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離開

鏽劍入手,劍柄處的鐵屑劃破了陳長青的手。

鮮血滲進劍柄。

鏽劍突然開始顫鳴,陳長青握劍的手也跟著顫抖。

劍上吸入靈氣,湧進陳長青右臂。

他慌忙調動元氣,試圖引導靈氣進入脈絡,可靈氣湧入的太過迅猛,令他手臂經絡迅速膨脹,若是任由鏽劍這般吸下去,他隻會被撐爆軀體而亡。

陳長青駭然失色,想將鏽劍丟掉,卻發現鏽劍像是牢牢粘在他的手上,怎麽甩都甩不掉。

而荀俞在一旁麵無表情地撫著胡須,絲毫沒有幫忙的意思。

陳長青感覺胳膊快要支撐不住。

他突然想起了衛晟曾在他麵前演示過一遍的斬仙,情急之下將胳膊上的靈氣往外逼去,順勢一劍劈出。

一道氣勢凶猛的劍光劃破井底的黑暗。

荀俞突然出手,在劍光擊在井壁之前閃身擋下,他雙手畫圓,現出一個混沌太極圈,將氣勢駭人的劍光盡數脫下。

之後,他笑著看向程長青,點頭說道:“了不得的。”

不待陳長青發問,他一揮袖子。

陳長青隻覺得天旋地轉。

等再次看清時,已經出現在陳十一的家中。

耳畔響起荀俞的聲音。

“你依然可以呆在洞天中,若是想走了,就對著天空呼喊我的名字,我會帶你出去。”

陳長青皺起眉頭,沒有說話。

這時,屋子的門被推開,陳十一抱著柴火走了進來。

看到陳長青,笑了笑,說道:“陳公子醒了?早上出去的時候,見你睡得香甜,就沒有叫你,我去山上砍了些柴火,正好到吃飯地點了,你先坐著,我去燒飯。”

陳長青點點頭,說道:“以後不嫌棄的話,叫我聲兄長就好。”

陳十一抱著柴火從陳長青麵前走過,頭也不回地說道:“知道了,陳公子。”

而後獨自燒火做飯。

陳長青探入芥子物,從中取出兩壇酒放在桌子上。

還好,時間逆流之後,東西都還在。

可剛剛的一幕,豈不是像做了場夢?

陳長青暗暗心驚,荀先生果然好本事。

不說這時間亂流,就是剛才卸下他全力一劍,也足以說明他的實力。

方才那一劍的氣勢,陳長青猜測,哪怕是金丹修士對上,都至少要褪層皮。

畢竟那不光是他本身的實力,而是加上那柄鏽劍吸入的全部靈氣!

就他現在的修為,根本沒辦法駕馭那麽多的靈氣。

陳長青看向手中,卻不見了鏽劍的影子。

微微皺眉,心念一動,鏽劍卻再次落入手中。

這劍,竟像是他的本命劍一般,能藏進他的本命竅穴當中!

這就算是擁有一把本命劍了?

可劍卻不是自己的!

陳長青嚐試按照張懷真教他的方式去溫養鏽劍,可鏽劍卻紋絲未動。

陳長青皺起眉頭,他知道這劍非同尋常,可如今藏在他的竅穴中,是利是弊?

畢竟他的身體裏,還藏著一個大妖的殘魂。

若是鏽劍觸動了大妖的禁製,怕是隻會讓兩者都變得極不穩定。

可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他也束手無策,就暫時不去想了。

陳十一的飯已經做好。

很簡單,就是一碗清湯麵。

吃飯時,兩人很有默契地都沒有說話。

吃完飯後,陳長青取來酒壇子,一人倒了一碗酒。

一碗酒下肚,陳長青說道:“我要走了。”

陳十一愣了下,眨著眼睛問道:“這麽快?”

陳長青點點頭,笑道:“荀先生已經與我說了離開的路,我也要早些回到屬於我的地方。”

陳十一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笑著敬了一碗酒,說道:“那陳公子多保重,以後有機會,我也出去闖**江湖,去找你。”

陳長青笑著點頭,又給自己倒了一碗酒,沒有說話。

一日的相處,已經讓陳長青對這個本名陳十一的小孩充滿了好感。

一個六七歲的孩童,天真純樸,又極為節儉,似乎具備陳長青能想到的所有優點。

哪怕是兜裏裝著銅板,在街上看到賣酥餅的,也隻是看看,從不花多餘的錢。

跟他去買酒的時候,陳長青看在眼裏,卻沒有說什麽,更沒有自作主張的幫他買。

他知道,就算他買了,陳十一也不會接受,最多就是接受之後,又將銅板給他。

就像他喝醉時說的,情誼歸情誼,但不能借著情誼的幌子去貪圖什麽,那樣的情誼就不純粹了。

陳長青當時隻一笑置之,世上哪有什麽純粹的情誼。

隻是他沒有說出口,怕傷了孩子的心。

更怕汙染了他純粹的靈魂。

陳長青突然想到了進小鎮時的那條江,問陳十一道:“鎮外的那大江,可有名字?”

陳十一不知道陳長青為何突然問這個,但還是老老實實地說道:“叫洛江,那江可深,公子走的時候千萬小心,別掉進去了。”

然後又笑道:“掉進去了也不必太過擔心,聽荀先生說,裏頭還有一位江水正神哩,神仙嘛,都是好人,總不會見死不救的,而且他以前還是小鎮上的人哦。”

陳長青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問道:“那江是人工開鑿的嗎?”

陳十一卻是一愣,轉而笑道:“公子真會說笑,人怎麽可能鑿出那麽寬的一條江?就算是鑿的,也隻可能是神仙鑿的吧。”

陳長青笑了笑,沒有說話。

看來這江,應該不是洛河。

吃過飯後,陳長青又去了趟酒館。

店小二依舊是昨天見的那個夥計,後來的掌櫃。

他似乎不知道上次的經曆。

依舊是熱情的招呼:“客官您又來了?您這一壇子這麽快就喝完了?”

陳長青點點頭,將酒囊遞過去,說道:“還是打滿,另外再拿兩壇。”

“好嘞!”

夥計吆喝一聲,總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就像經曆過似的,摸著腦門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隻得先去打酒了。

陳長青坐在靠窗的位置,別過頭看向窗外。

小鎮依舊蕭索。

酒館在鎮頭,能看到入口處的景象。

看門的中年人仍是邋裏邋遢,躺在草堆裏睡覺。

小二很快就打好了酒。

將兩壇酒放在桌子上,說道:“客官若是拿不了的話,你留個地方,回頭我給您送過去。”

說完後,有些疑惑地摸了摸腦門。

陳長青將酒囊掛在腰間,提起兩壇酒,說道:“拿的了。”

說著,將兩枚碎銀放在桌上。

小二更是疑惑。

但還是說了句:“客官,您給得多了。”

陳長青轉身向酒樓外走去,揮揮手,說道:“餘著。”

“客官,我送你......”

再次回到陳十一的小院。

將從晉王府帶出來的佩刀放在桌子上,說道:“先借給你練刀,以後出來闖**江湖了,記得還給我。”

陳十一笑容浮在臉上,既然說了是借,他當然不會拒絕,反正總會還的嘛。

他遲早是要出去闖**江湖的。

之後,和陳十一告了別,徑直去往私塾。

在離開之前,他還有幾個問題要請教那位荀先生。

陳十一站在院門口揮手告別,“公子有空了記得來玩哦!”

陳長青揮揮手,頭也不回地離去。

到私塾之後,陳長青沒有敲門,徑直走進正堂。

荀俞依舊保持那個姿態看書。

隻是天色漸晚,書桌上多了盞搖曳的油燈。

陳長青問道:“以先生的修為,還需要點燈?”

荀俞說道:“多點塵世的味道,不然山上的氣味太重,都要不食人間煙火了。”

陳長青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位荀先生,還是挺有意思的,明明修為不低,一日三餐卻頓頓不缺,天黑了會點燈,地髒了會拿著掃帚一點點掃去。

可不是山上人的做派。

陳長青想起了之前在井底時,荀先生擋下劍氣的那門法術。

問道:“荀先生也是道門中人?”

荀俞卻是搖搖頭,說道:“我是個讀書人,不然幹嘛要在這私塾教書育人呢?”

陳長青便沒有多問。

這個荀先生身上諸多謎團,不是他不好奇,隻是知道了,也沒什麽用,還不如不知道。

荀俞問道:“你是打算要走了嗎?”

陳長青點點頭,說道:“走之前還有個問題。”

荀俞笑容和熙,問道:“什麽問題?”

陳長青深吸口氣,問道:“陳十一,是先生的弟子嗎?”

他指的是山上的弟子。

荀俞當然聽得懂,回答卻不是陳長青想的一般。

“不是,我的親傳弟子,是鎮子口看門的李老三。”

陳長青愣了下,問道:“整日裏躺在草堆裏睡覺的那個?”

荀俞笑著點頭。

陳長青愕然。

他原以為陳十一會是荀俞的弟子,因為二者為人處世的方式實在太像了,加上陳十一的品性也不像是普通人能教出來的。

荀俞似乎是看出了陳長青的疑問,歎了口氣,說道:“我當然也希望十一那孩子是我的親傳弟子,可惜我知道自己的斤兩,教不了他的,所以也沒打算去雕琢這塊璞玉,隻待有緣人。”

陳長青驚異道:“他的修行天賦很好?”

荀俞搖搖頭,說道:“一般,但是他的品性和毅力都很好。”

可這跟修行有什麽關係?

陳長青終是沒有問出來。

他有個想法,以後有機會的話,他想帶著陳十一出去。

荀俞當然知道陳長青的想法,隻是他始終覺得,這個修出三道仙火的年輕人,還不夠格。

若是米重陽的那位親傳弟子來,說不定他還考慮一二。

陳長青看了眼窗外,“那勞煩先生送我離開吧。”

荀俞笑道:“想好了?”

陳長青點點頭。

荀俞便沒再說話,站起身,將一隻手搭在陳長青肩膀上。

下一刻,他就再次出現在光明神殿的台階上。

身邊卻沒有荀俞的身影。

“荀先生?”

陳長青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卻沒有得到回應。

“好你個陳長青,你還好意思回來?有你這麽坑人的嗎?”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陳長青轉身看去。

一個青衣小道,一邊向他走來,一邊罵罵咧咧。

正是被他坑了一把的小道張玄峰。

等張玄峰走到近前後,陳長青笑著說道:“誰叫你之前騙我錢的,算是扯平了。”

張玄峰卻不依不饒,“那帶路費的另算。”

陳長青瞬間惱火,一把扯住張玄峰領口,“這事兒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這是往好道上帶呢嗎?一進地宮我差點命都丟了!”

張玄峰也有些心虛,不敢直視陳長青眼睛,嘀咕道:“那我不收你帶路費了還不行嗎,再說了,小道我不也差點喪命......”

陳長青放開了張玄峰,問道:“如今距離洞天開啟,過去幾天了?”

張玄峰眉頭一挑,說道:“三天啊,你傻了?”

看來他在銜珠鎮的這段時間,時間依然是跟外界一樣的。

陳長青斜了張玄峰一眼,沒有搭理他話裏的不敬,問道:“這裏可還有什麽造化多的地方?”

張玄峰說道:“昨天分開的時候,我在光明神殿轉了一圈,沒發現什麽好東西,這裏的好東西應該已經被人拿完了,隻能去其他地方碰碰運氣了。”

陳長青歎了口氣,說道:“也隻能這樣了。”

隨後,兩人結伴離開了光明神殿所在的通道。

走到通道入口時,陳長青止步,微微眯眼,眼中滿是殺意。

他看到了一個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柳白!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他,正朝著他的方向走來。

柳白依舊是一襲白衣,腰間懸著佩劍。

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穿著紫衣的青年。

“你小子還敢出來,聽說你入了武當,莫名其妙成了雲霄子關門弟子,在外麵我不敢去找你,在這兒碰上了,你說是不是冤家路窄?”

走到陳長青近前後,柳白冷笑。

一旁的紫衣青年笑容玩味,問道:“這是誰啊?跟你有仇?”

柳白眼神冰冷,咬牙切齒道:“我跟我師尊差點死在這小子手上,你說有沒有仇?”

紫衣青年聞言微微一愣,隨後默默後退一步。

眼中卻仍是不太相信。

若是柳白一人也就算了,可他的師尊可是個實打實的元嬰修士,他能被眼前這個年輕人打成重傷?

莫非柳白的腦子不好使?

對方都能將他師父打成重傷,他還往上湊,這不自己找死嗎?

柳白自然是看到了紫衣青年後退的舉動,也猜到了他的想法,解釋道:“馮兄不用緊張,這小子當時能將我師尊打成重傷,是因為當時他融合了一個老妖怪的殘魂,現在不過是個剛開始修行的小嘍囉罷了。”

聽到柳白解釋,紫衣青年又上前一步,與柳白並肩而立,問道:“難不成是前段時間傳得很凶的天青宮妖禍?”

柳白點點頭,說道:“沒錯!”

張玄峰自然也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他轉頭看向陳長青,略顯詫異。

這個被他耍得團團轉的公子哥,沒想到還有這樣驚人的舉動。

最令他關心的是,陳長青是雲霄子張懷真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