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席間刁難
澹國太子代王理國,兼任澹國舟師總帥,是名副其實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實權人物。
他性情豪爽,求賢若渴,對慕名前來投奔之人,不問出身,隻要有真才實學,便慷慨大方的養在門下,據說有食客三千,涵蓋了各國各個階層。
養如此多的門客,自然花費巨大,所以他想盡辦法四處撈錢。“太子貪財”在澹國是人盡皆知的事,妍後也常常指使人在澹王麵前借此舉劾。
太子向主座走去,一路向眾人頷首示意,目光在楚瑜身上掃過,微微停留。
隨著他站定,洪亮的聲音傳遍大廳:
“諸君無須多禮!且坐,開席!”
有府中仆人開始奉上菜肴,每位客人身後都有一名美婢,為客人斟酒。
太子舉杯道:
“近百年來,慶國首次向我大澹遣出質子,實乃值得慶賀之事!故設此宴,歡迎慶國質子!”
說完,舉起酒觴,遙遙向末席的楚瑜示意,眼神中嘲諷之意甚濃。
楚瑜站起來,向太子躬了躬身。
“謝過殿下盛情!可惜在下沒能目睹以往澹國質子在我大慶所受禮遇,但宴後必修書回報,將受殿下款待之事詳述,以免日後再有澹國質子入我大慶,受了薄待!”
說完將觴中的酒一飲而盡,又向太子點了點頭,就自顧自的坐下,看著美婢斟酒的玉手,不去理會其他人的目光。
太子也將酒飲了,繼續道:
“諸君同飲!日後說不定還有別的慶國質子前往你們母國,切記也要如孤今日般好好招待!”
他見眾人飲完,繼續看著楚瑜,笑道:
“這次慶國質子還給孤帶了禮物來!慶國向來富饒,禮物定是不凡,且讓諸君開開眼界!”
說完吩咐康子利:
“將慶國質子的禮物呈上來!”
慶國送給澹國太子的禮物確實珍稀貴重,下午楚瑜把它拿出來的時候,就以多年修複清理文物的毒辣眼光一眼認出,這是用了最好的玉種為料,雕琢而成的應龍飛天行雲擺件。
玉中天然自成的白棉被巧妙的連成雲紋,應龍體態矯健,昂首甩尾,粗壯渾圓的軀體充滿了力量感,但動作輕盈靈活,穿梭於雲紋中,活靈活現,仿佛隨時可能活過來,從中飛出一般!
尤其是那雙龍眼中隱隱透著一種上位者睥睨天下的高傲,這也與太子的身份暗合,整體手藝堪稱是巧奪天工。
最為珍貴的是,此物乃是出自六百餘年前的玉匠宗師歐玉琢之手,價值連城。
當初7筒在計算鮫珠價值的閑聊中,還曾特意提起過此人,說其脾氣古怪,對作品要求苛嚴,稍有不滿意,不論原料有多珍貴,之前花了多少心血,都會毫不吝惜的砸毀,以致傳世玉器極為稀少,曆來是王室珍藏中的極品——此人最為出名的一件作品,便是傳至當今威朝,仍在使用的傳國玉璽!
應龍玉雕被擺在太子案上,在無煙鯨油的巨燭火光映射下,更是顯得晶瑩剔透,雲中應龍栩栩如生,威猛不凡,遠遠瞧去也知是不可多得的絕世珍寶。
就在眾人發出連連讚歎時,太子開口叫道:
“紀國質子!”
白映文聞言站起,抱拳揖禮。
太子瞄了他一眼,一邊拿起應龍玉雕把玩,一邊緩緩說道:
“素聞你對金玉寶物頗得研究,且上前來,細細品評一下,慶國質子所送的這件禮物到底妙在何處?”
白映文扭頭看了一眼楚瑜,眼神中的抱歉一閃而過,快步上前,小心翼翼的接過應龍玉雕,裝模作樣的細細打量了一番,然後輕輕放下,對太子道:
“恭喜殿下!慶國質子所送的,確……確實是件……雕工上乘的珍品玉雕,隻是……”
太子見他麵露難色,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拍了拍案幾道:
“何故吞吞吐吐,但說無妨!”
請開始你們的表演……楚瑜安靜的坐著,麵帶微笑的看著白映文。
“慶國質子,得罪了!在下不敢欺瞞太子殿下,便直說了!”
白映文向楚瑜拱了拱手。
“此物必是出自大匠師之手,玉質不必多說,尤為難得的是,應龍雄姿與眼神惟妙惟肖,雲紋走向亦無可挑剔!隻是……唉,可惜了!
這位玉匠大師如此好的手藝,明明可以自成一派,卻不知何故,偏偏要去冒用歐玉琢大宗師的名號!也正是這底座上的宗師名號露了馬腳!
歐宗師在作品上的留名,會故意將玉字左側那處勾畫抬頭上翹突出於橫筆之上,呈鳥首銜枝狀,是他獨特的暗記!因傳世稀少,難見真跡,故極少有人知道!
實在可惜了如此罕有的玉料和精妙雕工,這是一件仿製的贗品!”
說完,他一邊搖頭,一邊對著楚瑜道:
“按理說,慶國富饒,不至於分不出真假!慶國質子恐怕需要給太子殿下一個交代才好!”
廳下另有一人高聲應和道:
“慶國質子以贗品呈送我大澹太子,此等存心羞辱之舉,欺人太甚!既被揭穿,懇請殿下將此人剝去衣衫,亂棍驅打出去,以儆效尤!”
勞資待會兒再收拾你這隻馮好狗……楚瑜冷眼看去,正是之前那個神情倨傲的輕浮之人,原來也是太子安排好的,難怪白映文怕被他看到與自己交談。
此人言畢,眾質子一陣竊竊私語,有同情的,也有半信半疑的,就連負責傳菜和斟酒的仆婢都紛紛看向楚瑜,眼神裏充滿了嘲笑和不恥。
太子麵色陰沉,一言不發,目光緊緊盯著楚瑜。
白映文說的“玉”字,乃是指金石篆體,與後世寫法不同,在第一和第二橫筆間,左右各有一小彎勾,正確的寫法都不會冒出最上麵的橫筆之外。
物以稀為貴,這歐玉琢存世作品本就不多,又基本被藏於各諸侯國和威朝的深宮王室,普通人就連見都沒有見過,現在自然是隨便他們怎麽說了,反正不可能馬上捧出另一件來印證。
楚瑜雖對慶王沒有好印象,但深信這老東西不可能在國事上做出如此糊塗的決定。太子肯定是識貨的,隻是故意把它定為贗品,想要借機羞辱罷了,此前還以為太子和下麵那些人不一樣,原來是一丘之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