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柳白:揮出這一劍,我就練成了!

天粟樓內。

柳白一身劍意晦暗不明,雙眼茫然。

身前長劍嗡名聲也漸漸變小。

饒是蘇東甲再不懂劍,也大概看出問題來了——柳白劍心蒙塵了!

“這,這……”

蘇東甲求助地看向虞清秋,“虞夫子,你看,我不想說,他非讓我說,這事不能賴我……”

虞清秋原本神色凝重,聽到這話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都這個時候了,這臭小子還說這樣的話。

“閉嘴!”

虞清秋深吸一口氣,抬手寫出“樂”字,想要推向柳白。

柳白是藏劍閣劍道夫子,他的實力受損,也會影響書院。

若無柳白,這次書院之危真不知道會到什麽程度。

蘇東甲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

別人會怎麽樣不好說,但他難保不被血魔殺了。

他緊張地看向虞清秋,希望虞清秋能解了柳白的困局。

不然他蘇東甲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一點好名聲,馬上就要傳是恩將仇報了。

虞清秋眼看著“樂”字就要遞出,卻忽地搖頭收手:“不妥,他現在劍心蒙塵,冒然以‘樂’凝神不妥。”

她轉向蘇東甲,狠狠瞪了她一眼,“還愣著幹什麽,快說!”

蘇東甲:!!!

一會要我說,一會要我閉嘴,到底要我怎樣?

“虞夫子,萬一我再說了什麽不該說的,柳夫子他不會更……”

虞清秋立馬打斷他:“你的話讓他對自身劍道產生了懷疑,現在也隻有你的話能再讓他產生觸動。

把你想到的,知道的,都說出來……”

“這……”

“快!破而後立,不破不立!”

虞清秋不愧是號稱書院最有才情、天分最高的女夫子。

麵對如此情況,在最短時間內做出判斷。

“就算是跌境,也讓他跌得明明白白,總好過劍心蒙塵,不知將往何處!”

蘇東甲大受震動,重重點頭。

他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柳夫子,今日你救了學生的命,學生實在沒想到……”

“少廢話,說重點!”

虞清秋此時顯得尤其著急。

蘇東甲一個激靈。

這女人好凶!

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繼續說道:“柳夫子的劍是不是縱橫劍學生也不清楚,或許是,或許不是……”

看到虞清秋再次瞪眼,他趕忙眼神製止,“夫子既然說劍為縱橫劍,想來有橫劍意,也有縱劍意。

所以學生鬥膽猜測,未必是‘十’字劍,而是古‘七’字劍。

果真如此,夫子沒練錯,隻是稍稍練缺了,補全即可。”

“嗯?”

虞清秋麵露不解。

這是何意?

反倒是柳白愣了一下,茫然的眼睛有了幾分清醒,看向蘇東甲。

虞清秋一愣,真說到點子上了?

蘇東甲眼見柳白有了反應,趕忙說道:“‘七’字縱豎之木為先,金橫刀‘切’為後。

夫子若能真切感受到縱橫劍意,不妨以木入縱劍,以金入橫劍。”

柳白皺眉,細細品味。

長劍嗡鳴漸起。

“有好轉!”

蘇東甲看向虞清秋,麵帶詢問。

虞清秋輕輕搖頭,示意他暫時不要開口。

柳白忽然抬頭,屈指彈在劍身。

長劍嗡鳴震顫,接連釋放出兩道劍意。

一縱,一橫。

兩道劍意直奔蘇東甲。

“啊這?”

蘇東甲吃了一驚,柳白這是惱羞成怒?

虞清秋及時出言提醒:“別動,他無意傷你。”

蘇東甲忍住躲開的衝動,任由兩道劍意斬向自己。

縱劍並無特別屬性,倒是橫劍有一股渾厚霸道之意,讓他有種窒息之感。

柳白急切地看著蘇東甲:“如何?”

蘇東甲皺眉。

他心底已經有了答案。

劍身的確有縱橫之意,卻沒有他說的“木橫、金縱”之意。

他猜錯了。

柳白也練錯了!

不是古“七”字劍,不是新“十”字劍,而是古“十”字劍——一豎,一繩結。

直白一點地說,縱橫劍叫著也沒錯,但柳白得先練豎劍。

因為古“十”字中是先有豎,後有繩結。

儒家文聖有“分先後,審大小,定善惡”之說。

治學、修道皆是如此,順序不可廢。

廢了,也就廢了。

蘇東甲沉默。

柳白也沉默。

後者已然從前者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柳白心如死灰。

難怪縱劍一直練不成……

引以為傲的天分、劍道,竟在此刻成了笑話!

枉自己號稱甲子九品,百歲劍仙。

已經在書院傳出去的“橫劍柳白”當真是莫大的諷刺!

“噗!”

柳白身形踉蹌,張口吐出一大口血。

一瞬間,長劍如回光返照,嗡鳴不止。

劍身亮如彗星,又快速黯淡下去。

柳白身上的劍意以更快的速度消散,渾身籠罩一股灰敗之意。

虞清秋不明所以,抬手一記“樂”字祭出,將柳白籠罩在內。

“柳夫子,冷靜!”

她再不懂劍道也明白此時的柳白心如死灰,劍心……不,是道心受損。

蘇東甲心神震動,心思急轉。

柳白是他救命恩人,要是折在他手裏這可就太諷刺了。

即便他隻是挑明了事實,他也會良心難安的。

此時已經不需要虞清秋再提醒了。

他急切抬手:“柳夫子,等等!”

柳白看了一眼蘇東甲,頹然搖頭:“你不必再說了,我已知道緣由,前路已斷……”

“不!”

蘇東甲急切說道,“縱劍、橫劍,是順序不同,卻也並無本質不同!”

柳白搖頭:“你不必再說……”

“不,柳夫子,你聽我說完!”

蘇東甲隻覺CPU都快燒冒煙了,“縱橫劍,歸根結底是縱字自上而下,橫字自左而右。

敢問柳夫子,劍自左而右,是一劍所致嗎?”

柳白已然心如死灰:“你不必再說,我意……”

蘇東甲急了,這些上了年紀的夫子真是“老頑固”。

一旦認定一件事了,很容易就認死理。

可偏偏一個念頭生出、動搖了,後患也是無窮。

“柳夫子,你隻需回答我是不是一劍!”

柳白看著蘇東甲滿臉急切,也有些意動,老實道:“自然是一劍。”

“錯!”

蘇東甲斬釘截鐵。

“錯?”

柳白迷茫了。

練劍甲子,先是練劍順序練錯了。

現在連揮劍的基本招數也練錯了?

虞清秋更是急到不行。

這位小祖宗誒,柳白一身劍意傾瀉如決堤,你還在這一而再再而三地否定他?

蘇東甲急急說道:“柳夫子可還記得,蒙童學字,先學何種筆畫?”

迷茫中的柳白渾渾噩噩,下意識回了個字:“點。”

蘇東甲握拳狠狠揮舞了一下:“對,就是點!”

隻要柳白說的是“點”就好辦了!

“那柳夫子再看,這一橫是不是由無數個點連接而成?

何處點出第一個點,何處落下最後一個點。

寫字時墨水相連,揮劍時劍意不斷,是也不是?”

“嗯?”

柳白眸子一亮。

身上不斷流逝的劍意也為之一凝。

虞清秋驚喜不已,卻又擔心再起波折而不敢出聲言語。

蘇東甲眼見有效,心底暗自鬆了一口氣。

果然,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數學上說,一個點是點,兩個點連接可成一條線。

而在這條線上,可以有無數個點!

沒想到這套理論用在劍道上也能讓柳白有所悟!

柳白此時已經明白蘇東甲的意思,順著蘇東甲的意思往下說:“你說得對,既然點可以左右連成橫,自然也可以上下連成豎。

隻是,我練了甲子橫劍,如何改橫為縱?”

蘇東甲笑了。

既然柳白已經“上鉤”,剩下的是黑是白還不全憑他一張嘴?

他故意歎氣:“柳夫子既然知道點可成橫、成豎,何不想想點又是如何寫出?”

柳白皺眉:“何意?”

蘇東甲笑道:“學生初學頓點時,夫子就教了好些種點的寫法,什麽仰點、上豎點、下豎點……”

柳白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這,這,這……”

他一身劍意不再消散,而是如波浪起伏,明滅不定。

虞清秋看著柳白反應,又看著蘇東甲,心神跟著緊張起來。

柳白再次怔怔出神。

蘇東甲適時喝了一句:“柳夫子,點從何出?”

柳白身體瞬間繃直,沒有回應蘇東甲,卻緩緩抬起右手。

縱橫劍受其氣機牽引,居然也淩空懸垂,似一根毛筆懸空。

柳白淩空一點,長劍跟著一點。

一點,就隻是一個小點而已。

一點點出之後,柳白停手,眉頭緊鎖,麵露茫然。

劍身震顫,不住嗡鳴,劍意攀升。

看情形,像極了想起某個字,卻忘記了筆畫該怎麽寫。

蘇東甲也受到這股氣機牽引,心中隻覺一團鬱鬱不得發,卻又有種不發不得暢快的感覺。

他像遍心中詞匯,沉聲開口:“出劍如筆,一點如刺,豎出如巨筆長杠,又如滔滔大江,一直去也!”

隨著蘇東甲這一句說出,柳白如反受他牽引,先是向下再次一頓,繼而用力向下一按!

“嗡——”

縱橫劍一聲長吟,似壓抑甲子不得出聲的憋悶終於得以宣泄,聲音直入雲霄!

霎那間,柳白身上劍意如烈日當頭,使人不敢與之嚐試。

虞清秋的“樂”字也在也瞬間如冰雪消融。

縱橫劍祭出豎劍之後,如卸了枷鎖的靈鳥,在柳白身邊如走龍蛇,迅如閃電。

此時的柳白再不複先前的迷茫、頹廢,整個人神采奕奕。

他先是看了一眼蘇東甲,滿是驚喜與感激,後又抬頭看向上方,沉聲說道:“我有一劍,不得不出!”

話音未落,他閃身出了天粟樓,清嘯一聲,抬手揮出縱橫劍。

一劍出,虎嘯龍吟。

天上雲卷雲舒。

書院內鸞鳳齊鳴。

緊隨其後追出來的虞清秋美眸震撼:“這,這是天地共鳴,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