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西晉王上朝
旭日東升。
坐落在大黎皇城正中央的太清殿,在日光的照耀下燦燦生輝,連著周圍的建築都蒙上一層淡淡的金紗。
今日十月初一,是大黎一月一次的大朝會。
地方州府的官員,有要事稟告的,也會選擇今日進京。
太清宮正對的青龍門前,站著比平時多三倍的守衛。
大黎的文武百官陸陸續續穿過青龍門。
一個身穿黃色蟒袍,須發花白,腰間佩劍的中年人大步走進了青龍門。
負責盤查的一名守衛見他是個生麵孔,攔下了他,語氣生硬地說道:“這位大人,過青龍門需繳械。”
中年人笑著看向那個守衛,說道:“我進宮,還沒繳過械。”
守衛眯眼道:“這是規矩。”
中年人麵不改色道:“我說的,也是規矩。”
守衛一隻手放在刀柄上,沉聲道:“我勸這位大人還是不要多事,免得刀劍無眼。”
中年人冷哼一聲,說道:“我勸你也不要多事!”
說罷,大步穿過青龍門。
周圍的官員紛紛駐足,都在猜測這個膽大包天的中年人,到底是何身份。
“給我拿下!”
為首之人一揮手,一眾守衛一擁而上。
中年人突然轉身,大喝一聲:“大膽!”
聲音洪亮,竟鎮住了一眾守衛。
守衛麵麵相覷,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中年人微微眯起眼,嗬斥道:“你們不認得我,難道不認識這身蟒袍嗎?”
守衛頭子瞳孔一縮,突然想到了什麽。
而今的朝堂上,能穿蟒紋的,唯有皇室宗親,以及左右相國,而能穿黃色蟒袍的,貌似隻有皇室嫡親!
正在幾個守衛騎虎難下時,青龍門外傳來一個老頭子的咳嗽聲。
“咳咳咳,王爺何必跟幾個看門的一般見識,這可有失你西晉王的風度啊。”
循聲看去,一個佝僂著背,須發花白,身穿玄色蟒紋官服的老者緩緩走進穿過青龍門。
中年男人嗬嗬笑著,走到老者跟前,攙起老者的胳膊,說道:“老劉啊,你是不知道,我幾年沒進宮,這皇宮中的人怕是都要不認識我了,我若不敲打敲打,以後誰還會記得我?”
他正是從西晉趕過來的西晉王陳朔。
陳朔其實在七天前就已經到皇城了,隻是一直沒有上朝,甚至都沒有進宮麵見那位皇帝陛下。
每天不是打譜,就是在皇城中閑逛。
說起來,不過也就是在等今日的這場大朝會。
大黎右相劉天綱,伸手指了指陳朔,搖頭笑道:“你啊你。”
幾名守衛自然也聽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趕忙單膝跪地,請罪道:“晉王恕罪,我等眼拙,沒能認出晉王殿下!”
陳朔揮揮手,沒有說話,隻是攙扶著劉天綱向太清殿緩緩行去。
等兩人走遠後,一眾守衛才敢起身。
守衛頭子冷汗直流,如今朝堂可佩劍上朝的武將,隻有兩人,一人是武將的當首者,昭武將軍公孫鏡,而另一人,就是這位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西晉王陳朔!
看到方才這一幕的官員議論紛紛。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西晉王啊,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呢。”
“看上去也很普通啊,同僚將他傳成了神,我還以為他有三頭六臂呢。”
此言一出,周圍的人紛紛躲避,生怕跟這個口無遮攔的人搭上關係。
這話落進才走進青龍門的秦毅耳中,瞪了那個說話的官員一眼,冷聲道:“小心禍從口出,這位西晉王,是真敢在朝堂上殺人的。”
那人大驚失色,額頭冒出汗珠。
周圍眾人寒蟬若噤,閉口不言,默默向朝堂走去。
陳朔攙扶著劉天綱徑直走到了大殿台階下的最前方,抬頭看向這座金碧輝煌的宮殿,感慨道:“這麽多年不見,似乎更加壯觀了。”
劉天綱笑道:“還有你西晉王感歎的時候?”
陳朔斜過腦袋看了眼劉天綱,笑道:“也老了。”
劉天綱撫須而笑。
不久,大黎左相秦毅也來到了最前方,看到陳朔後,隻是笑了笑,拱手問好。
陳朔禮節性的還禮。
之後,昭武將軍公孫鏡也走到最前方,並沒有說話,隻是對陳朔點頭致意。
陳朔沒有搭理。
二人本就不和,公孫鏡雖是昭武將軍,但畢竟不如皇親國戚的陳朔,麵子上的事情還是要做的。
至於陳朔,根本就不在乎那些繁文縟節。
不想給誰麵子,就是不給,也不會管朝堂中的那一套。
用陳朔的話來說:誰叫我是王爺呢?
公孫鏡隻是深吸口氣,沒有說話。
不多時,開國重臣盧國公盧奕丞也走到了前方,隻是沒有走到最前端,默默站在不遠處。
這次的朝會,他又來了。
陳朔轉身時看到了盧奕丞,笑道:“盧國公不在家養老,還跑來上朝,這敬業精神,真是可歌可泣啊,怎麽,你盧家沒其他人了?”
盧奕丞自動忽略了陳朔語氣中的嘲諷,拱手道:“王爺說笑了,老臣雖身體有恙,但是如今南北戰事吃緊,老臣亦想盡綿薄之力。”
陳朔挑眉道:“你確實能盡綿薄之力,你那好侄兒可是差點將我西晉敗光,國公此次來早朝,莫非是想多向陛下舉薦幾個姓盧的,好將我大黎的江山也敗光?”
盧奕丞臉色一沉,說道:“盧飛是他咎由自取,可老臣之心,天地可鑒,王爺給老臣隨便安罪名,怕是不妥。”
陳朔笑了笑,問道:“我說你什麽了?”
盧奕丞剛想說什麽,卻被太監尖銳的聲音打斷。
“上朝——”
文武百官紛紛下跪,高呼:“吾皇萬歲!”
之後,就跟每次大朝會一般,由宦官宣讀朝會事項,而後皇帝陛下回了太清殿,官品小的紛紛退去,隻留一些品階高的和有要事稟報的地方官走上台階。
陳朔始終攙扶著劉天綱走在最前方,除了公孫鏡、秦毅等為數不多的幾人並肩而行,其餘眾臣也隻能默默跟在身後,沒人敢嫌棄這兩人走得慢。
進了太清殿,依舊是陳朔幾人站在最前方。
高坐龍椅上的年輕皇帝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方的親舅舅,想起身迎接,突然想到不合禮數,抬起的屁股又放了下去。
等所有官員站定後,宦官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立馬就有一個官員站出來,說道:“臣,彈劾西晉王私自屯兵,其心不軌!”
此言一出,朝堂寂靜。
陳朔轉頭看向那開口的年輕官員,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那官員絲毫不懼,直視陳朔的眼睛,大聲質問道:“西晉王,西域的戰事早就熄滅,你卻手握重兵遲遲不肯交出,還在西晉招兵買馬,意欲何為?”
好大一頂帽子!
想加官進爵想瘋了吧?
這話就差明說陳朔想造反了。
有了一個帶頭的,那幫年輕的官員也開始跟風。
“臣以為,西域如今太平,西晉王手握重兵,於我大黎而言並非好事,請陛下收回兵權!”
這人更是直接。
“微臣認為,西晉王手上的兵馬確實過多,理應收歸朝廷。”
“臣附議。”
......
陳朔轉過身,一一記下了開口之人的樣貌。
默默縮在角落裏的大理寺卿暗自慶幸,幸虧自己最近沒有得罪這個瘟神,他還是跟以前一樣記仇。
等朝堂上聲音漸漸安靜時,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
“陛下,微臣以為,如今南北戰局不穩,西域反而穩定,應當將西晉王的部分兵權收回,調往南北兩方,穩住戰事才是最穩妥的處理辦法。”
陳朔轉頭看去,是刑部尚書司徒蔚然。
他知道,這老頭上一次盧飛出事的時候,就是第一個站出來的,如今又站出來跟他作對,莫非真以為他西晉王是個好說話的主?
當即冷笑道:“這麽急著調離西晉的軍隊,莫非尚書大人跟西域諸國有染?”
司徒蔚然被陳朔一句話懟得啞口無言,吹胡子瞪眼道:“你別含血噴人!”
陳朔卻沒有搭理他,直接跪在地上,指著司徒蔚然對陳繼輾說道:“陛下,司徒老兒定是與西域有染,應當將其拿下,押入大牢,嚴刑拷問,好逼出幕後之人!”
說完,還轉身看了眼不遠處的盧奕丞。
看得盧奕丞後背發涼。
司徒蔚然慌忙跪倒在地,高呼:“陛下休要聽他一派胡言,臣對大黎之衷心,天地可鑒!”
一旁的公孫鏡看著這戲劇性的一幕,皺起眉頭,看了司徒蔚然一眼,若有所思。
皇帝陛下扶著額頭,擺擺手說道:“如今南北戰事吃緊,你二人的私人恩怨且放在一邊,商討國事為重。”
“是!”
陳朔微微頷首,長身而起。
陳繼輾目光掃過群臣,問道:“如今南北局勢,諸位愛卿可有對策?”
此言一出,原本嘈雜的朝堂頓時安靜,一個個都低下頭去。
陳繼輾輕輕揉了揉眉心,他早就知道會是這般。
於是轉頭看向劉天綱,問道:“不知劉相先前所說的安排是什麽?如今可願讓朕知道了?”
劉天綱上次朝會所說的應對之策,至今還未同皇帝陛下講,這讓陳繼輾心裏沒底,也有些著急了。
大黎的百年基業,可不能毀在他手上。
劉天綱卻是笑著搖搖頭,說道:“恕老臣賣個關子,陛下再等等,不出一刻,自見分曉。”
陳繼輾眉頭皺起,不知道劉天綱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還是說道:“好,那朕就等你一刻。”
說完,又看向群臣,問道:“可還有愛卿獻上良策?”
朝堂寂靜,落針可聞。
公孫鏡長舒口氣,他知道自己該站出來了。
向前一步,說道:“臣以為,相較於北方蠻夷,南方的程國地大物博,物產豐富,軍士也更為強悍,我大黎的大部分兵力,自然應該放在南方。”
“可方才西晉王的一番話,也點醒了我,我們確不該調動西晉的兵力,西域諸國比之北方蠻夷要更難纏,若是調動西晉兵力,西域趁虛而入,一路東進,直搗黃龍,我大黎極有可能遭受滅頂之災。”
“而北方蠻夷即便是與程國聯手,也終究不可能繞開我程國支援人馬過去,無非就是一幫烏合之眾,若是南方與西方固若金湯,那北方的威脅,我大黎剩餘的兵將,也能抵禦一二。”
說完,默默退至原位。
此話一出,朝中眾臣表情各不相同。
兵部尚書司徒蔚然臉色陰晴不定。
他沒想到一向與西晉王不和的公孫鏡居然站出來說了番對陳朔極為有利的話。
而這番話,無疑又將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即便沒給他安上通敵的罪名,至少一個沒腦子的頭銜是跑不掉了。
年邁的盧奕丞上前附和道:“既然公孫將軍和西晉王都這般說了,老臣亦覺得言之有理,隻是這鎮守北境的守將,還有待商榷。”
陳朔一挑眉,轉頭笑道:“莫非國公大人又有舉薦的盧姓才俊?不知是你的好侄兒,還是親兒子?”
盧奕丞強壓下心中的怒意,擠出一抹笑意,說道:“晉王說笑了。”
陳朔轉過頭去,沒有說話。
陳繼輾看向眾臣,問道:“眾愛卿可有舉薦的人才?”
一個身穿緋色官袍的老者上前一步,說道:“啟奏陛下,微臣有一侄兒,自幼習武,勇力過人,而今正值及冠之年,還望陛下賜個一官半職,不求統帥三軍,但求為穩住大黎江山出點力。”
陳朔看向說話之人,此人他挺熟,算是朝堂中為數不多的好友之一。
戶部尚書張清都。
不待皇帝陛下開口,陳朔就調侃道:“張老兒,怎麽好不容易盧國公沒有親戚了,你這又跳出來個侄兒?你的侄兒要不還是算了吧,就你那點斤兩,能有個多能打的侄兒?”
張清都卻是半點不惱,說道:“自是比不過晉王世子。”
刑部尚書撇撇嘴,暗罵一聲馬屁精,誰不知道那晉王世子是西晉出了名的紈絝?
這時,許久未說話的劉天綱站出來,輕咳一聲,抬起頭看向大黎皇帝,一字一句道:“陛下,時候到了。”
陳繼輾眼前一亮,急忙問道:“劉相要為朕分憂?”
話音剛落,殿外傳來太監尖銳的聲音。
“太師張鴻雪求見!”
陳繼輾趕忙起身,催促道:“快快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