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要臉的方式是真不要臉!

“積土成山,風雨興焉;積水成淵,蛟龍生焉……”

“故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

蘇東甲每寫一句,許源就小聲念一句。

剛開始他還隻是默念,擔心影響蘇東甲思路。

念著念著,聲音不由自主變大。

結果發現蘇東甲思緒不受影響後,他開始大聲朗誦。

直到蘇東甲寫出“用心躁也”,停筆不寫之後,許源整個人急得抓耳撓腮。

他覺得這篇文章還可以有更多內容,議論的更深刻。

偏偏到了這裏就沒了!

就像有人給他吃了一道美味珍饈,每一口都吃出了不同的美妙滋味,正準備繼續吃的時候,人家告訴他“美味沒了”。

啪,快樂沒了。

蘇東甲晃了晃脖子,對著紙張吹了吹,讓墨跡快些陰幹,轉身看向許源:“許老,您看看?”

許源沒有接,而是問道:“沒了?”

“沒了。”

有是有,但當初他學的就是“節選”,有刪減版的,為啥要寫全篇呢?

而且議文立意、論證、結論都有了,還想要啥?

許源急了,接過“勸學”,看了又看,來回踱步:“東甲,你再好好想想,還能不能再寫。

說不定你可以憑借此文名垂學宮,被億萬學子學習!”

蘇東甲搖了搖頭。

別,這要真是自己寫的倒也罷了。

關鍵是借來的,他沒那個臉皮說是自己的。

已經借人家文章了,再借名聲不太好。

讀書人,要臉的。

許源嗟歎不已。

這樣好的議文,居然這麽短。

要知道,儒家行文,尤其是必讀經典,皆以精簡為要義。

可要是文章義理精妙,引人深思,那是再多也不嫌多的。

許源作為十品儒聖,修為、治學皆為大家,自然有其眼光。

單以蘇東甲這篇《勸學》來說,足以列為書院學子必學篇章!

誰敢相信,這樣的議文,竟是出自一個書藝考校不合格的學子之手?

許源捧著紙張,猶豫再三,還是問出了心底的疑惑:“東甲,此文確定不是雨亭所作?”

蘇東甲果斷搖頭,當然不是!

“也不是他人捉刀?”

蘇東甲猶豫了不到一秒,仍舊搖頭。

誰叫這個世界不知道荀老夫子呢?

許源神情激動:“好,好!

既然是你親作,考校就以此文作答。”

蘇東甲聽明白了,這是自己答什麽,考校就考什麽。

好比領導射擊,先打靶,再畫靶子。

主打一個領導神射,槍槍靶心。

這不是尖子生的待遇,這是關係戶的待遇!

許源摩挲紙張,有些愛不釋手,但還是將其遞還給蘇東甲。

到現在,他算是確定了,蘇東甲書藝沒問題。

可問題又來了——有此學識,蘇東甲為什麽要在考校上六藝皆不合格?

對於這個問題,蘇東甲撓頭,想了一個十分蹩腳的理由:“觀海書院建院以來應該沒有六藝皆不合格,又能補考合格的人。

我想做那第一人!”

許源麵皮抽搐,差點道心不穩。

他在心中得出一個結論——此子欠收拾!

想成為第一人,憑他現在兩個本命字就可以。

還需要用這麽幼稚的方式?

許源恍然反應過來,六藝之中書藝、術算蘇東甲已經證明了自己的學識。

而樂藝一項,虞清秋又確定會給合格。

再加上蘇東甲已經三品仁者……

不知不覺間,蘇東甲居然已經達到合格的要求了!

所以剩下的禮藝……

許源也沒了講下去的欲望。

事實上,他之所以不想講禮藝,就是覺得禮藝枯燥。

且對於修士來說,禮藝上的規矩大多都是用來約束“山下”人的。

對於擁有悠久壽命的修士來說,禮節已經沒有太大約束力了。

如果完全按照禮藝的規矩來,蘇東甲見他一麵不得喊聲“師爺”?

哪能像現在,收為關門弟子?

想到“關門弟子”,許源有些著急。

蘇霖忽然閉關,導致蘇東甲不能及時拜師。

所以這師徒名分始終定不下來。

雖說在觀海書院沒人敢跟他搶,但這種事他還是覺得能早定下,就早定下的好。

免得夜長夢多。

一個弟子,兩個本命字。

等到蘇東甲名動天下的那一天,天下誰人見了他不得讚一聲“這就是蘇東甲的先生”!

“一對師徒,三個本命字,必是一樁美談……美談!”

許源想到什麽,滿臉驚喜看向蘇東甲,“東甲,快!”

蘇東甲疑惑:“幹什麽?”

“把你剛才吟誦的詩寫下來,不要寫題目。”

“寫下來幹什……我這就寫!”

蘇東甲拿起筆把顏真卿的《勸學》寫了下來。

許源滿意點頭,提筆寫上“許公勸學有感”,並提上了備注:

元豐六年夏,考校失利,許公勸勉,有感,作此篇明誌,兼謝許公希正。

希正,是許源的字。

蘇東甲嘴角抽搐。

好家夥,這老登,為了出名,臉都不要了。

果然,讀書人要臉是真要臉。

但要臉的法子是真不要臉。

許源寫完,滿臉褶子作**綻放,笑容和藹:“東甲,沒什麽問題吧?”

蘇東甲趕忙表態:“當然沒問題!”

人家給他忙活補考、押題的事,還不得給點好處?

許源拿起紙張,謄寫了一遍,欣然離去。

……

天粟樓。

陳煜捧著紙張,滿臉不可思議:“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許老,這,這真的是蘇東甲所寫?”

許源哼了一聲:“我親自教導,他當著我的麵寫的,還能有假?”

陳煜眉頭擰成疙瘩,明顯是還不相信:“許老,不會是……您替他寫的吧?”

許源瞪眼:“明德!你覺得我是那種人嗎?”

陳煜連忙搖頭:“那我讓人把這首詩張貼於內院月旦評,為他正名?”

許源滿意點頭:“去吧。”

不得不說,這個院長弟子的領悟能力還是非常不錯的。

“等等,”

許源招手,“還有,東甲補考的考校題目,書藝就以‘治學’為題,術算以田畝麵積、積數為主即可。”

陳煜愣了一下:“啊,考書藝跟術算?

他能考過嗎?”

許源懶得解釋:“你照做就是。

到時候有驚喜。”

陳煜無可奈何,轉身離去。

驚喜?

別成了驚嚇就好。

隻是書院的人會相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