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怎麽王潛給蘇東甲行禮了?

聽潮湖旁,玉簡柵欄外。

幾個書院夫子麵麵相覷。

“剛才是……天地共鳴?”

“錯不了,五德祥光,君子立言,有人修出了本命字!”

“這等大好機會,對我等儒道印證頗有裨益,為何院長要……”

他忽地閉口不說。

背後表達不滿,非君子所為。

一青衣女子握玉笛而來,看了一眼麵前被三層防護的聽潮湖,淡淡說道:“幾位要能修出本命字,早就修出了,還差這一場?”

眾人看了一眼來人,眉眼柔順,麵容溫婉妍麗,赫然是樂音院的女夫子虞清秋。

二十來歲,卻已經是六品君子境。

是觀海書院,乃至學宮公認的儒道種子、天才。

在場諸多儒修中,最有希望修出本命字的。

虞清秋氣質清冷,不開口彷如出塵仙子。

可一開口,言語實在剜心!

不過幾人年齡都比虞清秋大,又極看好這個身份上的同僚、修道上的晚輩,對她的話不以為意。

一人輕笑道:“虞夫子教訓的極是。

我等資質差,不配旁觀。

怎的虞夫子也不配?”

眾人哈哈大笑。

虞清秋微揚下巴,映著玉簡之光散出一片光暈與瑩白,聲音仍舊清冷:“我自己就能修出,何需旁觀!”

那人又道:“不對吧,我聽聞雨亭兄修出本命字時,虞夫子匆匆趕往。

沒想到他收攏本命字入體極快,最終沒能趕上那場觀道。

後來還扼腕歎息來著。”

又一人笑道:“不知虞夫子是不是將此事記在了蘇東甲那狗崽子身上,這才將其一袖打落湖中?”

“哈哈哈!”

眾人又是一連串大笑。

虞清秋輕輕皺眉。

這群老不正經,就喜歡調笑她們樂音院的女夫子。

甚至就連自家院長,也時不時地加入此列。

她有些羨慕蘇東甲了。

他身處湖心思過亭,肯定有機會近距離觀道這場修出本命字的天地異象。

隻是那不著調的學子才二品修身境。

又能看出什麽來?

可惜,浪費了。

一人忽然開口:“是誰修出的本命字?”

眾人環顧一周,發現少了一個人。

王潛!

不過仔細想想也該是他。

守身持正,言行如一,恪守儒家君子之道。

想到這裏,眾人紛紛點頭。

“文淵兄恪守君子之道,潛心修儒,一朝功成,令人感佩!”

“不錯,看剛才的天象,赫然是五德之光,除了他還能有誰?”

“氣象這麽大,確定無疑了……”

虞清秋沒有反駁,看向聽潮湖方向。

王潛為人清正,又是觀海書院掌考校、訓怙之事。

他去思過亭,肯定是教導蘇東甲去了。

想來是他持正、用心,在訓怙過程中有了感悟,引發天地共鳴……

“不愧是王院長,對蘇東甲那樣的學子都如此有耐心!”

她心底打定主意,一定要暗中請教王潛。

說到底,王潛有此造化,也是她無意中促成的機緣。

這個人情,他得承!

……

聽潮湖,思過亭。

陳煜凝眸看了蘇東甲手中異象,不由感歎:“左杖右印,如此粗糙,卻有如此氣象!”

許老點頭:“五德清光,君子氣象。

隻待他修為日深,本命字顯化,或許是君臨天下。”

陳煜怵然一驚。

但還是點了點頭。

杖、印,在儒家中具有非同一般的意義。

兩者兼備,氣象非凡。

蘇東甲前途不可限量!

陳煜皺眉道:“許老,雨亭,我們的本命字都不是五德異象,隻怕瞞不過院裏的那些夫子。”

蘇霖無奈搖頭:“別無他法,隻能就人力遮掩。”

事情太過突然,讓他們覺得恍如夢中。

真要是提前知曉,定然會做萬全布置。

許老爽朗大笑:“雨亭無需擔憂,這小子如今修出本命字,自然是我觀海書院的儒道種子。

待在內院,老夫保他無虞。”

陳煜跟著點頭:“不錯!”

蘇霖隔空行禮:“多謝許老。”

一個十品儒聖境坐鎮,坐鎮觀海書院,發揮出的實力遠在十品之上,除非有人不怕死。

陳煜又問:“雨亭,東甲既然能修出五德本命字,平日在書院怎麽會如此荒……”

他沒有說完,但意思很明了。

蘇東甲以往在內院的種種行徑,真的是……人見人嫌,狗見狗煩。

就連蘇霖自己在陳煜等人麵前也說過:“此子廢矣,非患複如,必懷之!”

大意就是:這孩子廢了,要不是擔心再生一個還這樣,我肯定就再生一個了。

蘇霖抿了抿嘴。

這要他怎麽說?

說兒子修出本命字,我也很意外?我也不知道咋回事?

必須不能啊!

蘇霖撚須而笑,一副“早知如此”、“理所應當”的神色。

他隻說了一句:“老子英雄兒好漢,我蘇霖有本命字,我蘇家麒麟兒也修出本命字,不是很正常嗎?”

陳煜暗暗攥拳,又悄然放下。

嗬嗬。

現在是麒麟兒了,以前不是叫“逆子”?

許老則認真點頭:“蘇家門風,不錯的。

隻待這小子將來修儒有成,天下誰人不識君?

一門父子,兩個本命字,厲害的!”

蘇霖見好就收,再次欠身,朝許老、陳煜各行一禮。

最後一禮是朝亭內王潛。

蘇霖神色認真:“東甲能有如此機緣,自己努力不說,與書院也是分不開的。

能在今日修出本命字,文淵兄當推首功。”

顯然,在他看來,作為副院長的王潛修儒多年,深諳君子言行。

一定是他一番訓斥,才讓蘇東甲醍醐灌頂,修出本命字。

陳煜與許老也紛紛點頭。

“文淵守身持正,訓怙有道。”

“文淵執掌訓怙、考校,是我觀海書院之福!”

思過亭內,蘇東甲左手杖、右手銅印漸漸變得虛幻。

體內,魚鱗上的“君”也再次變得清晰。

隻是相較於“蘇東甲”三個字,還是顯得淡了些。

天上、湖中、湖畔,飛鳥、遊魚、靈獸也慢慢恢複神誌,悄然散去。

他心生明悟。

自此,“君”就是他的本命字……之一了。

略作沉吟,他恭恭敬敬朝王潛行了一禮:“謝王院長!”

其餘一切,盡在不言中。

王潛神色複雜。

但他終究是八品大儒。

深吸一口氣後沉聲道:“不是你要謝我,而是我要謝你。”

說著他也朝蘇東甲恭敬行了一禮。

蘇東甲麵露詫異,對這個“以往”印象極差的院長心生敬佩。

“君”字顯化之際,他已然洞悉了王潛的心思。

可以說,是他占了王潛修本命字的一條大道!

甚至說生生從對方手裏奪來了本命字也不為過。

即便如此,王潛依然能夠坦然麵對。

揖讓之爭,其爭也君子。

王潛是真君子!

但這一幕可把亭外的三人看愣了。

怎麽王潛給蘇東甲行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