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什麽才是真正的把柄

汪恭人果然沒有讓唐牛兒失望,這才眨眼功夫,整個老宋家已經鬧翻了天。

唐牛兒從後院的矮牆翻進去,雖然唐牛兒沒少來宋家,但他沒有繼承身體原主的記憶,隻能循著檀香氣味,找到了後宅的佛堂來。

佛堂裏供奉著一尊三世佛,唐牛兒走到前頭,叩起手指彈了彈金身,竟是厚厚的金皮。

“嘖嘖,夠講究,夠奢侈,那麽,該看看你的真麵目了。”

唐牛兒擼起袖子,將供床拖到一邊,敲了敲地板,中間那塊果然傳來空心的清脆響聲。

揭開那片地板,頓時露出個地窨子,板底有個繩頭,唐牛兒一拽那繩頭,竟響起了銅鈴聲。

一個矮小的黑漢子鑽了出來,看到唐牛兒,滿臉都是驚駭。

“唐牛兒……唐牛兒兄弟!怎麽是你,你怎麽會知道我藏身之處!”

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及時雨宋江了呢。

這宋江果然是個黑臉漢子,這一臉的驚駭也不是裝出來的,說明他很清楚宋清要賣了唐牛兒給他宋江背鍋。

這人背著樂善好施的美名,但縱觀他的所作所為,一樁樁一件件都是卑劣至極。

唐牛兒與他無冤無仇,平日裏得他打賞接濟,但唐牛兒也被他利用,作為他的線人,隨時掌握鄆城縣街頭巷尾的情報消息。

唐牛兒把他當大哥一樣供著,但為了脫罪,他說賣就賣了。

正如閻婆惜,他說殺就殺,殺了還麵不改色告訴閻婆惜的母親閻婆,說給她十兩銀子了事。

至於閻婆惜,他分明不喜歡,但還是娶了回來,他即便沒有結婚,也不願娶閻婆惜為正妻,隻是給了她一個外室的妾身份。

張文遠與閻婆惜勾搭成奸,有人提醒過他,他應該也能想到,但表麵上卻說相信張文遠,到了要殺閻婆惜的時候,又說她給自己帶綠帽。

後麵他上梁山的過程與上梁山之後的種種作為,就更不必說了。

“宋江,宋清綁我了的小媳婦兒,對我百般逼迫,我現在隻給你一個機會,你可要好好把握了。”

唐牛兒人畜無害地笑著,慢慢抬起了一旁的三世佛,宋江膽敢說個不字,或者還想PUA他,唐牛兒會毫不猶豫把他砸死,大不了送時文彬一樁大功。

宋江是何等人物,宋清每日與他匯報,他也聽說過唐牛兒可能頭部受創,真的開竅了的說法,此時也不敢再含糊其辭。

“唐牛兒兄弟,我自知對你不住,是哥哥萬般不是,隻要你能放我一條生路,你想讓宋江做什麽都成!”

沒有任何意外,宋江的表現都在預料之中,唐牛兒也放下了三世佛金身。

他取來一張黃紙,將筆墨遞給了宋江。

“我明白了!”

宋江恍然大悟。

“你想讓我寫下認罪狀,如此一來,你就捏住了我的把柄,唐牛兒兄弟,你果然開竅了!”

宋江暗自咬牙切齒,沒想到以前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唐牛兒,竟也聰明了起來。

然而唐牛兒卻笑了。

“認罪狀?屁用沒有,你還是太小看了我。”

宋江鬆了一口氣,難道自己高看了唐牛兒?

“我知道了,你想要錢,我這就立下字據,把家產全都轉讓給你!”

唐牛兒有些失望,搖了搖頭。

“我不要你的家產,想要錢,我會自己掙。”

宋江徹底被搞糊塗,而唐牛兒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我要你辱罵當朝皇帝,要多難聽就罵多難聽,全都給我寫下來,簽字畫押用印。”

宋江如遭雷擊!

這比要他的家產和寫認罪狀要惡毒千倍萬倍!

唐牛兒也是占了魂穿的便宜,知道宋江的為人本質。

這黑三郎即便落草,做了梁山的頭子,他仍舊不認為自己是匪,他的骨子裏始終想著當官,身為胥吏的他自卑又自負。

他自認懷才不遇,他處理政務的能力絕對足夠,可惜沒能當上正經的官員,他這些年都想著鑽營一個正經官身。

這也造成了他最後為了接受詔安,出賣了幾乎所有兄弟的結局。

他的人生可以跌宕起伏,可以一無所有,但寫下辱罵皇帝,就等於絕了他當官的希望,更掐滅了他自命不凡的自我認知!

這才是他真正的要害!

捏住了這個把柄,不管什麽時候,不管他是逃犯,還是賊酋,見到唐牛兒,他都隻能低頭喊一聲大哥!

“唐牛兒兄弟,這可是大不敬的死罪……我……”

唐牛兒打斷了他的話。

“我的女人在前院忙著呢,沒功夫給你討價還價,要麽寫,要麽死,我可沒什麽耐心。”

宋江看著唐牛兒,仿佛看著一個從未認識的人,他搖頭苦笑,輕歎了一句。

“你不是唐牛兒,你不是……”

饒是如此,他還是老老實實寫了起來。

這宋江倒也是個幹脆利索的人物,還真就寫了滿滿大幾張紙。

他本就是縣衙押司,主要負責文書工作,那蠅頭小楷寫得工整清晰,跟印刷也似。

待他簽字畫押用印,唐牛兒將紙張收好,便將他攙扶了起來。

“不錯,哥哥屬實文采飛揚,咱們這便到前院去吧。”

唐牛兒這麽一調侃,宋江也是咬牙切齒,但麵上卻訕訕一笑。

“唐二哥見笑了……”

“還真是吃豬血拉黑屎,立馬見效,這麽快就改口叫大哥了,我還真沒看錯你。”

唐牛兒繼續調侃,宋江卻沒臉沒皮一般陪笑了幾聲,跟著唐牛兒便往前院來了。

汪恭人雖然蠻不講理,但她畢竟算半個官府的人,不看僧麵看佛麵,他們也不敢得罪時文彬,隻能任由汪恭人胡攪蠻纏。

宋清已經到了忍耐極限,見到唐牛兒竟從內院走出來,頓時來勁了。

收拾不了汪恭人這**,還拿捏不了你唐牛兒!

“二位都頭,正主來了!快拘了他去見時知縣!”

雷橫和朱仝本就看不起唐牛兒這樣的破落戶,聽說他對宋清的種種作為,就更是氣惱,此時看到唐牛兒施施然走來,頓時火起。

“好一個直娘的潑皮,還不束手就擒!”

雷橫快步上前,舉起鐵拳便砸向唐牛兒的麵門。

汪恭人正要動作,唐牛兒卻朝她擠了個媚眼,汪恭人雖然厭惡,但到底沒有動手,因為她實在看不懂這個男人,明明那麽讓人討厭,為什麽又這麽讓人相信,總能在他身上找到一種……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