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你我,兄弟

呂義斌睜開眼的時候,一度以為自己已經下到地獄裏了。

因為水蒸氣的原因,自己的眼睛受到了強烈的刺激。

所以現在眼睛上纏滿了紗布,什麽也看不見。

一片黑暗下,那種無盡的傷感便湧上了心頭。

而且因為掉下去以後,滾燙的熱水馬上就從六樓的天台灑下來。

別人可能還是被迸濺的水燙傷,隻有呂義斌整個人被熱水燙了一遍。

大麵積的接觸,導致的結果就是呂義斌現在不僅是摔傷還有大麵積的燙傷。

醫生都說,還能醒過來已經是極大的幸運。

“我已經死了嗎?死了還能感覺到痛啊……”

“你還沒死呢。”耳旁傳來甜美的聲音,是照顧他的護士。

“我沒死嗎?我從六樓掉下來,我這也……嘶……好痛……”呂義斌掙紮想要坐起來,卻發現根本一點兒動作也做不出來。

身上不僅一點兒勁也沒有,更難受的是那種癢和疼混雜的感覺,讓自己疼痛異常。

“你應該慶幸你有個好兄弟,要不是他把你所有的費用都結算了,你的家人都要放棄治療了。”

小護士的聲音裏,充滿了羨慕,要是她也有這樣一個朋友,估計她能高興死。

“兄……弟……?”呂義斌不可置信地說出這兩個自己再也不想提起的字眼。

“對啊,他好像叫林相川。還有一個胖胖的和一個瘦瘦的,他們都搶著付錢。”

“隻不過那個林相川好像說了算,他一生氣都沒人敢反駁。”

小護士用誇張的話語表達著那天幾個人搶著付錢的樣子,似乎想傳達給呂義斌他存活的原因。

……

搶救室外,醫生拿著責任書出來簽字,同時讓家屬去結算費用。

麵對天價的醫藥單,呂父沉默了良久,不知道該怎麽辦。

打了一圈電話,能借到的錢卻是少之又少。

畢竟都是農民,自己還身患疾病,平時要靠吃藥維持。

又有誰會相信這樣的父子兩個,以後能有能力還錢?

一個躺在**可能殘疾,一個站在門外已經患病,這樣的家庭,又怎麽去奢求他人的可憐。

站在門口,林相川再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今天如果自己還是之前的林相川,呂義斌鮮活的生命就可能消失不見。

“黎明,合同的事情怎麽樣了?”

林相川一個電話打去了上海,想給李黎明確認好相關的資金問題。

“還有一些細節,比如運營和數據保護一類的……”李黎明聽出來林相川有情緒波動,小心說道。

不知道什麽時候,她學會了照顧林相川的脾氣。

“我現在缺錢,這樣,能讓的條件我們都讓了,先簽合同打錢。”林相川十分肯定的說道。

“好的。”

沒有猶豫,完全的信任,或許這也是因為李黎明對林相川絕對的信任。

“謝謝!我替義斌謝謝你。”林相川還是沒有繃住心裏最後的一根弦。

他哭得很像個小時候的孩子,像是找到了一個發泄口,傾訴心中的情緒。

“你怎麽了?我要不然先把錢打給你?義斌是誰?”

李黎明見過林相川戲謔、耍寶、生氣和著急,唯獨沒有見過林相川大哭一般的發泄情緒。

這個男人,似乎總是知道一切,但是今天,不一樣了。

原來他也有弱點。除了張霽陽,還有他的兄弟。

那自己呢,算什麽,他的兄弟……

“沒事,盡快把錢打過來,我急用!”林相川匆匆掛了電話,靠著牆癱坐了下來。

沒一會兒,身邊走過來一個倩影,輕輕地靠在了他的麵前。

看著熟悉的身影,林相川緊緊地抱住了張霽陽的腿。

把自己埋在了裏麵,就像是鴕鳥把自己埋在了沙子裏。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多事情會莫名其妙的發生……”

“本來義斌不會有這些事,都怪我……”

看著麵前這個“大男孩”哭得這麽心痛,張霽陽也有種心有戚戚的感覺。

像是吞了一根針,那種刺痛難以言喻。

“林相川,懦弱的人才會想過去的錯誤。”

“你要做的,應該是直麵當下的困難,讓生活變得更美好。”

“你如果再哭,難道讓我來照顧呂義斌和他的父親?”

張霽陽的手上過著繃帶,拿著盒飯。

她看呂父的樣子,應該是長途跋涉過來,說不定連口飯連杯水也沒喝。

在門口蹲了一天的王俊鬆和呂一龍也呆呆地坐在那裏,一天沒有動作,沒有進食。

越到了悲痛,越感受不到自己的痛楚,說的可能就是這種感覺。

抬起頭來,林相川滿臉的淚痕讓張霽陽心痛。

俯下身子,在他的額頭輕輕地親吻了一下。放下盒飯,用雙手托著林相川的臉,溫柔地說,

“過去的都過去了,你現在要讓他知道,他是你的兄弟。”

“就算不能彌補他的缺陷,就算兩人心裏麵有隔閡。但是最重要的,是你心裏的那條紅線。”

林相川呆呆地重複著:“紅線?”

“是的,紅線。邁過這條線,可能呂義斌還會回來。但是你要是把自己囚禁起來,可能你們兩個人就真的再也沒有機會了。”

“謝謝陽陽,我懂了……”

站起身來,走向呂父,這一次,他絕對擔起責任。

看著麵前光明處走去的林相川,張霽陽的笑容愈發地燦爛。

這才是我的男人。

從不後退應該是你的底色,去吧,你的生活裏沒有放棄兩個字。

……

“今天要摘眼前的紗布了,記得不能馬上睜眼知道嗎?”護士的聲音從呂義斌耳邊響起。

“好。”呂義斌已經習慣了被人操縱的感覺,反正自己也已經這樣了,還能怎麽改變。

不知道現在的自己,再出去的時候,會不會像自己父親一樣被人嘲笑。

自己是個毀容怪,父親是個跛子。

這輩子,可能也就這樣過下去了。人生啊,總是要對苦難者狠狠下刀。

緩慢地睜開眼,模糊間,麵前站著的除了自己的父親,好像還有四個人影。

爸爸……

林相川……

“對不起……川哥……”他後悔了,清淚兩行,伸手顫顫巍巍。

“你我,兄弟!”狠狠握緊他的手,不再放開。

一世人,兩兄弟。

不論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