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朋友
霍鳴加快了腳步，朝著樹林走去，他手裏攥著劉闖的眼鏡，心中滿是煩躁。
“世界上苦難眾多，管不過來，不是熟人我轉頭就走，但他已經和我走得近了，而且幫我監視李認真，還教了我使用血瞳的辦法，我不能不管。”
他心底已經認可了劉闖，被他當作是朋友的人，他不會允許被他人欺負。
“來來來，再摳出來給我看看。”
“嘔～真惡心。”
...
遠處的樹林傳來了兩個人的聲音，一男一女，男的染了個藍毛，長相清秀，女的則是粉頭發，畫著淡妝。
男的想必就是李濤，女人則不認識。
李濤坐在石墩上，女人坐在李濤的腿上，而他們身前，劉闖正跪在地上，臉上帶著淤青和劃傷，手裏還握著剛剛被摳出的義眼。
“你說給我看個好玩兒的，我還以為是什麽新奇東西呢...就這啊？好惡心...”
粉毛女坐在李濤腿上，一邊嬌笑著一邊把身體往對方身上蹭，旁若無人。
“這還不好玩？平常你哪能見到人扣眼珠子啊？多刺激！”
李濤笑嗬嗬的，手肆意的在粉毛女身上摸來摸去，看他的穿著，家境想必很優渥。
“誒呀～人家說的刺激不是這種...是別的東西～”
粉毛女說完，兩人頓時鶯鶯燕燕了起來，而跪在地上的劉闖則是頭都不抬，仿佛早已習慣。
霍鳴此時已經走到了小樹林邊，將一切看在眼裏。
“嘿嘿，還有更好玩的，這瞎子啊，那眼洞裏沒眼珠子，可以塞別的，可好玩兒了。”
“真的假的？”
李濤從地上隨手撿起了一塊邊緣有些鋒利的石頭，丟在了劉闖麵前。
“塞進去看看，小爺我還沒見過石頭眼睛。”
劉闖看了眼地上的石塊，雙手顫抖，卻不敢說話。
“太過分了。”
霍鳴忍不了了，抬手剛準備上前製止，卻發現有個地中海先走了過來。
“小李！別太過分了，事情鬧大怎麽辦？”
霍鳴忍住了衝上去的衝動，繼續觀察。
“喲，主任？”
李濤回過頭，看向那地中海，雖然口中叫著主任，卻沒有半點敬畏，甚至帶著戲謔。
但粉毛女卻一個激靈站了起來，拉了拉幾乎遮不住臀部的裙子，很不自在。
“你帶不三不四的人進學校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平常打架鬥毆抽煙也就算了，他可是被教育局都重視了的特別貧困生！”
“你要整他也起碼過段時間！”
這主任額頭冒汗，整個人皮膚上像是抹了一層油，如同行走的老肉豬。
“嘖，行了知道了，不玩了。”
李濤聳了聳肩，看向依舊跪在地上的劉闖。
“你小子，運氣真好，過段時間再玩。”
他咧嘴笑了笑，隨後摟著粉毛女就走，還不忘拍了拍主任的肩膀。
“下季度的捐款我會跟我老頭說的，你少來煩我了。”
說完，他就頭也不回的走了，主任則是看了眼地上的劉闖，滿眼的蔑視，但還是擠出了笑容，將其扶了起來。
“劉同學啊，李濤那邊我會管他的，你別見怪，也別去教育局告狀了，上次你家裏鬧那麽凶，最終大家都不好看不是？”
“萬一到時候又惹怒了李濤，他的少爺脾氣你也知道，主任可不一定壓得住啊。”
主人的話看似勸說，實則威脅，劉闖握緊拳頭，什麽都沒說，點了點頭。
“誒～這不是挺好說話的嗎！那就這麽說定了！”
主任說完就走，同時還不忘記拿出一張麵巾紙擦了擦剛剛扶起劉闖的手。
這一切都被霍鳴看在眼裏，劉闖此時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麽，隻是木訥的看著地麵。
他自己都不知過去了多久，直到看到一雙腳出現在了自己的腳尖前。
“啊！大...大哥？你怎麽來了？”
劉闖猛的反應了過來，他急忙擦了擦自己的臉，露出一個已經無比熟練的燦爛笑容。
“我剛剛坐在那裏太悶了就出來走走，結果摔了一跤，哈哈哈，眼神不好就是麻煩呀～”
霍鳴什麽都沒說，靜靜地看著劉闖。
他僅剩的眼裏跳動著不知名的東西，霍鳴不知道那是什麽，但他知道，那東西能殺人。
“大哥，我們走吧，說不定李認真醒了...”
劉闖笑嗬嗬的扭頭想走，可霍鳴卻伸出了手。
他攤開手掌，掌心放著的是劉闖碎掉的眼鏡。
劉闖沉默了，臉上的笑容也慢慢消失。
他的表情逐漸扭曲，但卻無論如何都擠不出一滴眼淚，仿佛早已流幹了。
“別安慰我...別說什麽冠冕堂皇的話，我聽膩了，什麽一定會好起來的，什麽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什麽反思一下自己的問題...嗬嗬，又沒用又聒噪。”
他知道霍鳴都看到了，幹脆不在裝蒜，情緒爆發了出來。
“對！我是孬種！我沒用！我不敢反抗！”
“但那能怪我嗎！我可以拚了命上去打他們咬他們！哪怕死也多少能撕下來他們一塊肉！但我家人不行！他們不行啊！”
“懦弱的是我嗎！我巴不得立刻衝上去殺了他！但在那之後呢！李濤是他媽少爺，有萬貫家財！我呢？我父親癡呆！全靠我媽媽養活！她也病了！都說天塌了個子高的抗著！現在我成個高的了！我不小了！我長大了！我有勇氣去和他們拚命！但我他媽能拿我爸媽的命去拚嗎！”
劉闖的聲音越說越大，最後幾乎是嘶吼了起來。
他指著霍鳴的臉，將全部的情緒發泄了出來，即使霍鳴一句話都沒有說。
霍鳴知道，劉闖在罵的並非是他，而是那些欺壓他的人，是不堪的自己，是無奈的現實。
因此，他什麽都沒說，隻是聽著，用心聽著。
“我受不了啊！我怎麽可能受得了！誰能受得了！”
“但我得忍啊...我不能忍也得忍啊...我死都得忍啊！”
“李濤說了，隻要我讓他羞辱，隻要我能忍，他就掏錢給我媽治病。”
“哈哈哈...我媽到現在，都說他是個好孩子好心人，讓我多和他玩，多交他這樣的好朋友！”
“哈哈哈哈！笑話...笑話啊！”
劉闖罵著罵著就笑了起來，笑的歇斯底裏，不能自已。
“如果有一天，你的眼睛帶給了你力量，你會怎麽做。”
霍鳴此時突然開口了，劉闖也猛的愣住，看向霍鳴。
眼睛，這一直是他的傷口，最近卻又突然成了他的希望，唯一能改變一切的希望。
因此，他十分珍惜為他帶來機會的霍鳴，即使再窮，為了完成霍鳴的任務，他幾乎榨幹了錢包，買了攝像頭監控李認真。
霍鳴看著劉闖的眼睛，這雙眼睛裏，藏著近乎無限的可能。
“回答我。”
霍鳴的話刺進了劉闖的內心，他咬了咬牙，張了張嘴，又緊緊閉上。
“哥...我不想欺騙你，如果是兩年前，我會毫不猶豫的告訴你，我要做個大英雄，我要當個好人，我要造福所有人。”
他苦笑著，撿起了地上的義眼，塞進了自己的眼眶。
“但現在，我隻想賺到足夠的錢，給我父母安排好一切。”
他說著，雙眼迸發出了無盡的怨恨和疲憊。
“然後殺了所有我恨的人，最後自殺...”
“嗬嗬，所有的孩子，好像都是在發現自己渺小的那一刻突然長大的，與此同時夢想也會萎縮...簡直就像是吃掉夢想長大的，人人都是食夢獸嗎？”
“哥，如果你能幫我強大起來，如果真的有那一天，要是你需要人利用...”
“就用我吧，用完扔掉也沒事，死了也活該吧。”
劉闖的話讓霍鳴心中一陣震**，他本以為劉闖不過是個普通中二少年。
但這一次，他看走眼了。
“未來。”
霍鳴開口了，劉闖此時情緒也發泄的差不多了，平靜了下來。
“啊？未來？”
“你的眼睛，藏著未來。”
“言盡於此，自己摸索。”
霍鳴說完，將眼鏡交到了劉闖的手中，隨後轉頭就走。
隻留下愣神的劉闖站在原地。
“還是告訴他了...”
霍鳴歎了口氣，他本打算找更好的時機去說，但他被劉闖的話和內心動搖了。
“我大可以直接去揍李濤和拿主任一頓，但那隻是意氣用事，別說治本了，連標都治不了，甚至反而會讓事情複雜化，讓劉闖的生活更加水深火熱。”
“自己的路隻能自己走出來，我能給他的就隻有提示了。”
霍鳴如此想著，不知不覺，已經走出了學校，站在了校門口的路邊。
此時，他的身邊傳來一陣酸臭味。
“媽的，這鬼天氣。”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霍鳴扭過頭，看到了那個地中海主任。
此時，還是紅燈，馬路上的車川流不息。
霍鳴抬起頭，看了看陰鬱的天空。
“我果然不是什麽好人啊。”
他像是感慨般說了一句，隨後扭過頭，笑嘻嘻的看著那主任說了一句。
“你全責。”
主任聽到有陌生人喊他，剛扭過頭，就感覺身體像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拽了一下！
他猛的踉蹌了起來，連滾帶爬的走到了馬路上，甚至專門避開了斑馬線，下一秒，劇烈的刹車聲響起！但主任還是被撞了出去。
命應該丟不了，但腿肯定是保不住了。
驚呼聲，喇叭聲，照相聲，報警聲，呼救聲，連成一片，奏響了一曲詭異雜亂的樂章。
霍鳴心情好了不少，哼著小曲，沿路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