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十年南柯一夢
“啊！”
呂政大喊一聲坐起身來，額頭上青筋暴露滿臉猙獰之色。
劇烈喘息滿頭大汗的呂政突然愣住了，緊接著雙手在身上一陣拍打，真實不虛的觸感讓呂政驚喜莫名。
“難道本官被人救了？是什麽樣的奇人竟然能解天下第一奇毒天一金水？”
吱吖~
伴隨著開門聲，輕巧的腳步聲從屏風後傳來，呂政轉頭看到從屏風後轉出來的身影，雙眼驀然瞪大，眼珠子都快從眼眶裏跳出來了。
呂翠雲！自己中進士之後被家族派來照顧自己的遠房堂妹。
可是……她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成了腰圍比褲長還長的模樣……
穿著湖綠色小衣一雙手一邊揉眼睛一邊走來的呂翠雲打著嗬欠說道：“十一郎你醒啦，要我去……”
話還沒說完，走到床邊的呂翠雲看著瞪大眼珠子的呂政被嚇了一個激靈，忍不住向後小跳了一步。
“十……十一郎，你這麽瞪著我幹嘛？怪嚇人的嘞。”
“沒……沒事，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
“做噩夢？一定是十一郎你最近太累了，防洪堤壩上景象也太慘了。不過現在災情已經結束了，接下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
呂政腦海中轟的一聲響，想起來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三十年前！
自己竟然在死後回到了三十年前！
亦或者……自己一夢三十年，夢到了自己以後三十年的經曆，最後因為治下世家勾結外敵，不得已用天下第一奇毒天一金水和他們同歸於盡。
弘治二十年他以十七歲的年紀會試高中，名列三甲進士第四十五名。在京兆府觀政半年之後實授湖洲嶽陽府天麓縣縣令。
進士授官，第一等自然是一甲狀元、榜眼、探花，以及二甲中考中庶吉士的那幾位，可以直接進翰林院。第二等是進六部和禦史台為官。
不過第二等也和呂政沒什麽關係，能進六部和禦史台的全是二甲中沒考上庶吉士的。
第三等是通政司、宗人府、大理寺等衙門，雖然不及翰林清貴，也不如六部和禦史台權重，但好歹也是京官。
第四等是禦史台都察院禦使，雖然人在地方上做官，但編製是在京城，屬於京官。
第五等就是呂政這樣的縣令，雖然沒撈到京官，但好歹是正印官，有著‘百裏侯’的美譽。
第六等就是那些被留在各個總督、巡撫以及府尹衙門辦事的，可以說是前途黯淡。
大周朝太祖明令天下，非親民官不入台閣。沒當過總督巡撫的不許當宰相。
數百年執行下來，也就成了沒當過府尹的沒資格當巡撫，府尹也大多從當過縣令的官員裏麵選擇。
當然，什麽都有例外，翰林院的翰林在攢夠資曆之後都是直接從府尹起步，而且大多下來的時候身上還會帶著都察院禦使的頭銜。雖然在地方當官卻依舊還是京官，不過一兩年就會調回京城大用。
最下等的就是那些被派進各個王府的了。
第六等隻是前途黯淡，萬一得到上司的欣賞還是有機會去做個縣令的。而進入王府的就是沒有前途，這輩子已經能一眼看到頭了。
呂政一個平民子弟，沒有落到第六等、第七等，撈著一個第五等的縣令，已經算是運氣極好了。
當然也與呂政是這一屆進士中年紀最小因此名氣很大有關。
弘治二十一年湖洲天降大雨，水災波及湖洲六府二十七縣，其中受災最重的是嶽陽府。
嶽陽府九縣淹了八個縣，隻有呂政所在的天麓縣守住了防洪堤壩。
剛開始呂政以為是因為前麵八個縣決堤，使得洪水漫入其它八縣，洪峰到天麓縣的時候已經平緩了許多。
加上自己一直帶著人日以繼夜的加固堤壩，才使得天麓縣躲過了這場大災。
可一年之後呂政發現，事情遠不像他剛開始想的那麽簡單，那被淹八縣的堤壩根本不是被洪水衝垮，而是被人主動毀掉的！
天麓縣因為呂政日夜都帶人守在堤壩上，那些人一直沒有找到太好的機會，加上八縣被淹已經達成了他們兩方的目的，才讓呂政逃過一劫！
沒錯！毀堤的不是一夥人而是兩方！
各有各的目的，卻都將百姓視為草芥！
讓呂翠雲去休息，自己起身披上衣服來到屋外。
連續二十天的大雨已經停歇，夜空中萬裏無雲月在中，月光的清輝灑在地上，將大地照的一片通明。
呂政仰頭看著高懸夜空之中的一輪圓月，眼中滿是迷茫之色。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死後重生回三十年前還是南柯一夢。
從心底呂政希望是南柯一夢，因為‘夢中’的世界實在是太殘酷了。
奸臣是壞人，“忠良”們也並非良人。
正因為如此，在夢中世界，呂政最終成為了一個孤臣，一個隻忠於皇帝的孤臣。
兩代皇帝雖然都算不上明君，但作為大周皇帝，為了維係大周的統治，不管他們怎麽壓榨百姓，心中還是會想著讓百姓活下去，多少給百姓一條活路。
因為沒有活路的百姓是會造反的！沒有皇帝願意看到百姓造自己的反。
按照夢中的經曆，八年後當今天子駕崩，太子登基改年號為開平。作為隻忠於皇帝的孤臣，呂政成了先皇永和皇帝臨終前對開平帝所說可以大用的忠臣，繼續成了新皇開平帝的親信。
開平帝用了十年的時間穩定朝局，提拔了一批忠於他的人，在開平十一年開始大刀闊斧的變法。
變法就是要從有錢人的口袋裏掏錢給窮人，世家、豪強、乃至於皇親勳貴都對皇帝和朝廷生出了不滿。
從開平十一年到開平二十一年的十年間，朝廷光宰相就換了十六位！
開平二十二年，大周西、涼、寧三洲“民”怨沸騰，開平帝將呂政這個最信任的大臣之一派到了西北，任西、涼、寧三洲組成的西北行省總督，帶著節鉞、旗牌，三品以下官員先斬後奏！
宦海二十多年，呂政算是達到了自己的最巔峰，可這風光僅僅維持了一年，自認為已經鎮壓住地方的呂政，被西北行省的世家、豪強們背刺。
他們聯絡北域荒漠的犬戎人，以清君側誅奸邪的名義起兵！在他們帶著人馬包圍了總督府，威逼呂政和他們一起幹的時候，呂政以一瓶天下第一奇毒天一金水和他們同歸於盡。
滿懷不甘的呂政沒有想到他還能再次睜開眼睛，而且睜開眼睛的時候竟然回到了三十年前宦途剛剛開始的時候。
神話中有南柯一夢的故事，呂政希望自己就是遇到了傳說中的南柯一夢。
可是……‘夢中’三十年的過往在腦中的記憶實在是太深刻了，就連日常生活中點點滴滴的細節呂政都能回憶起來。
呂政從來未曾聽過有人睡醒之後對夢境能記的這麽清楚的……
“希望真的是南柯一夢吧。”
呂政轉身返回屋中，原地留下一聲長長的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