，楚瑜放上的，是席間最後一份。
既已收齊，她也不耽擱，站起身後立即將托盤放到了嫋嫋麵前。
嫋嫋保持著職業化的微笑，可她僅僅隻看了托盤上的竹簡一眼，便深吸了一口氣，站起身施禮道：
“諸位公子大才，詩作必然精妙，奴家需回房靜心細品！且慢飲！”
說完，不等眾人回應，便向樓上走去，很是急迫的樣子。
翠兒忙不迭的重新端起托盤，小跑跟了上去。
其餘的婢女見花魁娘子上樓了，心中納悶，以往不都是就在台上，現場與詩文作者有說有笑的進行點評排名了嗎？
不過她們還是很見機的立即散到各桌招呼。
楚瑜見嫋嫋隻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詩作，便要心急火燎的回房細品，暗道識貨，轉頭招呼起發呆的三人飲酒。
回到房裏，嫋嫋從翠兒手中接過托盤，突然用力狠狠摔下，發出“咚”的一聲響，盤內竹簡四處散落。
雖然地板上鋪了厚厚的地毯，聲音還是傳到樓下，眾人心中都在想，難道是嫋嫋姑娘摔倒了？
嫋嫋一臉怒氣，走到床沿坐下，胸脯不停起伏。
“娘子！你這是？”
翠兒不知自家娘子何故發火，有些摸不著頭腦。
“這幫庸才！不體諒我為了他們的麵子才取消了詩才酒令，反而記恨，故意用汙簡羞辱於我！”
古人最講究見字如見人，從小便會刻苦練字，隻要過了啟蒙初學，都能寫得一手好字。
普通人即如此，更不要說有身份的人了。
即使是質子會這幫廢柴，字跡都是工工整整的。
以汙簡醜字羞辱人是有先例的，最近的便是那兵宗宗首把此方法用在了儒宗宗首身上，差點引發宗門弟子間的械鬥。
所以不怪嫋嫋作此想，她見過的客人字跡，要麽俊逸秀美充滿靈動之感，要麽鐵畫銀鉤自帶灑脫之氣。
而且她又是素以文采著稱，此人故意將字寫得大小不一，每個都醜陋不堪，不是有意作弄和羞辱是什麽？自然不可能再去細讀內容了。
“娘子息怒！何必為此等低劣之徒生氣！”
“若不是……哼！且為我準備熱水！”
嫋嫋生氣或不開心就喜歡泡在浴桶中，翠兒自然知道她這個習慣，見她氣頭上，也不多嘴。
舒服的泡在漂浮著花瓣的浴桶中，嫋嫋閉目後仰，將頭枕靠在浴桶上沿，青絲高高挽在腦後。
翠兒舀起一勺熱水，緩慢輕柔的從她弧度柔美的脖頸淋下，水流散成一道道更小的細流滑過香肩玉胸，一路留下滴滴晶瑩的水珠，燭光照映之下，反射出誘人的光芒，溫潤雪白的肌膚，凝滑得如同玉脂。
聽見娘子在熱水澆淋下發出舒服的呻吟聲，翠兒動作不停，嘴裏說道：
“娘子真的不打算下去了？樓下那幫人，還等著娘子的選評呢！”
“也罷！你且拾來念給我聽！你到時下樓公布吧，就說我不慎跌傷了腿腳！”
“是！”
翠兒放下水勺，轉過浴間屏風，蹲身撿拾竹簡。
“娘子，這首名為《詠月》……”
翠兒將竹簡放在櫈上，隨手抽出一冊，照著念出。
嫋嫋眼睛都未睜開，隨意點評了幾句，翠兒記下。
“這首名為《詠梅》……”
“這首名為《夜會佳人》……”
“這首名為《遊坊見嫋嫋》……”
才念了頭兩句，嫋嫋就打斷婢女。
“粗鄙不堪！”
詩簡共九冊，翠兒拿起最後一冊，念道：
“這首名為……嗯？名為……《初訪濯塵院》……”
她從沒見過如此難看的字，那“濯”字還寫錯了，辨認了一下才說出詩名，整首詩自然也是念得結結巴巴。
可剛念完最後一字，就聽得一陣陣水聲激**，嫋嫋姑娘突然坐起，浴桶中的水漫了一地。
她的聲音變得有些急促：
“拿給我！我看看！”
說完伸手從翠兒手中搶過竹簡細看。
她的目光突然呆住，手微微發抖，臉色震驚，這正是那份汙簡！
但還是忍不住逐字逐句的默念，點評。
“娉娉嫋嫋佳人現，搖落眾芳獨暄妍。”
不但描繪了我的出場姿態，還將名字巧妙融入，後一句更是借寒冬百花凋零，唯梅花盛放之景，既應了院中梅林，又以此讚我容顏獨勝，不畏寒境的品性，僅這一句，與方才那首《詠梅》相比，便如雲泥之別！
接下來的兩句詩文平實，卻感情真摯，既讚了我的技藝，又表達了他被我的才藝吸引打動，境、景、色、藝相映，誇得不落俗套，實是難得。
再看這“含苞婷立清絕處，不染淤泥濯玉顏”，尤為精妙，既懂我小院之名的深意，又應了院中荷塘，再以荷花喻我色藝出眾，卻不願沾染淤泥，實是道出了我內心真意！
前梅後荷，借花喻品，又與我當前身處煙花之地的境遇甚合！
最後再說這彩裳坊眾人，論容貌，論品性，無人如我，還呼應了詩文前兩句！
真是……真是……說得太對了！
從未見過如此字字巧思句句深意的詩！
但為何又要羞辱我一番再誇獎？就不怕我直接扔了竹簡，浪費如此好詩嗎？
嫋嫋壓住內心波瀾，又輕聲念了兩遍，越讀越覺得生動傳神，詩句回旋進退，又不失節奏韻律的美感。
“快，去請作此詩的公子上來！”
嫋嫋反應過來，與其猜測他是何意，何不當麵問清楚呢？
“娘子！請他上來？你這樣如何見人？”
翠兒從未見過娘子如此失態，以往遇到好詩，娘子也是在席間言談歡笑，進退有度。
而且，請入閨房，這意味著首位留宿的客人出現了！
“你快去，我自會收拾！”
“娘子三思，這人真值得你這樣做嗎？你可是不能真個兒破了身的！”
“要你囉嗦！緊要關頭，有天魅功法讓他入幻境與我雲雨！速去！”
“娘子施術，小心引來鎮妖司，壞了大事！”
“你再囉嗦，將你打死在這裏！”
翠兒不再多說，吐了吐舌頭，出門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