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破釜沉舟
“老身兒，我看到恁家門口貼的招租，不知道一個月多少錢啊？一千二？太貴了，能不能便宜點啊……那好吧。”
“姐，您家這個臨街的店鋪多少錢？一千三也太高了……是，俺知道人流量多，也正是因為人不少俺才來打這個電話，但一千三一個月也太高了，能不能便宜點……那好吧，打擾您了。”
“是楚大哥吧，我看到您貼的招租告示……對，我想租下來開個板麵館……一千兩百五啊，那能便宜點嗎？最低一千一啊……好，我知道了，謝謝您啊。”
“……”
隨著在穎北逛了一圈，麥穗也發現了許多店鋪都在招租，她將這些電話記下來，來到公共電話亭挨個打過去，可一連打了幾個電話，問到的價格都在月租1000以上，最低的也在1100，這實在超出了她的心理預估範疇。
她身上總共就八千塊，這幾天四處跑還花了兩百多，剩下這些錢不僅要租到一個合適的鋪麵，還要裝修、買食材和工具，可以說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可是市裏邊最低都是一千往上的月租，而且還要一次付一年甚至半年，真要全付了，幾乎就剩不下來錢了，開店也無異於癡人說夢，所以麥穗隻能盡可能地壓縮房租成本。
但結果無疑是讓她極為氣餒。
奔波了一天，事情進展也不順利，麥穗有些無精打采。走在泉河邊上，她心裏萌生了回去的念頭。可是轉念又一想，來都來了，何況市裏邊確實人流量比鄉裏多，開店存活下來的機會也就更多，難道真的就這樣回去？
“再試一試，最多待兩天，要是還找不到就回去！”麥穗深吸一口氣，決定再努力一把。
隨後兩天，她白天就一直在潁州市裏的各大街道奔波，晚上則是睡三十塊錢一宿的小旅館，吃飯也都盡可能地節省開支。然而兩天下來，雖然有不少店鋪無論位置還是大小都讓她很滿意，但價格卻讓她望而卻步。
最終，麥穗還是決定放棄，準備在老家找個鋪麵。雖然心裏依舊有些不甘心，可她在潁州待的這幾天，已經花了兩百多塊錢，日漸幹癟的錢包，不允許她繼續停留下去了。
就在麥穗徹底放下，準備走到汽車站回家，卻在從泉河往西城牆方向走到劉公祠附近時，忽然看到旁邊一個巷子內，有個正對著主路的屋子裏，張貼著招租的告示。
這地方不屬於商業區，隻是一片民用房，一眼望去大部分是低矮平房，偶爾能看到幾棟二層小樓。周圍環境也比較差，甚至連道路都坑坑窪窪，在這裏生活居住的也都是老人，屬於典型的老城區。
之前麥穗根本就沒有考慮過這種地方。她是開門做生意，起碼要找個環境好點，人流密集，外人能一眼注意到，而這種小巷子，除了附近的居民外，外人壓根不會進來。在這種地方開店，絕對是賠本。
可現在不知為何，麥穗站在路口，望著巷子裏那正對著的大門，直勾勾地盯著上麵的招租告示，眼神久久都挪不開。
麥穗覺得心裏有些憋悶，還有些不甘心——
都來到市裏了，都跑了那麽多天，憑什麽就要這樣灰溜溜地回去？
是！回到鄉下房租確實會便宜，可租到的地方位置也不好，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努努力在市裏紮根呢？
即便位置偏又怎樣？難道憑我的手藝，還沒有信心在這裏立足下去嗎？
難道隻有在人流密集的街道上開店，我才能生存下去嗎？
她咬著牙，在心裏這樣問自己。
在此之前，連麥穗自己都沒有發覺。雖然她想開麵館的想法源於對自己做麵手藝的自信，可真當自己要開店時，她還是下意識的懼怕。
怕失敗，怕沒有生意，怕自己撐不起來，怕人們不愛吃。更怕還不上這三萬，娃蛋被帶走。
因為這種懼怕，她才想著盡可能找位置好、人流多的地方，好給自己拖個底。
但此刻的麥穗卻忽然明白過來，她有什麽可怕的？本來就已經到了末路，本來就已經是奮力一搏，還有什麽可以瞻前顧後，猶猶豫豫的？難道她還有更多可以失去的東西嗎？
心生一念天地寬。麥穗猛地一跺腳，徑直走到了巷子裏。
抬手，敲門，麥穗喊道：“有人嗎？裏麵有人在嗎？”
“來了！”內裏傳來一道回應，隨即便見著大門打開，一個中年婦女探出來，上下打量了麥穗一眼，問道：“恁是？”
“大姐，這是恁房子嗎？我看到這上麵貼著招租，所以過來問問。”麥穗表明了來意。
“哦哦，是來租房子哩呀，快請進快請進。”中年婦女一下子熱情起來，將麥穗迎進屋子裏：“恁租俺這房子，是想幹什麽買賣？”
“俺想著開個板麵館。”
“板麵館好啊，那俺這個地方正合適。”中年婦女眼前一亮，說道：“恁別看俺這個地方偏，可地方大啊，你看這屋子，足足有七八十平，完全能隔開，前麵擺十張桌子沒問題，後麵還能當廚房用……更重要的是，咱家這個房子是前屋後院，這邊還有一個門，打開是個院子，旁邊還有一個雜物間，恁改造改造還能當房子住。”
麥穗聽著，自己也在整個屋子四處轉了起來。正如這個中年婦女所說的那樣，整個屋子足足有七八十平個平方，後麵角落也開了一個門，打開後能看到是一個後院，大約也有著三十來平，牆角長著一棵大槐樹，左側還有一間房子，十來個平方左右，此刻裏麵堆滿了雜物。
不過要是能清理出來，住人完全沒問題，連另外租房的錢都能省了。
隻是大致看了看，麥穗心裏就頗為滿意，不由地問道：“大姐，恁這房子確實不錯，就是不知道恁想多少錢租出去啊？”
“要租的話起碼也得一千三。”
“太貴了，姐，恁能不能便宜點？”
“哎呦我滴大妹子呀，這還貴啊？”中年婦女瞪大了眼睛，說道：“恁看看這房子……前麵足足七八十個平方，後麵還帶個小院和屋子，總的加起來超過一百平了吧？放外麵至少一千五都打不住，俺給你一千三，已經是很好的價格了！”
“俺也知道這房子好，所以我才打算租下來，但確實是太貴了，不瞞恁說，俺一個婦女從鄉下過來，身上也沒多少錢，一千三實在是租不起。”麥穗懇求道：“姐，恁在便宜點吧。”
中年婦女想了想，態度稍微軟了點，“一千二，不能再低了，恁往外打聽打聽，沒有比俺這個更好的價格了。”
一千二的價格，按理來說租下這個房子確實很合適。但奈何麥穗身上現在就剩下七千五百塊左右，別說付一年，哪怕隻是付半年，也剩不下幾個子了。
“姐，再便宜點吧！”麥穗隻能懇求。
可大姐卻咬死了這個價格，一直不鬆口，任憑麥穗說破天，嘴裏甜言蜜語不斷，也不願意降低價格。
死纏爛打了一陣，中年婦女忽然歎了一口氣：“罷了，大妹子，我也看出來，你身上是沒有多少錢，應該是自己一個人從鄉下過來打拚。都是女人，我也不坑你，給出個實在底價，你要能接受那就接受，不能接受的話就出去再看看……一千一，恁看咋樣？”
一千一已經是非常實在了，連麥穗都覺得很賺，因此她沒有多做猶豫，直接便答應下來：“謝謝姐，我能接受這個價格。不過……可不可以按月付啊？”說到最後，她自己都覺得這個要求很過分。
果不其然。中年婦女聽了，更是眼睛一瞪：“按月付？大妹子恁跟跟我開玩笑啊，你看誰家租房子能按月付，不都是年付嗎！”
“俺知道，隻是……俺身上實在沒多少錢，租了房子後還得裝修、買原料，隻能盡可能地縮減開支。”麥穗隻覺得臉躁得慌，但迫於無奈，還是懇求道：“姐，恁發發善心，我不求別哩，就是想一個人把這個店撐起來……恁放心，我每個月肯定按時交房租，絕不會拖欠！”
“這不是拖欠不拖欠的問題，大妹子，實在是沒有你這樣的幹哩呀，誰家租房能是按月付哇……這樣吧，我也不求你年付了，半年付一次可管？”
“可不可以一個季度付一次？實在不行的話，我再給恁一個月押金！”麥穗繼續爭取道。
中年婦女是真覺得有些無語了，她實在沒想到眼前這個妹子居然能這麽難纏。本來一千三的房租被她砍價到一千一，年付也變成半年一付，可她居然還想著一季度付一次。
遍數整個潁州市，哪家租房子是這樣哩？不得被人家房東給轟出去！
可看著麥穗那懇求的眼神，在看著對方那雖然穿著簡樸，但卻非常幹淨簡單的模樣，再加上疲憊的神情，她想到了自己在外打拚的閨女和兒子，心裏不由一軟。
“罷了罷了！我算是服了你了。行吧，就按你說的辦吧，押一付三，另外往後每個季度，都要提前半個月結清下個季度的房租，不能拖欠，要不然我就把房子收回來！”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聽到大姐的話，麥穗頓時喜出望外，立刻一口答應了下來。
“那行，咱們一塊簽合同吧！”